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多时,八岁的天薇公主便拉着十二岁的皇姐和暄公主走到了宁咸宫门口。等殿门口的宫女通报了徐婕妤之后,才缓缓领路带她们走入了正殿。
徐婕妤坐在殿中,本来还同坐在两旁的文颖公主和公子贤说说笑笑,看到和暄和天薇拉着手迈进大殿,温婉地笑着说:“你们瞧,五公主是常客,如今二公主也跟着来了呢。快坐下吧!”
然后徐婕妤又笑盈盈地看向身旁的宫女道:“碧螺,还不去给两位公主看茶。”
和暄公主和天薇公主纷纷落座后,和暄打量着殿中诸人。
徐婕妤年芳二十五,虽没有大家闺秀那种与生俱来的华贵气度,也没有乐姬那种娇艳动人的妩媚,却有一种小家碧玉那独特的恬静和柔弱的美。
这种美很难用语言去形容,徐婕妤细细的眉毛下有一双明亮的眼睛,眼睛里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攻击性亦或是侵略性,她一双笑起来弯弯的眼睛看向和暄的时候,和暄只是发自内心地有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一旁的文颖公主不仅继承了她母妃徐婕妤那白皙如玉的皮肤和楚楚可人的样貌,还有些徐婕妤那种弱柳扶风的气质。
文颖公主只小天薇公主三个月,一袭淡蓝色的衣裳配着翠绿色的玉饰,给人一种扑面而来的清新气息。文颖公主的神情看起来却比天薇要成熟稳重得多、
天薇公主在众人眼中一向是一个天真可爱,童言无忌的小孩子。当然,只有和暄知道这些都只不过是天薇伪装的面具罢了。
和暄特意避开了芈贤带着些许审视的目光,只是朝着文颖公主微微点了个头,然后看向坐在中央的徐婕妤。
“平日里薇儿时长看我们来,我和颖儿倒也习惯了,怎么今日二公主也来了呢?”徐婕妤面带微笑不疾不徐地问道,这问题从她的嘴里问出来,显得那么平常。
这个问题刚刚和暄没有想过要怎么回答,心里一颤。
然而还不等和暄回话,天薇迫不及待地便抢话道:“婕妤娘娘,是我拉着二皇姐过来的。二皇姐平日里只知道闷在屋子里读书,整个人都读得有些傻了,我想着平日里我同颖儿妹妹关系亲近,就硬是把皇姐拉过来透透气。”
“原来如此啊!”徐婕妤清脆的笑声传遍了室内,和暄只好装作不好意思的样子。
徐婕妤用手帕掩了掩面,继续道:“薇儿,你二皇姐那是秀外慧中。不过,二公主平日里可以来我宫里多走动走动,人多了倒也觉得热闹,所以公主不必拘束。”
说着是不必拘束,然而徐婕妤一口一个公主,叫得和暄不得不拘着这身份。反倒是徐婕妤叫天薇倒只是叫薇儿而不是五公主,天薇叫文颖公主也只叫颖儿,看来他们几个人的关系确实十分亲近。
“二公主,五公主,芈贤不知道二位公主今日要来,失礼失礼。”芈贤一副淑人君子的神情恭敬第地说道。
“公子贤不必客气,我们略坐坐就走。对了,婕妤娘娘,我最爱吃你做的绿豆糕了,还有没有剩下的,能不能给我来几块?”天薇半撒娇的样子对徐婕妤说道。
“五公主,就剩最后两块了,奴婢这就给您去拿。”碧螺瞧着天薇那馋嘴猫儿的样子,忍住笑,和颜悦色说道。
不一会儿,碧螺把仅剩的两块绿豆糕拿来了,盘子还未来得及放到桌子上,天薇就立刻抢了一块塞到了嘴里。边咀嚼着,边对着和暄道:“二皇姐也尝一块吧,婕妤娘娘宫里的绿豆糕做的是这宫中最好的。”
于是和暄也拿了一块绿豆糕,咬了一小口,不禁由衷地夸赞道:“娘娘的宫里的绿豆糕真是好,甜而不腻,入口即化,吃到最后嘴里还留有一丝清甜,难怪五皇妹特意跑来吃了。”
徐婕妤闻言,满足地笑了笑,谦虚道:“这绿豆糕不过是雕虫小技罢了,难得两位公主看得上眼。整日整日的在这后宫里闲暇时间多,我又是个不识字的,不能像二公主一样领略书中自有颜如玉的美好,只好在这些吃食上下点功夫了。”
和暄本来要接口继续夸赞的,眼角的余光看到天薇吃完了嘴里的绿豆糕,然后天薇立刻撒娇地样子对徐婕妤道:“婕妤娘娘,薇儿还想吃,这绿豆糕实在是太好吃了,娘娘再给薇儿做一些吧!”
座上的其他四人看到天薇小孩子耍赖的样子,互相看了看,都忍俊不禁。徐婕妤的好脾气后宫皆知,更何况赵后曾经还是她的主子,天薇公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她的小主子。小主子发了话,虽然她如今已经是贵嫔了,可这身份再尊贵也抵不过后宫之主的一根小手指啊。
“母妃,你就随了薇儿吧。她一向爱吃你做的绿豆糕,如今才吃了一块,馋虫刚被勾上来,怎么肯罢休呢?”文颖公主水灵灵的大眼睛看了一眼天薇公主,又看了一眼自己的母妃徐婕妤,戏谑着说道。
徐婕妤装作无可奈何的样子摇了摇头,眼神带着温柔和宠溺对着天薇说道:“好吧好吧,其实材料我早就吩咐宫女备下了,既然如此我就。。。”
还没等她说完,天薇公主便道:“薇儿与娘娘同去,顺便偷学一下这好吃的绿豆糕究竟有什么诀窍。颖儿,你也一起过来学学这手艺吧,以后可以做给你未来的夫君啊!”文颖公主一听,楞了一下,然后有些面带惭愧又害羞的样子。天薇公主又扭过头来对着和暄说道:“二皇姐,公子贤不便来这后厨,你就陪他随便聊几句吧,我们很快就回来。”说罢,便拉着徐婕妤和文颖公主一溜烟儿走了出去,文颖公主边走着,边回头对和暄和芈贤点了点头。
和暄看着三人远去的背影,心道,这孩子就是个鬼灵精,搞了这么一出儿,嚷嚷着要吃绿豆糕,原来就是为了制造她和芈贤单独相处的机会啊!小小年纪便如此长袖善舞,可惜天薇的心思没有用在正途,不然至少也是个极为聪明伶俐的。
芈贤略带玩味的表情审视着眼前这位二公主,她不是不待见他吗,怎么还特意跑过来?他不动声色地笑了一下,欲情故纵的伎俩虽然老套,但她的确引起了他的兴趣。
“公子贤,是这样的,五皇妹托我来问你,为何要无故送她一个这么贵重的玉镯子呢?”和暄一边解释着,一边低头从袖口里掏出那个上一世自己珍爱的镯子,然后轻轻掀开包着玉镯子的帕子,放到了桌子上。
“哦,这个啊。当日你与五公主玩笑的话我也听到了,因此就送了一份礼物给五公主。其实我来大周之前,母妃早已为我精心挑选了一些金银玉坠,我也送了六公主一份。若是二公主喜欢,我再命人送一份好的礼物到你宫里。”芈贤淡然一笑,轻松地说道。
“不必了!”和暄有些疾言厉色地说道,然后她意识到自己不应该情绪如此激动,便缓缓地补充道:“我只是替五皇妹问问罢了,我向来不爱这些首饰珠宝的,公子贤的礼物还是留着送给其他公主吧。”
和暄此刻心里又急又气,很想找个角落大哭。她只觉得自己前世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呆子,从头到脚都透露着无知,难怪会被人家算计的团团转。如今看来,芈贤不过是来大周之前让下面的人精心备了一些礼物,等来了大周以后找时机送给他感兴趣的公主们,这种多方下注的手法倒是跟赵后如出一辙。
芈贤看着和暄的眼神充满了困惑,为什么自己的答案会让她如此愤怒,又为什么要拒绝接受他的礼物呢?这真是个谜一样的女子。
芈贤接下来说的话,和暄一个字也没听到。上一世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恋,从头到尾都只是她一厢情愿,对方不过是无心插柳。她为自己的愚蠢感到羞耻,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起来。她也很想夺门而出,但是出于礼节她不能不跟这宁咸宫的主人打一声招呼再走。
和暄一把抓起了镯子塞回衣袖,正在犹豫如何是好的时候,不知不觉中,传来了一串脚步声。是文颖公主和她身后跟着的宫女,那宫女将端着的茶点放到了桌子上。文颖公主似也察觉到了室内气氛十分尴尬,于是,她眼角带笑,和悦地说道:“光顾着陪薇儿做绿豆糕了,是我们招待不周。两位不如先吃一些茶点,绿豆糕就快要做好了。”
“皇妹不必客气,我还有事就先走了,麻烦妹妹替我转告婕妤娘娘和五皇妹。”说罢,和暄匆匆起身行了个平礼,就神色凝重地走了。
室内只剩下文颖公主和芈贤。文颖公主百思不得其解,难道这么一会儿他们两人发生了什么不愉快吗?她用略带询问的目光看向公子贤,后者只是微微耸了耸肩,恢复了儒雅温润的神情,吃起了桌上的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