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皇宫
文昌帝双眼微闭,正享受着身后女子轻柔的按揉。那女子二八年华,一身雪白的宫装,除了手腕上佩戴一只玉镯,身上再无其他佩饰。不过就算如此,也难以掩盖其清丽娇媚的风情。
“皇上,这样的力道可还行?”女子乖巧的跪坐在文昌帝的身后,手法纯熟,言语轻柔,不敢有任何的掉以轻心。
文昌帝嗯了一声,再没有多余的话。
女子尽管极力的克制着心里的害怕,却还是忍不住向往。进了宫,谁不想往上爬?而在新进的几个秀女当中,她是唯一一个被皇上看中留在身边伺候的。起初,她还高兴了好久,认为终于有机会一飞冲天了,为此她还暗暗得意了许久,也没少给其他秀女脸色瞧。然而,文昌帝除了让她照顾他的生活起居,根本连宠幸她的意思都没有,这让她整个人变得忐忑不安,也有些不甘。
她如今做的这些事,都是宫女们该做的。
“阿锦,你走神了。”文昌帝虽然闭着双眼,但帝王强烈的洞察力还是在的。女子稍有分心,他便感觉到了。
女子吓得双手一抖,忙从榻上下来,跪倒在文昌帝面前。“皇上恕罪,臣妾不是有意的…”
文昌帝缓缓地睁开眼,看着眼前那张酷似苏皇后的脸,心里微微有些失望。她的装扮虽然像极了苏皇后,可到底性子差了很多。他的阿槿不该这般小心翼翼,不该如此卑躬屈膝,他的阿槿就算是犯了错也会高高的昂着头颅,绝不轻易服输。冒牌儿货就算冒牌儿货,永远都不可能是真的。
“罢了,起来吧。”文昌帝懒懒的抬了抬手,复又闭上双眼。
“是。”蒋妍若颤颤巍巍的站起身来,一张脸仍旧苍白,可见方才真是吓得不轻。
“这里不用你伺候了,去把高全盛给朕叫进来。”文昌帝抚了抚衣袖,开口道。
蒋妍若轻咬下唇,不由懊恼后悔。方才,她若是小心一些就好了。不过,帝王的命令她不敢不从,忙收敛了心神,依依不舍得退了出去。
高全盛等候在外殿,见到蒋美人出来,只是微微欠了欠身。“美人安好…可是陛下召唤老奴进去伺候?”
蒋美人这个称呼,令蒋妍若有些闷闷不乐。她分明就把后宫那些年老的妃子得宠,可皇上却只封了她美人的位份,让她每每见到那些妃子还得行礼问安,备受欺辱,着实是心有不甘。故而,对高全盛的态度,也是极为不客气。“是不是皇上召见,公公不会自个儿进去问么?”
说完,冷哼一声,拖着长长的裙摆愤然而去。
高全盛倒是没有生气,而是冲着蒋美人的背影摇了摇头。“唉…相貌倒是有七八分相似,可惜性子就差远了…”
感慨了一句,高全盛一刻也不敢耽搁的朝着内殿大踏步走去。
文昌帝见到心腹高全盛,神情就轻松多了。“你个老奴才,磨磨蹭蹭什么呢,这么久才进来?!”
高全盛忙腆着脸赔笑道:“陛下…老奴年纪大了,腿脚不利索…”
“你少在朕面前倚老卖老,就你那身子骨儿,再活个几十年没问题。”文昌帝瞟了他一眼,一点儿面子都不给。
高全盛嘿嘿的干笑两声,然后顺手端了杯参茶递到文昌帝手里。“陛下想必是口渴了,先喝点儿水润润嗓子。”
文昌帝接过茶杯,浅抿了几口,果然身心舒畅不少。“还是你最懂朕的心思,知道该怎么伺候。”
“那是…老奴可是看着陛下您长大的…”高全盛一个不留神,就将心里的话说了出来。不过,他倒也没说错。论年纪,他比文昌帝还大个几十岁呢。原先,是伺候先帝的。先帝驾崩之后,才跟了文昌帝,的确是看着他一步步的登上这皇位的。
不过,这话一说出口,高全盛就呆住了,忙跪下来磕头请罪。“哎哟…老奴该死,老奴该死…”
文昌帝抬了抬眸,睨了他一眼,倒是没有生气。“行了,你又没说错什么。”
高全盛战战兢兢的从地上爬起来,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谢陛下隆恩。”
文昌帝瞥了他几眼,然后才进入正题。“国公府的案子,你怎么看?”
高全盛没想到皇帝会征询他的意见,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以老奴的见识,这国公府的大公子的确死的太过蹊跷。仵作不是说了么,他是中了慢性毒药加上刺激过度才会暴毙的。他一个没落的国公府公子,跟人无冤无仇的…”
稍作停顿,发现文昌帝眉头微微挑了挑之后,才继续说道:“谢统领不是秘密将那个探子给押送到刑部大牢里关着了嘛,以刑部的审讯力道,想必很快就有答案了。”
“刑部大牢?那刑部尚书,可是四皇子的亲信。”文昌帝突然吐出这么一句话来,显然是已经对四皇子起疑了。
高全盛张了张嘴,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这…不如,陛下亲自将人提来审问?”
“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还不配朕亲自审问。”文昌帝摆了摆手,思绪已经百转千回。“四皇子跟王家可有联系?”
“据暗卫来报,四皇子一直呆在府里哪儿都没有去。就算是皇后娘娘召见,他也以生病为由给拒绝了。”
“他倒是懂得避嫌。”文昌帝冷哼一声,也说不清对这个儿子是个什么样的感情。
“不过…”高全盛犹豫了一番,才有开口道。“不过,听说上官玉槿还被扣押在四皇子府。”
“上官家…他的野心倒是不少…也不怕被人反噬一口,哼。”提到那个令人生畏的上官家,文昌帝不由得哼了一声。
上官家若真的那么好操控,那这天下早就是他楚家的了。
“这上官公子精通医术不假,但最厉害的还要数机关密道之术。”高全盛不经意的开口道。
文昌帝怔了怔,眉头又不知不觉的皱了起来。“你的意思是,四皇子或许根本就早已不在府里,府里的那个不过是替身?”
高全盛惊愕的张了张嘴,他可没这么说啊。不过,这个可能性倒是很大。如今,四皇子的地位堪忧,王家又受到猜忌。他孤注一掷之下,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也不是不可能的啊。
“陛下…”
“高全盛,传朕的旨意,命四皇子即可进宫。若是敢抗旨,直接拿下。”文昌帝似乎也跟高全盛想到了一块儿,于是急切的下令。
高全盛不敢有误,忙找来几个腿脚利索的小太监,命他们速速去四皇子府传旨。
永和宫
“皇后娘娘,皇后娘娘…大事不妙了…”羽璃急匆匆的从殿外进来,将其他伺候的宫女全都打发了出去之后,才一脸急切的向王皇后禀报。
与前些日子的扬眉吐气相比,此刻的王皇后显得有些颓然,脸色也不大好,说话更是有气无力的,似乎对周遭的一切都丧失了信心。“又有什么事?”
“娘娘…皇上刚才派了内侍去四皇子府,要宣殿下进宫觐见。”羽璃一口气说完,神情焦急,想着主子尽快拿个主意。
王皇后的反应,却是出乎意料的平静。最近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她倒是能看开了。“不就是召见么,又有什么大不了的。”
羽璃心里怎么能不急,她只差没告诉王皇后,四皇子殿下根本就不在府里,而是偷偷的出了城,去城外接应国舅爷去了。
皇上连下十道圣旨,催促晋北侯回京。并且派了心腹大将前去宣旨,晋北侯脱不了身,只得靠四皇子前去解救。至于救下晋北侯之后会发生些什么,已经不难预料。可当务之急是,该如何隐瞒四皇子的行踪。若是叫皇上发现了他的异常举动,若是再想起事就难了。
见羽璃着急上火的样子,王皇后这才稍稍提了提神。“羽璃,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本宫,嗯?”
羽璃慌了一下神,忙噗通一声跪下。“娘娘…殿下他…他早已不在府里…”
“你说什么?!”王皇后猛地站起身来,声音也不由得拔高。
“娘娘息怒。”羽璃怕别人听见她们的谈话,忙好生劝慰。“殿下特意嘱咐奴婢,就是怕娘娘担忧。”
“难怪本宫宣召他几次,都推脱了,原来…这个傻孩子,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能瞒着本宫!”王皇后气呼呼的在大殿之内走来走去,总算是恢复了正常母亲该有的样子。
比起死气沉沉的模样,羽璃更担心失去理智的皇后。“娘娘…殿下也是为了您着想…殿下说,咱们宫里出了内鬼,所以近来才会处处不顺。”
“你的意思是说,本宫身边有内鬼?”王皇后听到这个消息,眼睛瞪得老大,似乎极为不相信。
这怎么可能呢!永和宫伺候的人,大都是她从娘家带进宫的心腹,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被人收买,生了外心?就算后来当了皇后,选了一批新的宫人,可那些人连内殿都进不了,又怎么能探知隐秘的消息。
见王皇后不相信,羽璃只得压低声音,在她耳旁嘀咕了几句。
“你说的可是真的?”王皇后听到那宫人的名字,脸色更加不好看起来。
“奴婢不敢期满皇后娘娘。自从殿下让奴婢仔细观察永和宫的宫人,奴婢便留了个心眼儿。这几日夜里,她的确经常趁着别人睡着的时候偷偷的溜出去。奴婢一路跟到御花园附近,亲眼看到她跟一个侍卫碰头。”羽璃言辞恳切,连具体的地点都能说出来,不像是在说谎。
王皇后陷入沉思,理智上接受了这件事情,可情感上还是不肯承认。那丫头,可是她当做亲妹妹来疼的,她怎么可以背叛她!可若不是她出卖了她,又有谁能够轻易的知道她和四皇子之间的谈话内容,以及那些隐秘的事情呢。
羽璃见她还在犹豫,于是又补充道:“娘娘若是不信的话,大可试探一番,看是不是奴婢在说谎。奴婢与她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她做出这样的事情,奴婢也很心痛。可事关娘娘和殿下的安危,奴婢不敢隐瞒…”
“羽璃,你不必说了。”王皇后微微的闭上双眼,好久才重新睁开。“如今的当务之急,是如何帮欢儿度过难关。”
“本宫问你,传旨的太监走了多久了,可还能追上?”王皇后在殿内徘徊了片刻,总算是顿住了脚步。
“应该快两刻钟了。”羽璃也是刚得到消息,所以推算出了个大概的时辰。
王皇后沉默了片刻,复又开口道:“你去通知王家的死士,务必在传旨太监之前抵达四皇子府。再找一个身段与四皇子相仿的,易容等候。飞哥传书,通知四皇子尽快赶回府里。若是赶不回来,便让那死士代替四皇子入宫。逼不得已的时候,先控制住皇上,到时候来个里应外合。”
羽璃一脸惊诧的望着王皇后,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看到她那副吃惊的样子,王皇后忍不住自嘲的笑了笑。“以前,是本宫愚蠢,对他还有期待。如今不过是清醒了过来,不再迟迟不肯放下那可笑的夫妻之情罢了。”
“是,奴婢这就去传信。”羽璃努力的镇定了心神,急匆匆的出去了。
永和宫的后殿养了一些品种罕见的鸽子,是西域进贡的。四皇子将它们训练成信鸽,以便不方便出入宫廷的时候,用来传递消息。
羽璃是王皇后的心腹,这种机密的事情,自然是交给她亲自来做的。只不过,她在将消息传回四皇子府的同时,又悄悄地放走了一只看着很不起眼的小鹰。这只小鹰平时只在树上栖息,倒是无人发现。
大皇子府
“主子,宫里来消息了。”龙一将小鹰腿上的信筒取下,恭敬地递到楚旻宁的跟前。
楚旻宁慢条斯理的将信件取出,瞟了一眼,然后将信扔回了龙一手里。
“看来,四皇子是迫不及待的想要起兵了。若是王皇后与他里应外合,那便事半功倍了。”龙一扫了纸条上的内容一眼,分析道。
楚旻宁左手拇指和食指轻柔慢捻,这是他思考的时候习惯性的动作。“宫里的人手安排的如何了?”
“随时待命,恭候主子大驾。”龙一自信的扬了扬嘴角,娃娃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容。
楚旻宁手指不时地敲击着桌面,沉默了片刻才开口道:“一个王皇后,还用不着咱们的人出手。先命人给高公公传个信儿,让他提防着点儿,先看看情况再说。”
主子这是不打算趁此机会一举拿下皇位?龙一心里暗暗纳闷。
不过,主子的决定,他从来不会质疑。于是迅速的回了信,命龙卫将鹰使放了出去。
“主子,上官公子还在四皇子手里,可否派人接应他回来?”说到这个四皇子,龙一突然想起还有这么一个自己人来。
楚旻宁不咸不淡的来了一句。“我瞧着他挺乐不思蜀的,就让他再玩会儿吧。”
龙一嘴角隐隐抽了抽,默默地替上官公子点上了一排蜡烛。他可是仁至义尽了啊,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别来找他!
“放心,凭他的本事,不难脱身。估计是遇到什么好玩的事情,所以才没急着离开。”楚旻宁即便是低垂着眼眸,也能将他的心思猜个*不离十。
龙一不好意思的吸了吸鼻子,不敢再多想。
再说那四皇子府的侍卫看到宫里来了人,不由得着了慌。主子几日之前就已秘密的从地道离开,而主子身边最为得力的谋士冯先生不久之前也悄然的失去了踪影。到了关键时刻,府里连个拿主意的人都没有。
好在宫里的消息来的及时,管家这才定了定心神,将传旨的太监迎进了府。
“两位公公请稍坐片刻,容小的去进去通报一声儿。”管家客气的将传旨太监迎到厅堂里坐下,又命丫鬟好生的伺候着,这才疾步离开,匆匆的去了书房。
冯先生虽走了,可府里还是有不少忠心的追随者的。
见管家急匆匆的而来,那些幕僚不由得感到纳闷。“管家为何如此着急,可是出了什么事?”
管家没时间跟他们解释太多,拍了拍手,立刻就有几个黑衣人从屋檐上飞身而下,整齐的落到了院子当中。
管家一双锐利的眸子在这些死士当中扫了几眼,然后将目光锁定在一个身量与四皇子相似的男子身上。“你,马上易容成四皇子的模样随传旨太监进宫。”
那名死士没有任何异议,从队伍中站了出来。然后,几个专攻易容术的门客便开始为他换装。两盏茶的功夫,一个活脱脱的四皇子便出现在众人面前。
“高先生的易容术,真是出神入化啊…”
“乍一看,还真是跟四皇子殿下一模一样啊…”
“真像,怕是皇上瞧了也会分不清真假吧?如此便可以安心了…”
众人又是一阵感慨。
管家哪里有那个闲工夫听他们的赞美,领着那假的四皇子就朝着前院而去。一边走,他还不忘交待一些细节。
“在皇上面前,一定要镇定,态度要不卑不亢。”
“皇后娘娘的人会在宫里接应你,万不得已的时候,先挟持皇上,再请示主子。”
“还有,遇见任何人,都不要开口说话,免得露馅儿。”
死士没有吭声,而是一遍遍的重复管家的话,牢记于心。皇宫那种地方,稍有不慎就会人头落地,的确要小心谨慎。
目送着马车远去,管家这才松了口气。只是,他尚未来得及喘口气,就见一只灰色的鸽子从头顶飞过,最后落在了鸽笼旁的树干上。
管家不敢耽搁,忙亲自上前取下信筒里的字条。只是,这字条不看不要紧,看过之后真是心惊肉跳。
“坏了。”管家一拍巴掌,回想起皇后娘娘的交待,后背不由得冒出一身冷汗。“来人,快来人!”
“管家,又有什么事?”暗卫从四周赶来,脸色有些不好看。
管家急的在原地团团转,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快,快去通知皇后娘娘,让娘娘千万不要有所行动。”
“怎么又不行动了?”这都临门一脚了,只要四皇子殿下带兵入京,事情就成定局了,还有什么可犹豫的。暗卫和幕僚们你望望我,我望望你,完全不明白管家的意思。
管家将手里的信件往外一摊,道:“殿下被困在盘龙岭,一时半会儿赶不回京城。若是娘娘在这个时候轻举妄动,怕是要打草惊蛇啊!”
“可若是不行动,皇上发现四皇子暗中离京,那也是死罪啊!”
“就是…这箭都在弦上了,机不可失啊!”
“先控制住宫里,再恭候殿下回京不也一样么?!”
幕僚们你一言我一语,似乎都不赞同管家的决定。
管家平日里在府里横着走,根本没将他们这些幕僚放在眼里。弄得他们有种寄人篱下的拘束感,如今四皇子不在,他们自然不会再容忍他的颐指气使。
管家气得一甩衣袖,懒得跟他们一般理论,直接吩咐暗卫去传话。只是,暗卫们也不喜欢管家将他们挥之则来呼之则去的,甩给他一个冷冷的眼神,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了。
“哎,你们…你们这是要误了殿下的大事啊…”管家见他们一个个都支使不动,急的直跳脚。
没办法,他只得亲自去抓了一只鸽子,将信重新塞进竹筒,然后将鸽子抛向了半空。当然,抓鸽子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管家养尊处优惯了,做起这种粗活儿来,远远没有想象中的灵活。这一折腾,就过了一炷香的时辰。
等到鸽子飞上天,将消息带进宫里,已经是一刻钟以后的事情了。不过,那时候,永和宫早已空落落的,只有几个洒扫宫女守着宫殿,谁还管那鸽子啊。
御书房
高全盛将手里的纸条捏了又捏,镇定自若的站在文昌帝的身后,放佛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一样。那些贼子还真是胆大妄为,居然想对陛下不利。想到王皇后的所作所为,高全盛就不由的替她捏把冷汗。
果然是深宫妇人,头发长见识短。她以为带着她那些个人手,就能逼宫了?可笑!嗯,待会儿估计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文昌帝也异常的冷静,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惊心动魄的日子。或许,他是根本没将王皇后一党放在眼里。
“四皇子殿下到。”殿门口,值守的太监已经在高唱。
文昌帝抬了抬手,平静的说道:“宣。”
须臾之后,假的四皇子便从容的踏进殿内,朝着文昌帝下跪行礼。“儿臣参见父皇,父皇…”
父皇两个字还未说完,文昌帝手里的茶杯就已经砸了过来。“住口!”
假的四皇子吓了一跳,根本没料到会是这么一出。他自认为一言一行都没有任何差错,不该这么快被人识破才对。“父…”
“住口。来人,掌嘴。”文昌帝岂会让一个死士称呼他为父皇,没立刻杀了他就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死士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就挨了好几巴掌,差点儿将牙齿下藏的毒药给拍了出来。但为了皇后娘娘和四皇子殿下的大计,他只能咬牙坚持。
巴掌声好不容易停了下来,文昌帝冷峻的声音也再次响起。“朕没让你开口,退下。”
死士愣了愣,不敢再抗旨,安静的退到了一边。
大殿之内,忽然变得很安静,安静的都让人透不过起来。死士曾预想过,文昌帝或许会龙庭大怒,或许只是平常的问话,根本发现不了他是冒牌儿的。可像这般一声不吭的,却不曾在他的预料之中。然而,皇帝越是沉默,他就越发的心慌。
就在他努力的揣测皇帝的心思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纷沓的脚步声。伴随着那脚步声而来的,还有带着惊恐的喧哗。
“什么人在外喧哗,不知这里是勤政殿么?!”
“皇…皇后娘娘…”
“哎哟…”
“皇后娘娘请稍后,容奴婢进去通禀。”
“滚开!”
“哎哟…”
文昌帝听到外头的动静,心中暗道:该来的终于还是来了。王月兰不愧是王家的人,还当真是言出必行啊!
王皇后一身皇后的朝服,华丽而威严。她的人早已将勤政殿围了个严实,想做什么那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皇后不在永和宫养病,怎么到勤政殿来了?”到了这危机时刻,文昌帝仍旧面不改色,端坐在龙椅之上,脸上不见半点儿惊慌。
王皇后见殿内只有高全盛和几个小太监,顿时大大的松了口气。
她上前两步,并不像往日一样,恭恭敬敬的行礼问安,而是倨傲的抬着下巴,一步一步的踏上御阶,朝着文昌帝靠近。
“皇后,你越矩了。”文昌帝见她仍没有停下脚步的意思,不由得眯了眯眼。
王皇后却是嗤笑一声,继续朝前迈进。“都到了这个时候了,皇上还打算故作镇定,是在等救兵吗?可惜啊,皇上您的宠臣谢大统领,此刻正焦急的赶回公主府,怕是没空前来救驾呢。”
文昌帝蹙了蹙眉,似乎在质疑她的话。
“皇上不信也没关系,反正御林军臣妾已经让副统领严韶接管了。”王皇后露出胜利的笑容,朝着身后瞥了一眼。
御林军副统领严韶一身银色铠甲,手持武器从外头进来,神情一如既往的严肃。唯一不同的是,他的眼底多了一层满足的神采,就好像老鼠偷吃到锅里的饭菜一般,充满了愉悦感。
“严韶,朕对你可不薄,你竟然…”文昌帝见到乖乖站到王皇后身后的严副统领,眼里的怒火渐浓。
王皇后轻笑出声,打断他的话,道:“皇上待他的确不薄,可臣妾却能让他官升一级,坐上御林军统领的位子。”
“王月兰,你这是要逼宫吗?”文昌帝见她笑得花枝乱颤,毫无一国之后的仪态,不由得呵斥了一句。
“原来,皇上还记得臣妾的名字啊…臣妾还以为,您的心里,至始至终只有苏瑾瑶一人呢。”王皇后见他唤了她的名字,不由笑得更大声。
见她直呼先皇后的名讳,文昌帝的眉头不由皱的更深。“放肆!元后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为何不能?!”王皇后一边抚摸着金色的龙椅,一边用看傻子的眼光看着文昌帝。“苏瑾瑶那个贱人都死了这么多年了,皇上就算对她念念不忘又能如何,她就能活过来么?不仅是她,她生下来的孽种也活不过今年。哈哈哈哈哈…”
“王月兰,你跟朕住口!”文昌帝忽然站起身来,一巴掌挥到王皇后的脸上。
王皇后捂着被打的半张脸,神情木然,放佛早已习惯了他的冷心冷情。“皇上若真的在意苏瑾瑶,又怎么会随意被人挑唆几句就对她起了疑,还眼睁睁的看着她葬身火海。说到底,你最在意的还是你楚家的江山,最在意的是你自己。”
“住口,住口!”文昌帝似乎受了什么刺激,身子摇晃了几下,重新跌坐回龙椅里。
“陛下…”高全盛吓得赶紧上前去搀扶,还别有深意的瞥了王皇后一眼。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那你知道不知道,这些年来,我过的是什么日子?自从坐上这皇后的位子,我就没一日过得安稳过。一边要提防着你对王家动手,一边要应付着后宫中那些不安分的妃子。你对我无情也就罢了,可欢儿和祺儿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宁愿宠着文贵妃那个贱人生的贱种,也不愿意多亲近他们一些…”
“我知道…你这么做,其实是在掩盖一个事实。”王皇后咯咯咯的笑声回荡在大殿内,尖锐而又凄凉。“这不过都是假象,你真正想要保护的是楚旻宁,你最爱的女人为你生的儿子,对不对?”
文昌帝忽然睁大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被我说中了?”王皇后早已濒临癫狂,连自称都改成了我。“你心中属意的太子人选,其实一直是他,对不对?所以,你迟迟不肯给欢儿赐婚,偷偷的帮着他培养自己的势力。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扶持他登上皇位。”
文昌帝除了最初的惊讶,此刻已经恢复了平静。“你说的没错,旻宁的确是朕最在意的孩子。”
“哈哈哈哈…你终于承认了…”王皇后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说到底,她也只是个爱得辛苦的女人。为了能够陪伴他身边,她不惜以世家嫡女的身份委身下嫁。为了能帮他登上皇位,她让王家为他保驾护航。为了他江山永固,她时时刻刻保持警醒,不敢有丝毫的大意。为了皇家子嗣绵延,她忍痛看着他宠幸一个又一个的女人。可她付出了这么多,到头来得到了些什么?
文昌帝没理会她的疯疯癫癫,至始至终都冷静如常。“那你知不知道,朕为何会这么对你和王家?”
“那是因为你冷心绝情忘恩负义。”王皇后冷着脸答道。
文昌帝瞥了她一眼,自顾自的说道:“那是因为,先皇临终之前,曾给过朕一道密旨。里面写道,王家有不臣之心,让朕登基之后,务必除掉你们王家。”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片面之词吗?”王皇后怒视着文昌帝,觉得他在说一个天大的笑话。王家若是有不臣之心,他又岂能顺利的登上皇位?!
“你以为皇家保朕登上皇位是为了什么?他们不过是觉得朕是所有皇子当中,最好控制的一个罢了。比起其他母族势力强大的皇子,朕的母妃不过是区区一个宫女,所有他们才没有后顾之忧。他们的计划,是想让朕做个傀儡皇帝。如此一来,他们既不用背上一世的骂名,还能高枕无忧的享受荣华富贵。”
“你胡说!”王皇后打断他的话,不肯相信这是事实。
“那你以为,他们为何会同意你嫁到朕的皇子府,屈居侧妃之位?”文昌帝反问道。
王皇正想要理直气壮的说,那是因为她以死相逼,才让父母成全了她的一片爱意。可话到了嘴边,她又给咽了回去。这个理由,骗一骗小孩子或许还有用。可她如今贵为皇后,深谙生存之道。自古以来,女儿家的亲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即便是心有所属,也不可能违背家族利益。
或许,那时候的王家真是打的这个主意。否则,又怎么会在她绝食半日之后就同意了这门亲事。
想到这里,王皇后不由得倒退两步。
见她似乎是反应了过来,文昌帝才继续说道:“你以为,朕不想保下心爱之人么?可惜,那时候正是取得晋北侯信任的关键时候,朕不能让你们起了疑心。可你又知不知道,朕在江山和爱人之间做选择而痛苦挣扎的时候,心里是什么滋味?”
王皇后从未见过文昌帝这般凌厉的眼神和严厉的口吻,她早已忘记了来此的目的,身子一退再退,险些摔下御阶。
“娘娘…”严韶皱了皱眉,觉得眼前的情况与预想的可是差了很多。“大局为重啊…”
经他这么一提醒,王皇后才彻底的清醒过来。的确,这个时候还不是跟他算账的时候。她的皇儿登上皇位,这才是最重要的。
镇定心神之后,王皇后挺直脊背,恢复了先前的冷厉。“严韶,将拟好的圣旨拿过来。”
严韶见皇后娘娘终于恢复了正常,忙将手里尚未盖上玉玺的圣旨递到了王皇后的手里。
王皇后接过圣旨,将它慢慢的展开,然后放到了御案上。“皇上,臣妾最后再叫您一声皇上。乖乖的盖上玉玺,或许今后还能留下一条命,安心的做你的太上皇,在宫里的某处颐养天年。”
“若朕不肯呢。”文昌帝见她还是不死心,眸底的冰凌又冷了几分。
“那可由不得皇上。”王皇后朝着严韶使了个眼色,严韶单手将宝剑从腰间的刀鞘里抽了出来,朝着文昌帝逼近。
文昌帝朝着一旁的高全盛瞥了一眼,高全盛会意,不等严韶动手,突然出招,一眨眼的功夫,就将他撂倒在地动弹不得。
啪啦一声,刀剑落地。
这突然起来的一幕,让王皇后不由的瞪大了双眼。
“严韶,你起来!”王皇后似乎到了这个时候,才有所觉悟。她怎么就忘了,皇上身边还有高全盛这个高手。
“皇后娘娘,老奴还是奉劝您一句,及时的收手吧。”高全盛朝着王皇后微微欠身,神情镇定得不能再镇定。
“御林军听令,拿下高全盛。”王皇后心里一慌,朝着外头喊了一句。
然而,她的嘶吼却如石沉大海一般,毫无音讯。
“御林军,御林军…”王皇后不信的再次唤了几声,回答她的,却是另一道熟悉的声音。
“皇后娘娘不必再叫了,御林军只听命于皇上,他们是不会进来了。”谢弛豫不知何时走了进来,打断了她的呼喊。
“谢弛豫…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不是…”王皇后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折返回来,还重新夺回了御林军,不由歇斯底里的叫了起来。
“皇后娘娘命人带的口信,微臣并不相信。”谢弛豫下巴微扬,眼底的柔情一闪而过。“皇后娘娘或许不知道,公主与微臣私底下从不以公主驸马来称呼对方。”
“所以,你是故意离开的?”王皇后没想到,她会输在这个环节上,不由得忿忿。
“微臣职责所在,娘娘见谅。”谢弛豫朝着王皇后拱了拱手,然后打了个手势,立刻就有宫廷侍卫冲进来,将倒地不起的严韶拖了下去。
严韶在经过谢弛豫身边的时候,脸上还带着极大的愤恨和不甘。
王皇后见大势已去,不由放声大笑。“是臣妾太过高估自己了…还以为,有王家的内应,便可以成事…果然,今非昔比,王家已不是昔日的那个王家,而皇上也不是当年的皇上了…好,我愿赌服输…只是,恳请皇上能够饶了欢儿和祺儿的性命…此事是臣妾一人所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不要为难了他们…”
“他们是否无辜,如今下结论还为时过早。”文昌帝瞥了那个假的四皇子一眼,喝道:“将这个冒牌儿货给朕拿下,拖出去杖毙!”
侍卫领命,朝着一旁假冒四皇子的死士扑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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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不辱命,一万字码完,累成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