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是女神给予的,礼物玩具和衣食住行是父母赠与的,那如果说爱情是属于若拉的,身体上的欢愉是不存在的,那么木落・博特除了卡尔这个损友之外他还拥有什么呢?每个人是不是都是这样的,仿佛是被某个不知名的人物用一大堆边角料随意搭建而成的。我们对于他来说,只是品种多样的劣质玩具。
木落・博特曾以为这个人是马勒・博特,父亲的约束制约与引导,是年幼的他无力反抗的事物,后来他发现不是马勒・博特,父亲与他之间的制约关系是相互的。紧接着木落怀疑这个人是女神,并一度对女神产生了敌视,但很快他也发觉那不是女神,女神只是给予了他生命,这之后的人生旅途,博特夫人虽然常常念叨着女神的名字,但这毕竟是一个商人之家,他们在每次捐赠上的偷奸耍滑和收买神职人员的种种场景,木落明白了所谓“信仰在有用时才是信仰”这句挂在水手们口中的俗语。既然谁都不是,那么这个人事谁呢?排除了其余所有的答案之后,唯一留下的那个答案就算看着再不可能也一定是正确答案了,这个人不单单是父母,也是女神,也是所有人,包括木落・博特本身在内,每个靠着种种规矩活下来的人都会试图用那种规矩去约束我,因为他们可以靠着对这条规矩的更熟悉,以及这条规矩更利于他们的地方去站在我的头上。这个发现让我十分的沮丧。
然而沮丧这种感情对于我这种终日里与酒和木头打交道的造船工来说,就像肱二头肌上渗出的汗珠,被烈日晒干的速度,快到我都无法察觉。愚蓝大叔坐在我左边吃着一块被酱料涂抹到看不出原本模样的肉块,他尖利的牙齿快速的上下咬合,在碰到里面的坚硬骨头时,会迅速的弹开,发出“噔噔噔”的声音,小时候收集被愚蓝大叔啃过的骨头是我的乐趣,上面会有密密麻麻的牙齿咬出的小坑,摸上去有点扎手,但是经过打磨之后就会变成非常好看的纹路,为了扩大我的收藏,我曾自己掏腰包,请愚蓝大叔吃了一整头雅烈厄虎头鲸,那是一个有房子那么大的家伙,花光了我一整年的积蓄。他蓝色的头发覆盖着半个脸颊,退化的独眼躲在头发后面,现在吃完肉喝一口海人水手从家乡带来的珊瑚酒,他张大嘴巴。
“咯咯咯。”发出了公鸡叫一样的饱嗝。
啧啧啧,我现在真是一点烦恼都没有了,还有一种笑的冲动。
“木落,你如果没有什么胃口,不如把你的那份烤肉给我。”愚蓝大叔将自己吃完的骨头随手放到一旁的铁桶里,自从我不收集之后,我父亲随手就把它们当做微柔特产卖给那些追求稀奇的有钱人手里了。
“若拉今天成为正式的女祭司了,愚蓝大叔。”愚蓝大叔吃饱了还开我玩笑,肯定是又感受到了我心里有话。
“啊,木落,若拉是个好生养的姑娘,如果你就这么放弃的话,作为一个男人那你从此刻就已经不完整了,男人们无时无刻不想着交配,你必须承认这就是灵魂的一部分,若拉此刻就代表你灵魂中有关于此的那部分,如果你放弃的话,那么你终生都不是个完整的男人了。”愚蓝大叔一如既往的说着有关于不能和自己想交配的女人成功交配,就不是完整的男人那一套言论了,说真的,在我老娘知道这一套歪理之前,受到惊吓的我和不嫌事大吃里扒外的卡尔已经准备对若拉用些奇怪怪的药了。
然后我的计划书夹在日记里被我老娘偷看了。
我曾天真的认为柜子上了自己配的锁别人就打不开了。
老生常谈,我咬了一口酥脆的烤肉。
“木落,我看到那部分属于你的灵魂从黑夜中暴露到阳光下了,那是永远不落下的太阳,现在那可怜的一缕魂魄就像将要渴死的稻草,如果在今天午夜之前,你还是没有能把它夺回来,你的灵魂就不再完整了,覆盖在你魂魄上的壳就破碎了,里面那个早就孵化了的黑蛇,就要出来了。”愚蓝大叔擦干净自己的手,扶了扶自己的刘海,看着我像个智障一样的看着他,叹了口气。
“这件事我会和你父亲说的,小木落,看来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说罢,他就准备接着去打磨那块要用做船身的晨曦木。
“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是到今天午夜之前,也没剩多少时间了啊,愚蓝大叔。”我震惊了,不明觉厉一番之后,他就这么又干活去了?
“别吵,你自己去说去,我突然对这个弧度又有了灵感。”说着他拿起三米长的长刀开始了休整。
或许真的是叛逆那几年吧,我赌气也接着去干活了,雕刻船头的雕塑,当然只是些师傅画好的纹路。我父亲知道这件事情已经是晚上集体吃饭的时候了,接着他和愚蓝大叔去海边谈论了两句,回来的时候面无表情的示意我跟着他走,我直觉这件事的确很重要。
“要去干什么?”
“回家。”
“回家干什么?”
“吃晚饭。”
我跟在父亲的背后,几次都想大声喝问到底发什么了什么,但是眼睁睁看着父亲的背越远离人群越佝偻,恐惧像在我嘴巴里生根发芽,迅速的生长将嘴巴撑得满满当当,让我无法开口,不,除非做好撕烂口舌的准备,否则不能开口。
压抑使黑夜越发寒冷,我一边感到严寒,一边感受着汗液顺着身体向土地上流淌。唯有我的胸口,我摸摸那里,那是我小时候特别骄傲的纹身,笑嘻嘻的巨狼,现在它是我浑身上下唯一温暖着的地方。
到家了,空无一人,父亲让我坐在长桌的一端,接着自己钻进了厨房,在只有偶尔几声锅碗瓢盆碰撞的声音的黄昏中,我闻到饭菜的香味,接着母亲像幽灵一样化着浓妆从楼上无声的走了下来,她默默的来到我身前,静静拥抱我,我看着她极力遮掩后的泪痕,这一切都超出了我对这个家,对我的生活的理解,我终于崩溃了,我将母亲推开,愤怒的用手砸着桌子。
“到底发生了什么?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要干什么?我这是怎么了?”我哭嚎着,像个暴雨中努力摇摆的晴天娃娃。
“没事,没事,妈妈会帮你的,木落,你不会出任何事情的。”我的母亲崩溃着哭喊着朝着我扑过来,她脸上的妆肆意的花了,像一个恶鬼带着让人心安的气息向我扑了过来,这也许就是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父亲一把拉住了她,他强有力的黝黑臂膀将母亲的柔弱毫无保留的展现了出来,他将母亲死死的按在了我对面的椅子上。
在母亲的哭嚎中,他将一桌子菜分好放在了三个人的面前。
我无数的咆哮都被他无视了,我也无数次想从椅子上站起来砸了桌子,砸了椅子,砸了这个突然变得无比陌生的地方,我每次直视父亲的眼睛,那是一双红彤彤的眼珠,他大概也是这么想的,他大概也想将这一起都砸碎,可是他此刻就像个**控的木偶,佝偻着,优雅着吃着面前盘子里的食物。
他是希望我站起来的,可是我终究没有勇气。
在太阳将要完全落下的时候,桌子出现了第四个人,若拉・特洛,她从院子里走进来,坐在我身旁。
母亲冲她感激的点点头走上了楼,而后父亲收拾了桌子,也消失在了这屋子里。
“若拉,告诉我,你知道什么?这是怎么了?发生了什么?”
“木落,灵魂真是一个奇怪的东西,我们相爱的时候,就会有一缕灵魂纠缠在一起,如果我们交合,它就有可能在女神的见证下,化作我们的孩子。”
“木落,如果只是你爱我的话,每一次你念起我的名字,每一次你在梦中与我相会,都会有那么一点点,真的是很小的一点点,你的灵魂会寄宿在我的身上。我也不知道你身上到底发什么了什么,木落,这需要你的灵魂保持始终的完整。在我彻底的在午夜后化作女神在人间的代言人之前,你还有机会从我身上拿回他们,木落,我真的只是把你当做和卡尔一样的弟弟,但是为了你,我可以选择尝试。”
她顿了顿,接着用手擦干我脸上的泪水:“木落,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如果你做出选择的话,那么今天的午夜前,我的身体属于你。”
当她说完这句话时,当她口中的气吹拂在我的脸颊,我运用假装抽鼻子狠狠的将它们吸入我的鼻腔,灌入我的肺部,融入我的血液。
我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笑了笑,感谢的点点头,走了出去。
“再见。”
“再见。”
父亲在门口等着我,他像个老烟民那样蹲在门口抽烟。
“出来啦,木落,可能你不相信,我等这一天已经很久啦,想过无数个今天要发生的情况,很早之前,我们就被神殿控制起来了,而今天晚上到你现在出来的时候,这件事都是在按我想的那样发展,这是个好情况啊,木落,一切都按照我想的那样的话,我就有十成把握把你送出这个孤岛了。”他将刚点燃没多久的烟扔到了脚下一个打开的地窖里。
接着我眼前一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船长,白果街那里已经被神殿冲过去了,现在只有走三号地道了!”
“船长!地道里有神殿骑士。”
“船长,这是神降,哈哈哈,但是他们失败了。他们不知道可波特是我们的人。”
“船长!”
“管我干什么!带着我儿子,去啊。”
“愚蓝!砍死他,愚蓝砍死这个杂碎!对!啃掉他的脑袋!”
“愚蓝,你,多保重。”
“木落,木落,谢天谢地,我们到了。可波特,快,开始吧,我去那边守着,交给你了。”
“这个该死的小子,我们都是拼上老命了啊,你可要好好的活下去。”
“我神,请将目光照射于此,木落・博特亵渎了您的光芒若拉・特洛,现在按照您在晨曦树下立下的律法,木落・博特将被放逐,永恒的黑夜将笼罩在他的身上,他此生永不能踏上女神的土地。木落・博特记住你的驱逐之日,这是你永生的耻辱,女神将永远惩罚你。”
那该死的阳光又来了啊,这个不断有人吵闹的梦,什么时候能醒来呢?生命是女神给予的,礼物玩具和衣食住行是父母赠与的,那如果说爱情是属于若拉的,身体上的欢愉是不存在的,那么木落・博特除了卡尔这个损友之外他还拥有什么呢?那应该是梦吧。可是,梦是他自己给自己的吗?如果不是的话,梦从何处来呢?
他在梦里捏到一个有点扎手的东西
像是谁在那上面留下了密密麻麻的牙印
他又继续在那里
在梦里面摸索
可是除了这扎手的东西
什么都没有了
于是他发出了听不清的呓语
手上越捏越紧直到满是茧的地方都流出鲜血
可是他还是在梦里
从黄昏到漆黑的夜里都没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