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转眼间,就到了农历的六月。一场大雨过后,总算是给炎热的夏季带来了一丝凉意。而就在这场雨后,奉国公府也彻底的忙碌了起来。
“红绸可都挂起来了?”
“新房的吃食可准备妥当了?”
“哎哟…你当心点儿,都踩到我的鞋子了…”
仆妇丫鬟们进进出出,穿梭在庭院的各个角落,连去哪里都得一路小跑,有好几个丫头匆忙间还差点儿摔了跤。
经过一段时日的休养,李氏总算是能够下床走动。因为是长子的大喜之日,李氏的脸上也多了一些笑容,尽管脸色依然苍白,可用胭脂抹一抹,也能掩饰一二。
“夫人穿上这身大红色的罗裙,气色看起来好多了!”向妈妈替李氏整理了一下衣衫,退后两步,眼里满是欣慰。
这才像个国公夫人的样子嘛!
李氏抬手摸了摸耳垂上的珍珠耳环,对这身装扮也挺满意的。“什么时辰了,大少爷去迎亲也该回来了吧?”
“夫人稍安勿躁…这才刚过辰时,季府那边应该刚发亲,大少爷还得领着迎亲队伍在城里转上一转,没那么快回来。”向妈妈一边替李氏戴上分量和水头十足的玉镯,一边柔声的禀报着。
李氏点了点头,知道是自己太过心急了。
当初,她出嫁的时候,可是折腾的够呛。光是这游街一环节,都得个把时辰。坐在颠簸的轿子里晃来晃去,头都晕了。
想到未来的儿媳妇,李氏嘴角的弧度不由得扯得更大。先不说对方的家世如何,就单单那季大姑娘的容貌品行都是极为符合她的要求,温柔恭顺,端庄典雅,既能够登上大雅之堂,又能操持家务,是个难得的贤能女子。流儿娶了她,一来可以对他将来的仕途有所帮助,二来有一个贤内助,说不定他也能收收心,好好的在学业上用功。
正得意着,就听外头丫鬟禀报,说杜姨娘过来给她请安了。
提到杜氏,李氏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的干干净净,语气也变得狠戾起来。“她不在自个儿房里好好儿的呆着,又跑出来招蜂引蝶丢人现眼么?大喜的日子跑出来给本夫人添堵,真是晦气!”
向妈妈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妾室给正室晨昏定省,这是亘古不变的传统,夫人总不能一直避而不见。”
李氏紧抿着嘴唇,大好的心情都让杜氏给破坏殆尽了。“谁知道她又会闹出什么幺蛾子出来,不见…”
向妈妈有些无奈,李氏的性子太过要强,不是个轻易服软的主儿。如今还跟老爷僵着呢,若是再被有心之人利用,传出什么苛待妾室的谣言来,怕是更难与老爷和好了。不得已,只能用激将法试一试了。“夫人,大喜的日子可不能动怒。再说了,您才是正室,难道还怕她一个卑贱的小妾不成?”
“本夫人会怕她?”李氏一听这话,顿时不敢苟同的抬高声音。
“既然不怕,那就见见吧,就算是走个过场应付一下也好。”向妈妈见李氏上了钩,于是趁热打铁,建议道。
李氏胸口起伏不定,好一会子才冷静下来。“那就让她去花厅等着,本夫人正在梳洗,暂时没空见她。”
李氏有她自己的骄傲,这下马威是一定要有的。
向妈妈见她开了窍,顿时放下心来。“是,奴婢这就命人去转告。”
花厅里,杜氏不骄不躁的端坐在椅子里,规规矩矩,干等了两炷香的时辰,脸上也没出现任何的不耐烦。
向妈妈偷窥到她的一举一动,不由得微微蹙眉。这个杜氏,果然不简单。能够如此沉得住气,难怪能够将老爷的心笼络住这么些年。反观正在正屋里等着她回话的李氏,在定力上就差得多。才一炷香的时辰,就忍不住派人过来打探消息了。
唉,遇上这么一个难对付的小妾,她真为夫人的将来堪忧。
春雨和秋虹是陪着杜氏前来正院请安的丫鬟,见李氏就这么将人晾在这边,不由得替自家主子打抱不平。
“夫人究竟是什么意思,既不召见,也没说让离开,就让姨娘在这儿干等着!”秋虹的性子不如春雨来的沉稳,见前来传话的丫鬟都进去小半个时辰了,也不见出来回个话,顿时就有些急了。
杜氏嗔怪的睨了她一眼,道:“夫人有事忙着不得空召见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咱们等上一等又如何?稍安勿躁。”
秋虹撅了嘴,小声的说道:“这都小半个时辰了,分明就是故意刁难…”
春雨瞪了她一眼,斥责道:“姨娘让你等你就等,哪儿来那么多废话,不知道隔墙有耳么?若是叫夫人听见了,仔细你的皮!”
春雨跟随杜氏多年,可是将杜氏的作风学了个大半,遇事要冷静得多。
杜氏朝着春雨投去赞赏的一瞥,道:“秋虹,看来你的规矩还没学到家。今时不同往日,这里可是国公府,不再是咱们在外头的宅院,说话行事都得谨慎,一步踏错就有可能万劫不复。为了自个儿的小命着想,还是听春雨的,管住自己这张嘴吧。”
秋虹脸色一红,羞愧的低下头去。“奴婢谨记姨娘的教诲。”
杜氏抬了抬眉,没再吭声,于是端起桌上的冷茶,不紧不慢的啜饮起来。
向妈妈躲在屏风后观察许久才返回李氏的身边。
“怎么样,她可是等得不耐烦了?”李氏想着,这法子对付老爷的那两个通房百试百灵,这杜氏应该也不例外吧。
向妈妈抿了抿嘴,有些为难的开口道:“夫人,时辰也差不多了,一会子迎亲的队伍就要到了,还是先把这头的事儿处理掉吧。”
她这是在委婉的告诉李氏,不用再浪费时辰了,这招数对杜氏没用的。
李氏起初是一愣,等会过意来之后,脸色就又沉了一分。“这个贱人,还真的蹬鼻子上脸了!”
“夫人,既然人已经进了府,还怕日后没有机会磋磨她么。再说了,她进来还得给您磕头行礼,您不也能解气么。”向妈妈见李氏的情绪又到了崩溃的边缘,只得劝她将此事放一放,以大少爷的亲事为重。
一语点醒梦中人!
想着杜氏那贱人要跪下来向她磕头请安,李氏的心里平衡了许多。“行,那你把人召进来吧。我倒要瞧瞧,她究竟是生了三头六臂还是有着绝世容颜,竟能将老爷迷得神魂颠倒,都快要自个儿姓什么了!”
说起这个,向妈妈忽然松了口气。那杜氏,还真算不得什么绝世美人,顶多当得起清秀二字罢了。或许夫人见了她,能够消消气也说不定。
“杜姨娘,夫人让你进去。”一个二等丫头奉命而来,见到杜氏仪态优雅的坐在椅子里品着冷茶,俨然主子的做派,丝毫没有忐忑不安的模样,不由得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传话道。
杜氏朝着这小丫鬟浅浅一笑,客气的说道:“有劳姑娘了。”
“不敢。”那丫鬟被杜氏的笑容惊到,忙低下头去。“杜姨娘里边请。”
杜姨娘点了点头,对身边的两个丫头吩咐道:“你们在外头候着吧,不敢听到什么动静,都要三缄其口,不得擅自闯入,明白吗?”
姨娘拜见正室夫人,她的两个丫鬟却是不能跟进去的。
春雨和秋虹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嘴巴上不说,心里却充满了担忧。等到杜氏跟着那丫鬟进了主屋,秋虹才悄悄地对身旁一脸镇定的春雨说道:“春雨姐姐,夫人该不会对姨娘动粗吧,要不要去将老爷请来?”
春雨却摇了摇头,淡然道:“没听见姨娘的吩咐么,咱们还是乖乖的在这里等着吧。”
“夫人本就不是个能容人的,万一…”秋虹早就打听清楚了李氏的性情,知道她最是善妒,不免替杜氏感到担忧。
“秋虹,你要记住,求人不如求己。”春雨打探了一下四周,见无人偷听,才敢侧过头来与她窃窃私语。“老爷能够救得了姨娘一时,救不了一世。只有真正的让夫人放下防备之心,姨娘才有安稳日子过。”
“可以夫人的脾性,怎么可能放得下戒心?”秋虹不服气的嘟囔着。
春雨却勾唇笑了笑,道:“姨娘再得宠,却也上了年纪,比不得那些娇嫩的年轻女子。若是府里再进了新人,你觉得夫人会先对付哪一个?”
“自然是更具威胁的那个…”春雨顿了顿,说道,脸上满是自信的神色。这些道理,可都是杜氏教她的。而在她的心目当中,杜氏就是她唯一的主子,她奉之位神明的存在。因为她所预料过的事情,都真实的发生了。
秋虹却还是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喃喃道:“这怎么可能?老爷都多大年纪了,怎么可能还会往府里抬人?”
春雨真的很想撬开秋虹的脑袋,看看里头到底是什么做的。“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有那个男人不贪新鲜?再说了,老爷正值壮年,哪里就老了?!当今圣上比老爷年纪还大呢,不也要选秀纳妃?”
“皇上要选妃?”秋虹一听这个消息,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那咱们二姑娘,是不是也在秀女之列?”
说起这选妃之事,还是最近从宫里透露出来的。不过,就春雨所知,这一次的秀女名额却是有限制的,并非所有官宦之家的适龄姑娘都得入宫参选,而是皇后娘娘从特定的几个世家贵女当中选出几位充实后宫。“还不确定呢。”
“哎,瞧二姑娘自打从宫里回来,就一直心神恍惚,肯定也是起了心思了。”秋虹尽管没有在谢悦华身边服侍,却也有几个交好的小姐妹,偶尔能够得到一些消息。
春雨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道:“这种话也是能够拿出来讲的,若是传出去,二姑娘的闺誉受损,看姨娘不揭了你的皮!”
“我不过就这么一说嘛,你也知道,我不是有意的。”秋虹见春雨严肃起来,不由暗暗吐了吐舌头,小声的赔礼道歉。
春雨摇了摇头,觉得她还真是不长记性。“好了,咱们别再议论了,叫人听见了可不好。”
秋虹点了点头,这才算安分了。
屋子里,李氏正居高临下的睥睨着跪在她面前的杜氏。当看清她那张并不怎么出色的脸时,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你就是杜氏?”李氏端起丫鬟递上前的茶水抿了一口,却并不叫杜氏起身。
杜氏安安分分的跪在地上,并没有因为李氏的为难而露出不满,面色依旧平静如初。“正是婢妾。”
李氏见她如此老实,并不似外头传的那般轻狂,心里稍安。“说说看,你是怎么遇上老爷的?”
杜氏抬了抬眸,没想到李氏会问出这种问题来,起初还有些诧异。不过想到李氏这人向来都没把规矩放在眼里,心中顿时了然。“婢妾出身低微,因家里穷困潦倒不堪重负,被卖给戏园子打杂。年岁渐长,又被班主逼着学了唱戏。在一次堂会上,被另外一位官老爷买下送给了老爷。”
杜氏阐述的直接明了,却并不带任何的感*彩。这样的举动,不会令人产生反感,也让人对她的身世产生了一丝怜悯。
李氏一直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就连微小的表情都没有放过。杜氏坦然的姿态,反倒是她所料不及的。既没有博取同情而夸大其词,也没有故意藏着掖着,推脱自己的责任。这,倒是能叫她高看她一眼。
“你起来回话吧。”
“是。”杜氏应了一声,扶着酸麻的膝盖,缓缓地站起身来。
向妈妈在一旁伺候着,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对劲。夫人的态度,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是从杜氏进来磕头的时候,还是方才讲述她身世的时候?这么容易就让一个对自己有着莫大敌意的人放松了警惕,这个女人,绝对不简单!
向妈妈惊醒过来,顿时吓出一身冷汗。手一送,轻薄的纱扇啪的一声落在地上,发出不容小觑的轻响。
“妈妈这是怎么了?”李氏注意到她的失态,不由得挑眉。
向妈妈忙挤出一丝笑容,小声的赔礼道:“想必是关节痛又犯了,手不小心滑了一下,夫人见谅!”
向妈妈年轻的时候太苦,坐月子的时候落下的毛病,这个李氏也是知道的。于是点了点头,命丫鬟暂时取代她的位子,说道:“既然身子不适,就下去歇着吧,又不是没有丫头伺候。”
向妈妈想要提醒李氏几句,让她别被这杜氏糊弄了,可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不好太过做主子的主,只得暂时忍下想要说的话,退了出去。
李氏见杜氏一直表现得很规矩,想要磋磨她的心思也渐渐地淡了。正如向妈妈所说,反正来日方长。若这杜氏一直这么安分老实,她倒也能够给她一口饭吃。可若是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随着门口的鞭炮声响起,李氏的心早就飞到了正堂之上,哪里还有心思跟杜氏立规矩。于是命杜氏回了自个儿院子,自己则匆匆忙忙的带着丫鬟婆子出了院子。
国公府这边娶亲,二房自然也是要回来道贺的。鞭炮声响起的时候,谢荣华正百无聊赖的坐在后院的亭子里陪同跟随亲长前来道贺的闺阁小姐们。
“听说这位未来的大少夫人可是出了名的贤惠,国公府也不知烧了多少高香,才娶到这么一个好媳妇。”
“唉,可惜了那样才貌双全性情温柔的佳人,却要配一个游手好闲的浪荡子…”
谢荣华无意间听到有人替新娘子感到惋惜,一个兴奋,嘴里的茶水差点儿喷了出来。这评价,还真是够犀利的。“不知道谢霜华听了这话,心里会作何感想。”
红绸和红妆一直努力的憋着笑,直到主子开口,红妆这才接下话来。“她们说话还真是不客气,好歹是在别人府上,也不知道背着一些议论。”
“可见国公府在这些人心目当中的地位如何了。”红绸看问题总是要比红妆来的深刻,也最能把握住事件的关键。
说到这新娘子,谢荣华也来了兴致。“听说,前去迎亲的时候,季府那边还出了些小状况。”
“莫不是这季大姑娘不肯上花轿吧?”红绸猜测道。
说起这些小道消息,没有人比红妆更有发言权。“才不是这么回事。我有个小姐妹的干娘的侄女的二姨就是此次前去迎亲的喜娘,说这季大姑娘熬夜绣嫁衣,起来的晚了,迎亲的队伍都到门口了,都还没来得及上好妆,可把十全夫人们给急坏了。”
“哦,竟然有这等事?”谢荣华似乎从这个讯息当中捕捉到了一丝什么,眉毛不经意的抖了抖,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虽说新娘子亲自缝制嫁衣更能体现对亲事的重视,可真正亲自动手的又有几个?更何况,嫁衣这么重要的东西,不可能在婚礼前一晚才绣好,这里头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且,就算是新娘子睡过了头,难道服侍她的丫头也都跟着睡过了头?成亲这么大的事情,季府应该不会出现如此纰漏才是。
看来,今儿个是有好戏看了。
“千真万确。”红妆见主子问起,说起来更是滔滔不绝。“据说,新人前去拜别双亲的时候,季夫人脸色一度很难看,也不知道是舍不得女儿出嫁还是不满女婿…”
谢荣华勾了勾嘴角,心里的答案更加得到了证实。
果不其然,在一对新人行完礼送进洞房之后,就听闻新房里闹翻了天。
“声音好像是从新房那边传过来的,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后院的正嬉闹着的闺秀们听到一声尖叫,都停了下来,满脸疑惑的望向谢霜华这个主人。
“没事没事,大家稍安勿躁。”谢霜华回国身来,忙安抚着众人,只是脸上的笑容僵硬得厉害,险些就要挂不住。“我过去看看,大家接着玩儿。”
看着谢霜华离去的背影,红妆就忍不住蠢蠢欲动。“姑娘,奴婢也跟过去瞧瞧。”
谢荣华知道她的一颗心早就飞去了新房那边,也没有阻止的意思。“嗯,忽然觉得有些热了,去给我取把扇子过来。”
“是。”红妆见主子应允,忙福了福身,匆匆的离开。
红绸见主子竟也来凑热闹,很是不解。“姑娘怎么也纵着她瞎闹,万一惹了什么麻烦,可怎么好。”
“反正也是闲着,难道你不想知道那边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所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在无聊的情况之下,谢荣华也是偶尔有的。
重生以来,每天除了吃就是睡,着实太无聊了,她也需要一些乐子啊。
红绸抿了抿嘴,觉得自家姑娘越来越不像个大家闺秀了。
不一会儿,红妆便乐颠颠的回来了。走到谢荣华跟前,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脸上满是幸灾乐祸的笑意。
谢荣华似乎也很高兴,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叫人更加移不开眼睛。
红绸一时兴起,用手肘抵了抵她的胳膊,低声问道:“到底打听到些什么了?”
红妆咯咯咯的笑了几声,好不容易才忍住笑意,小声的说道:“嫁进府来的,根本就不是季大姑娘!”
这下子,连谢荣华早就料到会出岔子,所以倒也没显得多么的惊讶。反倒是一向沉稳镇定的红绸忍不住惊愕的瞪大了双眼。“啊…这种事,也会弄错?”
红妆笑得一脸灿然,将打听到的消息和盘托出。“从出门到送入洞房,新娘子就一直盖着盖头,谁都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劲。直到方才大少爷拿起喜称挑起新娘子的盖头,这才发觉那人根本不是季大姑娘。喜娘们也吓破了胆,这才抑制不住的尖叫起来,惊动了府里的客人。”
“不是季大姑娘,那她是谁?”红绸听到的重点不在换了人这个问题上,而是更想知道究竟换成了谁。
红妆嘿嘿一笑,说道:“倒也没差太远,是季府的二姑娘。”
“季府还有个二姑娘么?”红绸听到这里,就更糊涂了。
其实,她不知道这位季二姑娘,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这才情容貌都不俗的季府大姑娘经常跟着季府的长辈出席各种宴会,贤德的名声在外。而那位季二姑娘据说是身子羸弱,不怎么出门,故而并不被人熟知,有人不知道她的存在,也没什么奇怪的。
“可议亲的对象是季大姑娘,这会子换成了季二姑娘,大夫人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吧?”红绸想到这个关键之处,不由得偷偷打量主子的神色。
谢荣华正摇着扇子欣赏着水塘边的红鲤鱼,察觉到红绸打探的目光,这才收回视线,浅浅一笑。“她自然是不会就这么算了。她之所以求娶季府的大姑娘,可不光是看在尚书府的门第,更看重的是那位季大姑娘的品行。一个心性单纯温柔恭顺的媳妇,才是她可以随意拿捏的啊。”
红妆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还不止这些呢。”
“哦?”谢荣华眨了眨眼,愿闻其详。
红妆掩着嘴笑道:“据说这位季府二姑娘,并非季夫人亲生,而是季尚书故交好友的孙女,打小就寄养在季府的。”
不远处的另外一座亭子里,也有人小声的议论着。
“还有这等事?这季府的胆子也太大了吧。不满意这门亲事退婚不就成了吗,为何要临时换掉新娘子,这哪里是结亲,分明就是结仇啊!”
“可不是?而且,那季二姑娘相貌平平,还不及季大姑娘的十分之一。”
“说不定就是因为相貌平凡,季夫人才不肯让她在外走动吧?什么身体不好,也都是借口罢了。”
“方才还替季大姑娘不值了一回,如今好了,堂也拜了,洞房也入了,奉国公府想要毁亲也晚了!”
“哎,这奉国公府啊,还真是流年不利啊!”
女子们聚在一起,绝大多数人都抱着看好戏的态度,根本就没有一丝的同情。当然,除了大夫人李氏这边的亲眷以外。
“季家也太过分了,竟然随便塞一个姑娘上花轿,也太不将国公府放在眼里了!”站在一脸阴沉的谢大姑娘身边,满口抱怨的,正是李氏妹妹的女儿祝家姑娘祝芸香。
谢霜华本就心情不好,又被人当众爆出家丑,一张脸就更黑了。“住口。这是我们国公府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过问了!”
“表姐…我…我不过是替你打抱不平嘛…”祝芸香被谢霜华那充满戾气的眼神吓了一跳,捂着心口说道。
谢霜华愤愤的瞪了她一眼,警告道:“你若是再多说一句,立刻就给我滚回祝府去。”
祝芸香一听说要让她回祝家,立刻乖乖的闭上了嘴。
她的母亲就因为只生了她这么一个女儿,一直被祝家人嫌弃。祝太夫人更是看她们母女不顺眼,言语上刻薄也就算了,还给她的父亲抬了好几个妾室回来。若不是因为与国公府有着姻亲,祝家怕是早就将母亲休回李家了。想到那个冷冰冰的家,祝芸香就不自觉的排斥,再也不想回到那里。
见她安分的闭上了嘴,谢霜华才收回冰冷的视线。
周围的议论纷纷,她不是聋子,早就听到了。她解释再多,无异于欲盖弥彰,反而会让她们看了笑话。无奈,她只得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继续引着那些闺秀们逛园子,听戏曲。
“这谢大姑娘还真是沉得住气啊?”不知道谁蹦出来这么一句。
“不然能怎么办,冷着脸下逐客令么?人都已经入了洞房了,生是国公府的人,死是国公府的鬼。”
“哎,反正都是季府的姑娘,是谁不都一样?”
女子们的命运本就是如此,生下来的唯一价值,就是替家族获取更多的利益。
李氏听闻新房的动静,据说又气晕死过去好几回。醒过来后就要去季府理论,却被谢大老爷一把拦住。“人都已经抬进了门,堂也拜了,送回去也晚了!”
“难道就这么算了?”李氏尖利的声音回荡在屋子里,显得陌生而又恐怖。
谢大老爷倒是没李氏想的那么多,合着都是季家的姑娘,不过是嫡长女变成了次女,不都还是尚书府的千金么,值得这么闹腾么?再说了,他日后还有仰仗季尚书的地方,若是闹僵了,反而不妙。
“什么事都好商量嘛,以和为贵,莫要伤了和气。”谢大老爷见李氏气得脸色有些不好,口气稍稍缓和了一些。
李氏哪里咽得下这口气。先不说这季二姑娘是个寂寂无闻之辈,容貌才情都比不上季大姑娘。就凭她只是寄养在季府的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她就气不打一处来。一个默默无闻的儿媳妇,跟一个美名远播的贤妇相比,任谁都会选择后者,起码带出去也有面子不是。
李氏越想越生气,哪里还坐得住。“向妈妈,去备轿,咱们这就去季府理论。”
“夫人!”谢大老爷见李氏根本就不听劝,也十分的恼火。“这个家,到底是你做主,还是我说了算,啊?”
几日不见,她竟连他的话都不放在心上,真是岂有此理!
李氏顿住脚步,一脸愤然的望着谢大老爷。“老爷还记得您是一家之主呢!咱们都被人欺负到如此田地,您竟然还只想着自个儿的官途?!流儿可是你的嫡长子,将来要继承国公之位的,如何能娶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为妻!”
“季府既然称其为二姑娘,就说明已经承认了她季家人的身份,哪里是什么来历不明了,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谢大老爷见她还顶上嘴了,脸色也不由得垮了下来。
男人最在意的就是面子,李氏竟然当着众多仆妇的面如此的质疑他的决定,实在是有失妇德。
此刻恼羞成怒的李氏,哪里还记得什么从嫁从夫的美德,心心念念的都是如何向季府讨回公道。不过是拜了堂而已,又没有洞房,怎么就不能把人领回去?!
“老爷怕得罪人不去,好,我自个儿去!”
“你给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