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病,一个伤,倦意沉沉。
第二天,穆雪和夏侯云在鸟鸣声中醒来,想来是那千年野灵芝的功效,两人的脸色都好了很多,但病去如抽丝,穆雪还发着低烧,匪老四锏击的伤,滚山坡、漂暗河的撞伤,全发作起来,甚是疼痛,却不好意思去揉,只咬牙忍着。
总是要出谷的,不能再耽搁,白虎领着两人沿河往上走,原来地下暗河隐在山体里的河岸,人弯下腰来勉强可以行走通过,白虎便是借这河道进出山谷。
与白虎依依惜别,夏侯云一手扶着穆雪,一手举着火把,慢慢地沿河滩行进,再见天光时,两人都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当他们从坡下爬上平顶山时,四朵蔷薇花飞奔而来,哭得泪如雨飞。
穆雪和夏侯云各自先去洗漱更衣。
受母亲的影响,穆雪洗沐从不要侍女在一边侍候。脱去衣裳,镜中的女子,身上青一块紫一块,前胸更是青紫得惨不忍睹,穆雪忍着痛,从头到脚清洗了个干净,抹上外伤白药,穿好中衣,这才唤了蔷薇花,然颤抖的身体暴露了她的虚弱,红蔷含泪扶着她到床上躺下,被褥是黄蔷刚从安车上取过来的,紫蔷跑去找易青。
易青给穆雪诊完脉,在从匪窝里搜出来的药材中,挑了合宜穆雪伤病的,交给绿蔷去煎了。
穆雪靠在枕头上,听紫蔷述说。
昨天,穆雪骑着天马率先赶到魔鬼谷,白初白次领着二十虎鲨紧随其后,饶是白初动作最快,也只看到穆雪和夏侯云被打下山崖,狂怒的虎鲨血洗匪窝,只留了匪老大、匪老三两个活口问讯。
虎鲨逼供的手法千奇百怪,匪老大多年养尊处优,哪里吃得消。据他交代,夏侯云武功被废,而真正想要夏侯云性命的金袍人,还隐在暗处。
虎鲨心悸,不敢有太大动作搜寻,怕惊了金袍人,给他可乘之机,夏侯云,他们可以不管,穆雪的生死,对他们来说,大过于天。
白初绿蔷化装成山上贼匪,下了山坡,沿河寻找,河道在一处石崖下分了道,一条往山洞里去,一条沿山脚奔流。白初想着穆雪身手极好,肯定不会让自己漂进黑咕隆咚的暗河,遂与绿蔷沿明河找,到晚,只见野兽奔林,飞鸟在天,魔鬼谷的凶名流传在外,当真是无半点人烟。
一夜过去,又半天过去,蔷薇花和虎鲨正激烈商讨,是不是多派人手,太顾忌金袍人,倒成了投鼠忌器。恰在这时,穆雪和夏侯云回来了。
穆雪用完药,昏昏睡去,直睡到窗外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红蔷送过来清粥小菜红豆糕。穆雪吃完早膳喝完药,虽觉得浑身无力,但整个人还是缓过了些劲。
蔷薇花喜极泪下。
窗外,雨停了,乌云满天,似乎酝酿着下一场大雨。
紫蔷:“娘子,往后再不能这么不顾惜自己,这一天一宿的,奴婢的心都被掏空了。”
穆雪望着收拾得纤尘不染的屋子,知是黄蔷一夜辛苦的结果,这个小娘子,眼里容不得一点脏,给她送去一个安抚的浅笑,然后转看紫蔷:“我知道了。――太子殿下怎样?”
紫蔷:“好得很!易先生说,断魂花的毒已经解了,问他怎么解的,他也说不清,只说被一条白蛇缠得紧了,吸了那蛇的血,我们都见过一条干瘪的碎蛇,花不拉叽根本不是白色的。”
在秦、夏、夷、戎待诸多地区,炼丹的方士,算命的术士,是不少贵族的座上宾。
夏侯云服用了千年野灵芝,又失了武功,若是传散开来,不定在有些人的眼睛里,他就是一个移动的灵药,将他捉了去炼成丹丸,求个长生,不得长生,也能大大益寿。因此,两人在出谷的时候统一了口径,绝口不提白虎和千年野灵芝。
穆雪:“那蛇是我斩断的,我见着时,的确洁白如玉。”
紫蔷:“哦。娘子,想那太子殿下已失了武功,怕是护不住娘子,还是另寻安身所在吧。”
绿蔷:“弃恩人于危难,不是娘子会做的事。”
紫蔷:“此番娘子救他于匪窝,也算还了恩情。”
穆雪:“阿紫,你想去哪儿?”
紫蔷:“大秦容不得,北夏是敌国,而且穹庐毡席,冰天雪地,都说东夷强,西戎盛,奴婢觉得,去东去西总比往北好。”
穆雪:“论强,论盛,没有哪个国家比得大秦,在山一样的大秦面前,谁敢收容穆家人。当利益足够的时候,谁还能护着我们,不把我们送到咸阳。”
紫蔷不以为然:“当利益足够的时候,这位夏侯太子,能做到不动心?”
穆雪:“他是个心怀仁厚的人,而且,他的心太大,什么样的利益都不够他吞下。”稍顿,“你们也要记住,往后,你家娘子姓秦,秦家娘子。”
紫蔷:“大秦灭了穆家满门,娘子改姓,姓什么不好,还得姓个秦。”
穆雪:“这秦,是皇帝陛下之秦,不是十八皇子之秦。”
窗外传来低低的说话声,白初来报,夏侯云和燕明睿前来探视。
紫蔷瞪起眼:“这也太早了吧,奴婢瞧着他活蹦乱跳的,可不像刚失了武功。”
红蔷站床头,黄蔷站床尾,两人垂目恭立。
夏侯云:“我见你这里的灯亮了,想是你醒了,来瞧瞧你。”
穆雪:“我还好,你是想提审那两个匪首吧。”
夏侯云:“是的,我想知道,那金袍人到底是谁。”
燕明睿抚着肩上的刀伤:“被人害得这么惨,若是连元凶都弄不清楚,这脸丢得太大。”
“我想,与你单独讯问匪首。”夏侯云语声迟疑,态度坚定。他不知道匪首都招了些什么,若是什么都招了,他这脸真是丢大了,本想一个人讯问,又担心被匪首反制,这才拉上穆雪一起。
白初白次把匪老大、匪老三提了过来。
穆雪目注夏侯云,与你,单独,这话不要太让人乱想,经了白虎谷一事,这人更放肆了?看到夏侯云眼中的羞愧、哀求,穆雪暗叹了一声,挥手让其他人全都退下。红蔷黄蔷放下帐帷,最后出屋。
俩匪首实在是怕了虎鲨的手段,浑不敢起半点反抗的意思,一个比一个撂得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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