赶集的人终是回来了,满仓吆喝着牛车有模有样。
“桃花,三月!”老远的路,王氏使着劲儿的叫着,兴奋的心情似乎压也压不住。
桃花跟三月两人迎到院门外,王氏不需要人扶着正在下车,狗蛋跟小满正淘的时候,两人扭着闹着,王氏对此视而不见。
“桃花,这下不得了了,你静娘表姐要当夫人了,大余县城里头的正经夫人呢!”王氏下得车来,头一个抓住桃花就说开了,完全像一个藏不住心思,急着向人倾述的小孩,似乎压在心底的话,终于找到一个渲泄口,好词好句不要钱似的往外蹦,“啧啧,真正的贵人呢,家财万贯,权势通天的人家。”
哦?乔二妮娇养的女儿订亲了啊,瞧王氏笑得合不拢的嘴,还是高帅富?
等等,气氛有些怪异啊,现场除了开心的王氏其余的人反应不对啊!张氏的脸上除了习惯性的没表情,竟挎了一个布包径直走了,临进屋连三月一齐拉进了房。满仓低头牵头卸车,闷声不响,完全没有上路之前的兴奋,连一向紧跟王氏风向的小王氏这会儿也没任何表示,貌似兴奋不已的就只有王氏一人。
“这是我的,给我。”突然小满尖叫起来。
“哼,你的早吃完了,这个是我的。”狗蛋也不依,两个孩子终于由小扭小闹发展到大吼大叫。
“作死啊,饿鬼投胎吧,吃了也不怕不消化。”小王氏嚎一嗓子,推攮了小满一把,抱着朵儿也走了。
一个印有‘喜’字的糖饼掉在了地上。“可……可是很好吃啊。”小满挨了骂,目光黏在地上的糖饼上离都离不开。
“好吃吧,吃,可着劲儿的吃。”小王氏反常的态度王氏不但没介意,还亲自弯腰把地上的饼子捡起来,拍了拍灰尘递到小满的手里,又打开一个纸包,掏出一个递给狗蛋,又拿了一个给桃花。
众人不同的反应落到桃花眼里,赶个集这是闹哪样啊?不过等她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吃惊已经上升到惊悚的高度。林静娘要嫁的人是――万金钱!给那个胖得看不见自己脚尖的收高利贷的做填房。高帅富果然只能是传说中的?
乔二妮娇养出来的菜果然是三月不能比的,人家原来就是留着给猪拱的。
尼玛的人口贩子!想到这个差点把她当牲畜买卖的人,桃花就有火,如果不是他,乔家就不会倾家荡产,没有倾家荡产,就不会举家男人被征丁,没被征丁,可怜见的,她还能老老实实过几年小孩的日子。
小树林差点一命呜乎的恐惧,城门外的无助,被闻得斋围堵提心吊胆的往事,一幕幕被引发出来,无限扩大,像风暴一样在心里蔓延。情绪是需要被转移的,就好像有些人注定要被迁怒,况且万金钱还是引导这一切的导火线。
尽管桃花心里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太弱小了!这让她不得不正视,一切能保护自己的力量是多么的重要。重生在这样的时代不知是幸还是不幸?这会儿真不是一句两句能说得清了。不过万金钱的出现,给她小富即安的心态敲响了警钟,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未知数,唯有不断的变强变大才能过上她想过的日子。
“你说,她们哪有把咱家放在心上?好人家那么多,偏偏选那万金钱?”
“你爹受了他多大的作贱,你二姑会没听说?就一点顾忌没有?”
“你奶个偏心眼儿的,心都不知道咋长的,偏得没边了,你给买的好吃的,好衣料全给她女儿送过去。”
“最可气的是,吃饭连个席面也不给咱们上,偷摸着在灶房凑和,咱是谁?静娘正经的舅娘……”王氏呜呜咽咽说了半天,桃花总算是听到重点了,原来她最在意的是没吃上席面。
大大咧咧的小王氏拉着桃花哭得像个孩子似的,这是头一遭。桃花没好意思打击她,人家老早就宣布跟你断亲了,你一家子热脸贴人家冷屁股,又怎么会给你脸面呢?放着万金钱那么有钱有势的金主不选,还要考虑你的感受?若是没有那些礼物,估计门都不会让你们进,哪还有挑灶房的份儿?还好自己有先见之明,没跟着去凑热闹。
对于乔二妮把女儿嫁给万金钱这样一个半老头做填房,桃花很能理解,在前世的时候这种事看得多了,只有你有足够的资本,八十多的老头子娶个二十多的美娇娘也不是没有,还不要说在这个女孩本就不值钱的时代,一个人的付出能换来全家的好处,别说是填房,就是做妾乔二妮都会很满意的。
只是王氏上赶着高兴什么?自己家老头儿子因为万金钱的关系还生死未卜,不过听了乔二妮对她有别于两个媳妇的态度,桃花也明白过来。王氏见过万金钱的威风,现在突然就成了自家的外甥女婿,现成的金大腿,按她那爱占便宜的心态,自然是非常乐意的,能不能捧上就不是现在的考虑范畴了。
今天在二女儿家,乔二妮虽然不待见两个媳妇,却是让她坐了席面的,无形中帮她打压了两个媳妇,让她重掌老乔家大权又有了靠山的感觉,这应该就是她高兴的理由。
林静娘的亲事在老乔家就像一根导火索,对本来就已有变化的各人产生了量的影响,一心想立威的王氏肯定没有想过过犹不及的道理,乔二妮帮着实施的打压让一向以她马首是瞻的老乔家,终于有了分化的迹象。
小王氏、张氏两妯娌融洽了些,两人几翻秘会之会,张氏一改常态,在三月的亲事上以强硬的姿态与李家互换了庚帖,下了定礼,处理得快速而敏捷,等王氏回过味来,成亲的日子都定下来了。完完全全一出包子逆袭的戏码,当然桃花绝对不会提她在里面起了什么推波助澜的作用。
任凭王氏在家里气得跳脚,三月与李大的亲事还是敲定了,而且明面上还挑不出任何的错漏。这事在媒婆的面前有她的首肯在前,一切规范程序在后,亲事订得合情又合理,根本没有忤逆她的存在。她能做的,也就只有紧捂着钱袋,不肯拿一个铜板出来给三月置办嫁妆。
张氏再一次给了让桃花吃惊的机会,赶集上车前那忍辱负重的眼神却是有不同的内容,一对精巧的银丁香出现在三月的嫁妆里。果然是为母则强,能在王氏强势的面前,为女儿争取到这样一件银饰,很是不容易了。
乡下人婚嫁,一般都在年头或是年尾,错开农忙季节。三月的亲事定得急,有王氏这么一个不安定因素,为免夜长梦多,正月里定下来,成亲的日子也就订在二月十八。
好在一般人家嫁女儿嫁妆都不多,有了那对银丁香打底,其它的就好办多了,被褥铺盖都是张氏早有张罗的。王氏的为人,做了好几年老对头的李家人自然是清楚的,给出的聘礼足足有三两银子,这在乡下很是丰厚的,算得上对三月非常看重,张氏心痛女儿,打算把三两银子全陪嫁,这样就算王氏掌着银钱,在三月的亲事上,她也再无置喙的余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