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定罪云台”的北部边缘,疯狂的逃亡与追逐还在上演。
极速狂奔的马车颠簸着,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一般。凛冽的劲风撕扯着扎尔的连帽斗篷,狂抖着甩在空中,化作一蓬流光的车轮下,乍起的烟尘咆哮着向后方卷去,却无法遮住追兵的身影。九匹战马撞碎了飞扬的尘土,在空气中带出道道漩涡般的流痕,他们紧追着,死死不放。再向后,黑锋卫队的骑兵抽打着手中的马鞭,他们的速度越来越快!
驾驶位上的扎尔已经站起来,焦急的目光在远方的“黑线”上搜索着,他知道,卡迪乌斯没有说错,他也看到了“隐秘云台”,但问题是,链接两座云台间的吊桥在哪?难道最后要飞过去么?当然不可能,如果找不到吊桥,狂奔至此的意义将荡然无存,被逼停在云台边缘的结果,恐怕比当街射杀还要凄惨。
忽的一瞬,两根圆木造就的桥头墩突兀地出现在了绵延开来的云台边缘处,扎尔的目光猛地亮了,攥紧缰绳调整方向,疾驰的马车在土黄色的大地上甩出了一道弧线,向着吊桥的方向冲了过去。
跟在后面的马队同样察觉到了扎尔的意图,刹时间,原本粗壮的“土龙”分裂成三道滚滚的烟尘,相互追逐着,试图缩短着彼此间的距离。借着这稍纵即逝的机会,法师带领的追兵在马车的后面灵活地变向。切出了一道笔直的斜线,瞬间杀到了扎尔的侧后方。
“给我把他射下来!”九匹战马疯狂追赶,距离越来越近。冲在最前面的法师顶着劲风嘶声狂吼,一蓬弩箭伴随着车轮与马蹄的轰鸣飞向了马车的侧壁,在一片钉入实木的闷响之中,深蓝色的冰锥拖拽着冰晶与雾气,从法师的手中甩了出来,笔直地轰向了马车的后轮!
紧拽了下手中的缰绳复又狠抖了两记,狂奔中的马车突然现出一阵减速的顿挫。冰锥的飞行轨迹错开了车轮,轰的一声炸裂在车厢的踏板上。迸出一片晶莹的白霜。下一刻,马车的速度又提起来了,不过这次,法师带领的追兵终于贴到了扎尔的身侧。他们在一追一逃了许久之后,终于回到了同一起跑线,两股烟尘翻滚着,齐头并进!
一蓬又一蓬箭羽向着扎尔飞了过来,手中卷起的“希舒亚”在空中荡出了一片叮叮当当的脆响。面对着仿佛永不停歇的攻势,不但扎尔感到压力越来越大,而且其中一匹拉车的战马,已经身中数箭,渐渐露出了行将崩溃的势态。
立在前方的吊桥越来越近。留给双方的时间都不多了,法师仿佛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砍他的马!把他的马给我砍死!绝对不能让他上吊桥!”他怒吼着向手下命令道,立刻就有两名骑术高超的骑手抽出了腰间的弯刀杀了过来。
扎尔也被逼到了绝路。他绝对不能看着战马被一刀砍死,狠咬着牙床,扎尔猛抽着缰绳,突然从驾驶位上奋力向前跃去,在追兵们惊愕的目光中,在弯刀落下之前。扑到了马背之上!
瞬间压来的重力让那匹本就非常虚弱的战马脚步一沉,就在追兵们狂喜至极。扎尔几乎陷入绝望的瞬间,那匹战马竟然没有摔倒,而是口鼻中喷吐着热气,跟住了另一匹战马的步伐,顽强地撑住了身体,继续向前奔去!
弯刀落下,拉缰向右,扎尔拽着战马的辔头向那名骑手撞了过去!摆臂的空间被瞬间挤压殆尽,就在那名骑手想要撤开的瞬间,扎尔的拳头已经到了,借着撞击的冲力,一蓬激射而出的血水从骑手的脸上喷了出来!张开手指扣住对方的领口,扎尔的目的并不是杀了他,而是用他的身体挡住来自侧面的羽箭,同时借他胯下的战马,带着马车再跑上一程!
“给我射!射烂他!该死的杂碎!”法师气急败坏的怒骂引领着箭羽袭向了趴在马背上的扎尔,那名挡在身侧的骑手甚至没能发出一丝声响,便变成了一具扎满了弩箭的尸体。看着前方越发清晰的吊桥,法师感到自己要被气疯了,在这样的速度面前,冰锥并不能让马车立刻停下,需要释放时间的“冰墙”与“凝固”根本追不上发了疯一样的马车。
“大人!前面!前面!……”跟在他身旁的手下们大声提醒着法师,前方的吊桥根本不足以让双方同时冲过去了,想要卡住马车的身位,光靠胯下战马的话,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与此同时,趴在马背上的扎尔也终于看清了桥头墩后面的样子,只见两根粗壮的圆木深深地插在悬崖边上的土地中,数道铁索缠绕其上,在两座距离极远的云台之间,勾连出一条铺缀着木板的吊桥。狂烈的横风从云台之间的天堑中扫过,呜咽着,将空中的吊桥吹得微微发晃!
吊桥下面?看在主神的份上,扎尔甚至看不到吊桥下面的样子!扎尔也快被逼疯了,如果吊桥上的硬木根本承受不住马车怎么办?如果铁索在高速奔袭中崩断了怎么办?如果横风将马车从桥上掀下去怎么办?死!所有的结果都是死!停下也是死!
心中的戾气就像烈焰一样点燃了扎尔全身的血液,翻涌着,沸腾着,将所有与理智相关的东西驱离了扎尔的脑海,不要说这座吊桥,哪怕眼前就是燃烧地狱,他也一样会冲上去!死命抽打着缰绳,扎尔操控着马车,不停用马车庞大的身躯挤压着黏在身旁的追兵!
跟我来吧,不怕死就跟我来!他在心中狂吼着,对准了吊桥的入口,加速,再加速。生死不计,一往无前,冲了过去!
近了。更近了!两根圆木在视线中越来越大,而当初那道“黑线”,也终于变成了近在咫尺的悬崖深涧!有人疯狂,有人退缩,就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法师终于撑不住了。“减速,合流!减速!”随着他的命令。整支马队迅速拖后,望着绝壁并向了马车的后方!
而摆脱纠缠的扎尔。也终于将车速催到了极限!但是,桥头墩的宽度不大,真的不大!就在错身而过的瞬间,扎尔下意识地收回了扣在尸体上的手掌。紧紧地缩在了马背之上!
“轰!”
恐怖至极的撞击声在圆木闪过眼角的瞬间炸裂出来,那名骑手的尸体重重地撞在了粗重无比的桥头墩上,瞬间压成了一片飞溅的血肉,甩了出去,在车厢的侧壁喷涂上一片夺目惊心的猩红!而他胯下的战马则撞碎了一侧胸骨腾空而起,翻滚着坠下万丈深渊,只在视线之外留下了一串越来越远的悲鸣!
下一刻,趴在马背上的扎尔忽地感到身体跟着战马向下一沉,失重的体感瞬间袭向了他的大脑。不过更快的,叩打在吊桥上的马蹄便将他重新拉了回来。色泽深沉的木板在面前向下延伸,分列两旁的数道铁索疾驰向后。它们组成的吊桥在两座云台间的中点处垂到最低复又抬起,就像道匀称的抛物线一样链接了峡谷的两端。
狂转的车轮轧在桥面上带出一连串心惊肉跳的声响,数不清的木屑连同粉尘从高空飘扬而下,猛烈的横风扫在扎尔的身上,他仿佛感到自己和马车同时晃动着,飘在空中!
他的身后。法师带领的追兵同样杀上了吊桥,刹那间。整个吊桥就像抖在空中的绳索一般,晃动着咯吱作响,随时都有崩断的可能!这群亡命之徒被迫降低了马速,与极重的马车相比,他们的境遇还要更加危险。
可是逃的人会停下么?根本不会!追的人会回头么?更加不会!
疾驰的马车带着扎尔狂奔向前,那漫长的,令人发疯的距离终于在视线中渐渐缩短,最终,伴随着车轮磕碰在石坎上的撞击声,战马的蹄子再次踏上了坚实的土地,而马车也在磕碰之中四轮腾空,轰的一声摔回地面,震荡出一蓬浓密的尘土。
一刻不停,继续向前,扎尔伏在马背上向后瞟了一眼,发现与追兵间的距离被再次拉长了,于是攥紧了缰绳,驾着马车,淌开辽阔的草甸,冲向了遥遥在前的墨绿色森林。
片刻之后,法师和他的手下们终于冲过了吊桥,踏上了“隐秘云台”的土地。稍稍止住了战马,法师燃烧着怒火的双眼中,只能看到马车在草甸上拉出的点点烟尘。就像到手的猎物突然逃走一般,他的脸上阴郁无比,刻满了不甘的怨毒。
重新转回目光,他在吊桥的另一边,看到了刚刚踏上吊桥的黑锋卫队骑兵。“碍事的废物!……”他说着,操控战马来到了一座桥头墩处,抬起手掌的瞬间,一股盘旋的冰雾从手心上升腾而起。猛地甩手,那团冰雾就像夹杂着冰晶的吐息一般,猛烈地吹到了系着铁索的圆木之上。
就像是发现了对面的异样一般,吊桥上的骑兵们纷纷止住了战马,一个个疑惑的,又有些恐惧的声音传了出来。
“那,那个家伙在干什么?……”
“该死!法师,那是个战斗法师!……”
“……”
法师的脸色越来越白,就像冻结住一样,失去了所有的血色,持续着吐息的手掌漫上了一层白霜,但他的看向骑兵们的眼睛,却流露出浓浓的不屑。没过多久,他猛地止住了法术,而那根圆木则已经看不出本来的颜色,只剩下裹在外面的一层冰晶,在阳光下反射着五彩的光泽。
“砸了它!”法师命令道。
“是,大人……”一名皮肤黝黑的罗格坎人从马背上跳了下来,从背后拽出一柄双手锤,狞笑着向圆木走了过去。
罗格坎人的动作迅速吸引住了骑兵们的目光,只听砰的一声,他们的脸色全变了!“他们……他们要拆桥!向后撤!他们要拆桥!”
“快扯!该死的,快从桥上撤出去!”
“……”
在一下下好像催命般的锤击声中,刚刚踏上吊桥的骑兵们拥挤着,纷纷向后退去,而站在另一端的法师等人,则面露嘲笑地看着他们窘迫的样子。很快,当最后一名骑兵连滚带爬地撤回到“定罪云台”一端的时候,那名罗格坎人也心领神会般地送上了最后一击。
轰的一声巨响,粗壮的圆木炸碎成一片纷飞的木块,而系在上面的数根铁索则弹飞了出去,迅速坠向了谷底!连着铁索两边的硬木板被下坠的力量撕着破裂开来,在一连串刺耳的声响中,整个吊桥一分为二,只在“定罪云台”的那一边,还勉强地连在一起,不过想用来同行,基本上绝无可能了。
法师满意地收回了目光,转头看向了扎尔消失的方向。“接下来,看你的了,拉涅尔……”他轻声说道。
“没问题,大人……”一个月妖骑在马背上,将遮挡风沙的亚麻布从脸上拽了下去,露出下吧上的一小撮红胡子。“追踪,我最喜欢追踪了……希望这小子能让我多玩上一会……”
“哈哈哈……”骑手们都笑了,就连法师也笑了,不过他的目光却有些出神。“跑吧,看你能跑多远……扎尔,是么?”
与此同时,“隐秘云台”的密林之中,驾着马车的扎尔也被迫停下来了。因为那两匹一直拉车的战马也已经到了极限,甚至毫无预兆地直接摔向了地面,在将扎尔从驾驶位上掀出去之后,便再也站不起来了。
着地的瞬间立刻抽出了“希舒亚”,扎尔在树后警戒了许久,发现并没有追兵之后,才满身疲惫地来到了抢在地上的马车前。
严格来说,眼前的这架马车已经彻底报废了,两只前轮完全被撞碎了,整个车身破烂不堪,钉满了弩箭以及混合着泥土,看上去有些发黑的污血。扎尔叹了口气,他有些不敢想象里面乘客的下场,他记得隐约间看到了一道人影。
用力拽了下把手,在发现根本无用之后,扎尔直接攀住了车门上的窗框,用力一扯,轰的一声,整扇车门被他直接拆了下来。
随手扔在一旁,当扎尔看向车厢里面时,他瞬间愣住了,定定地立在了当场。只见凌乱不堪的车厢中,一位戴着面纱的女孩正靠在壁板上,紧紧闭住的眼睛颤抖着,似乎已经昏了过去。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她的衣饰,左肩上,插着一根漆黑的弩箭。(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