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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主。”紫蔷在帐篷外叫道,“阿黄有事回禀。”
穆雪顺顺被夏侯云拍得有点乱的发髻,道:“进来吧。”
三朵蔷薇花进了帐,红蔷一眼看到穆雪打湿的衣袖,急打手势问发生了什么事,要赶紧换了湿衣服,外面寒冷容易生病。
穆雪:“阿黄,你先说事。”
黄蔷把五个金元宝放在书案上,打手势说,随云居送来的金元宝,与魔鬼谷截得的金元宝,原料、铸工完全一样,外形看上去没有区别,只不过,魔鬼谷的金元宝,底部全都有一道极浅的弯痕,可以推断,来源相同,批次不同。
夏侯云:“你换一下衣服,我去问问乔飞。”
穆雪:“殿下,这么容易生气可不好。乔飞到烟霞山庄,到凤凰谷,究竟存了什么心思,还没弄清,他那样的人,要么是个极简单的,要么就是个复杂到返朴的。殿下先不要惊动他,暗中加强监视,看他会与两卫中的哪些人走动。再传信给留守北宫的冷总管,转告绿椒,密切注意乔家人,有消息随时报。”
夏侯云:“乔家,与桑家有姻亲,与佑国公府有姻亲,桑家是夏侯风的外家,佑国公已投风府,乔家参与魔鬼谷的刺杀,自然是帮风府做事。”
穆雪:“夏侯风是王子身份,明面上的佚俸不会比你多。谋划太子位得有足够的财富,拉拢各方势力,蓄养死士。夏侯星做生意赚钱,夏侯风靠什么来钱?魔鬼谷一战,金袍人损失了五万两金。如果金袍人来自风府,风府抖一抖就有五万两金,何至于黑吃黑,打劫我们从至乐园弄来的钱,那个风府活口福康,虽招供风府有意打劫,可没承认他参与打劫。福康还交代。桑妃极喜美玉,天天换花样地佩戴玉饰,把风府都折腾得空了。”
夏侯云沉思良久:“你想说。金袍人,可能与风府无关?”
“风府透出来的各种消息,有很多自相矛盾的地方,找不到一个说得通的解释。月亮泉绿洲出现的青衣女子。似是已知风府刺杀行动。再有劫金事件,风府要做。也当绝密,却有两个纨绔搅了进去,蔡小卓,福康。一死一活,将风府钉死在劫金的凶案上,可是。再想一想,其中总有拖风府下水的痕迹。蔡小卓怎么可能参与劫金。福康又是被什么人打昏,扔到案发现场的。”
喝了茶,续道,“博士署外的暗箭,经易先生检验,箭头上抹了断魂花的毒,与雁栖城外的相同,即与风府相关,青衣女子再次出现,她怎么会知道有人暗箭伤人。花椒报说,夏侯风在人前消失,桑柔回桑府,山椒并没见到。我曾怀疑桑柔就是青衣女子,只有熟悉夏侯风,并为夏侯风信任的人,才能得到夏侯风的计划,却又觉得与情理不通,夫妻一体,夫贵妻荣,再则桑柔早孕,不可能远行、恶斗,青衣女子是谁,依旧成谜。”
夏侯云下意识不想提青衣女子,道:“的确说不通,不过夏侯风受寰王屡次申斥,可见他也不得君心,金袍人当属于另一股要杀我的势力了。夏侯星设下壁炉排烟道炭气的长久计划,大概不会再花重金买凶,五万两金,不是小数。排除夏侯星和夏侯风,就是夏侯雷了。苏家在鹤鸣山经营数百年,有钱,有人,金袍人很有可能来自鹤鸣山。”
“苏家的人,”穆雪喃喃道,“苏伯颜的确有那个能力,如果他亲自动手,你的生死可说不准了。”
“苏伯颜?”紫蔷问,“少主,那个像跟屁虫一样跟着张郎君的苏郎君,大名不就叫苏伯颜吗?”
“也许吧,”穆雪微叹,“重名也未可知,张寒从没说过他的结义兄弟是北夏人,只有见到这个苏伯颜,才能确认是不是那个苏伯颜。”
夏侯云坐到书案前,抽过一张羊皮纸,画下苏伯颜的画像。
紫蔷惊呼:“可不正是苏郎君!”
穆雪微蹙眉尖:“苏伯颜在博士署前惊鸿一现,闻声不见人,当时,我没带面具,没易容,说了话,露了面,捉了人,苏伯颜应该很容易看到我,并认出我来。”
夏侯云放下笔,起身:“鹤鸣山苏伯颜,即秦军中的千夫长苏伯颜,他认识你,居然没揭穿你。不揭穿你,也就奈何不了我。”
“什么揭穿不揭穿,”紫蔷嘟哝道,“苏郎君怎么会害少主,苏郎君看少主,那眼神和张郎君是一样的,少主跟他说句话,他走路能飘起来,你跟他笑一笑,他能笑三天……”
“休得胡言!”穆雪沉下脸,“苏伯颜是张寒的结义兄弟,才不会那么龌龊。”
紫蔷叫道:“少主,也就是你,你的眼里只有张郎君,什么时候瞧过苏郎君,以前有张郎君,奴婢可不敢说,你问阿红阿黄,谁瞧不出来,谁眼瞎――呸呸,奴婢说错了,奴婢不是说少主,呃,奴婢知错了!”
“要是这样,倒可以解释博士署外的事情,苏伯颜喜欢你,怕你危险,才没向寰王和苏文绣告密。”夏侯云阴阳怪气说道。
三朵蔷薇花屏住呼吸,溜出帐去,再不溜,就被那酸气熏个仰倒了。
夏侯云酸溜溜地:“苏伯颜不肯告你的密,他一定很憋屈没能借机送夏侯雷上位。”
穆雪斜斜瞥一眼:“你觉得,一个男人会为了说不出口的私情,而放弃从龙之功吗?会把个人私情看得比振兴家族更重?殿下,你身在高位,见惯沉浮,难道不知道,在地位和权力面前,个人情感总是最先被舍弃的?”
夏侯云:“有了地位、权力,没有知心的人说话,也是不完美的。”
穆雪凉凉道:“你瞧,没有知心人只是不完美,可见知心人并非必须有。知心的人。什么叫知心的人,陪你说话,哄你开心,为你的成功喝彩?”
夏侯云又觉得脑子打结了。不对吗?对的吧,可听着为什么别扭呢?
“人活在世上,本来有得有失,可就是有些人。恨少不怕多。没有财富、权势的时候。一心想要财富权势,得到了财富权势,又想有个知心人。在你高兴的时候。她与你分享快乐,在你痛苦的时候,她安抚你受伤的心,在你失败的时候。她鼓励你继续拼搏,在你成功的时候。她递上一杯茶,看你眉飞色舞。”
夏侯云呆呆地点头:“对啊。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福祸相依。生死相随。”
穆雪凉凉道:“那么,面对你的知心人,你了解她的喜恶吗。知道她想什么吗,在她高兴的时候。你在哪里,在她痛苦的时候,你在哪里,在她失败的时候,你在做什么,在她成功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夏侯云呆呆的,心里转念,小丫头不肯告诉他她是谁,把他当垃圾丢出来,是不是因为他只顾自己想的,自己要的,没去想她想什么,她要什么?
木头似乎在说,美好的情感,是双方对等的付出和得到,没有高低之分,苦乐共享,是双方的苦乐共享,不是单方的予求予取。
可是,圣人说,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夏侯云抬头四十五度思考状,夫为妻纲,妻以夫为天,唯夫命是从,似乎,好像,很闷,很无趣?
如果有这样一个女人,小吵吵,小打打,小闹闹,同喜,同怒,同哀,同乐,同起,同落,同生,同死,似乎,好像,值得期待?
穆雪并不知夏侯云瞬间转了一大堆念头,兀自蹙着眉问:“苏伯颜认识我,如果我穆家女的身份暴露,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夏侯云:“寰王会下令杀你,要死的,不要活的,苏文绣决不会放过这个机会,提请废黜我,朝臣不会有人为我说话,他们可以接受你是秦人,却不能接受你是穆家女,是皇家公主。秦夏之战,南秦方面,提议的是你义父,动手的是你亲父。”
穆雪的脸冷了下来:“许你们攻以侵伐,扰我边城,掠我边民,不许我们大秦奋起还击?打不过就怪别人没让着你?”
夏侯云不语。北夏战败,二十万人马损失殆尽,还丢了七百里沃土。七百里,指古山往北七百里,秦夏以古山为界,东西逾千里!
穆雪看到他眼里的不甘,声音淡了:“殿下,我就跟你说实话。当日改西去的计划为北上,是相信你这个人,能够在沙漠里,把食物和水分给素不相识的人,不计回报,我相信你是个好人,愿意用自己的所学,支持你实现梦想。时至今日,我和虎鲨救你多次,也算还了昔年的救命之恩,还了如今的庇护之情。你让我教你兵家书,你想有一支属于你自己的强军,我都赞成。我母亲说,人活在世上,要自强,要自爱。可惜……”
夏侯云有种不妙的感觉,伸手去抓穆雪的手:“阿雪!”
穆雪拂去他的手,淡淡道:“是我错了,我忘了一些事,忘了秦夏是死敌,几百年来没有相安过,忘了你的梦想很大,大到会威胁大秦的边境安全。我父亲打下来的大秦疆域,我不能让它因为我而丢掉。”
夏侯云再次抓住穆雪,沉声道:“阿雪,我想做北夏的王,我想收复失去的国土,我想北夏跻身强国之列,你觉得我错了吗?阿雪,我在八年前遇到你,八年后还能与你再遇,同过生,共过死,你和我就是姻缘天定!如果,我说,那片土地当作我娶你的聘礼,我放弃与南秦再争,我愿与南秦,各守疆土,缔结盟约,互通关市,共享太平,”
顿了顿,吸一口气,夏侯云问,“你愿意嫁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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