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桓辛有气无力道的苦笑:“是啊,事到如今,以你的为人,不给她一个交待,肯定会愧疚一辈子。”
事已至此,桓辛别无选择,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后,当窗理云鬓,对镜帖花黄,待到人前,又是笑颜如花,且雍容大雅的主持了卫毅的纳妾礼。
起初,卫毅并不在虞姜房中留宿,桓辛需要静养,虞姜便把大半时间耗在卫老夫人院子里,每日都将卫老夫人哄得开开心心。
后来,卫老夫人病倒,虞姜又挺着大肚子衣不解带的伺候在病榻前,卫老夫人一见到卫毅,便拉着他哭天抹泪:“阿姜是个好女人,你对不住人家在前,而今既已把她迎进门,就该好生对待,娘也到寿了,但一想到你和阿姜的事,就没办法安心闭眼,你且记住,待娘走后,切莫再这样刻意冷落阿姜,娘知道,你是怕阿辛心里不舒服,可她也是个明事理的,自己身子不中用,你去阿姜那里,她肯定会理解你的,而且阿姜在嫁进来之前就和她情同姐妹,现在更是无怨无悔的替她在我病榻前尽孝,帮你开枝散叶,她为你夫妻二人着想,受到莫大委屈却要强颜欢笑,娘瞧着就心疼,你和阿辛也该多体谅体谅她才是!”
于是,孝顺的卫毅开始“体谅”虞姜,卫老夫人见到卫敏,她是有些失望的,随即知道桓辛有了身孕,而且卫毅也开始在虞姜房中过夜,卫老夫人觉得卫家香火有了保证,心情大好,病也轻上许多。
不曾想,没过多久,卫老夫人便暴毙了,虽然她之前一直念叨可以瞑目,但终究是睁着眼睛去的,而桓辛也迁往别院一心养胎,卫家内宅的事情,则统统交由虞姜代理。
说到最后,姨婆感慨道:“其实不管人品样貌,还是家世地位,琅琊恭王都更在你爹之上,但他当时年少风流,你娘又十分骄傲,受不了那些绕在他身侧的莺莺燕燕,最后选了许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你爹,谁曾想……”一声长叹:“我知道,你娘自流产之后,便郁郁寡欢,待到获悉虞姜怀上你爹的骨肉后,更是痛苦不堪,她只是看上去很好!”
她娘在这方面,和她又有些不同,毕竟她前世嫁给司马润之前,他后院便储着七八个侍妾,珠玑更是他名正言顺的如夫人,她早就做好心理准备,这才嫁过去,即便如此,她仍是时时感觉难过;而她娘就是冲着她爹不纳妾的承诺,才决定下嫁,却在成亲没几年,她爹就把她娘的“好姐妹”给抬进家门,可以想象那巨大的心理落差,对她娘来说,该是何等煎熬。
误闯闺房?呵,她爹这酒喝得真有技术……当然,纵然姨婆肯与她促膝长谈,且在言行举止间流露出对她爹的不满情绪,她也不能当着姨婆的面说出这些话——搞不好她的怀疑钻进姨婆耳中,就变味成对她爹的不敬之语,又要引得姨婆搬出“妇德、妇言、妇容、妇功”对她进行洗脑式的批评教育……虽然的确有那么一点点不敬。
卫戗按捺住心底的波澜,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姨婆,我出生时,那些随侍在侧的人,你还记得么?”
尽管当时她娘突然离世致使姨婆乱了心神,但胜在事前准备充分,姨婆对部分细节的记忆还是很深刻的,尤其是替她娘接生的稳婆。
那些年琅琊国境内,有不少知名稳婆,其中的两个,一个人称史婆,另一个人称林婆,更是数一数二,而史婆比林婆还要技高一筹,但姨婆思来想去,却选了林婆,有人问起,姨婆直言不讳,史婆手法的确高明,但唯利是图,叫人放心不下。
不曾想,她娘动了胎气突然临盆,而林婆恰好有事走不开,只好拜托史婆前来替她接生。
姨婆见到来的竟是史婆,心里生出疙瘩,可紧要关头,也没时间让她挑三拣四,只好让史婆进了产房。
之后她娘故去,姨婆伤心欲绝,接着又听说她娘拼命诞下的两个苦命女婴也将不保,姨婆哪还有闲心去关注旁的,而南公是她们姊妹俩最后的希望,姨婆舍不下她们,便随她们一起离开了琅琊,后来发生的事情,自是不清楚。
至于那些候在别院的侍婢仆妇,早就被遣散,这事卫戗很早之前就听说过,姨婆不等卫戗细问,便开始尽可能的回想有关那些人的具体信息,以期可以找出几个当事人。
根据姨婆回忆得到的线索,卫戗派亲信出去找人,两三个时辰后便接到回信,不出所料,举凡卫戗给出的名单上的人,统统不知所踪,包括史婆和林婆,她们俩连带家人,也在多年前就搬离琅琊,和亲朋老友全断了联系,没人知道她们去了哪儿。
天黑之前,祖剔等人带回了虞省,大概觉得死无对证外加靠山强大,所以有恃无恐,那张嘴比死鸭子的还硬,很有一股打死都不说的架势。
卫戗不甚在意:“且再让他蹦跶几天。”如果真惹得她动起手来,还捏不死他个小蚂蚱!又将那名单递予祖剔:“不惜一切代价,将上面的人给我统统揪出来——尽快!”
夜幕垂垂地下来,忙得焦头烂额的卫戗被姨婆盯着用过晚饭,又想起一些事情,想找裴让说说,趁着姨婆不留神,偷偷溜出去,简直来到裴让所在的院落,不等进门,就见一条黑影蹿上墙头,几个纵跃便要隐入夜色中消失不见,卫戗想也不想,拔腿追上去。
那黑影速度极快,好在卫戗身手了得才没有跟丢,她起初根据身形还有他出现的地点,判断那黑影是裴让,可她尝试叫停他,他却没有反应,而且前世的裴让到死也没有这样的速度,何况现今的他还嫩着,所以跟到后来,卫戗越来越不能确定自己正在追的究竟是谁,但直觉告诉她,一定要追过去瞧瞧,何况已经追出去这么远,半途而废不是她的风格。
追到最后,卫戗眼前竟出现一座装得别具风格的高楼,她愣了愣,随即想到:怪不得裴让白天蔫蔫没精神,原来是因为晚上跑到这种地方消耗体力,算一算,过了年,他也十七了,身边又没个女人,光顾这种地方可以理解,但不能放任他继续下去,稍后逮他出来,一定要和他推心置腹的谈一谈——这种事,肯定指望不上姨婆,倒不是抹不开面子的原因,而是因为姨婆那套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子没从孙……叫她老人家如何能下达“你小子不许去青楼”这种命令?
反正他们是无话不谈的好哥们,他年幼无知,她有责任好好教育他——花柳是一种既恶心又可怕的“绝症”,小孩子不要去胡闹!
于是,又忘记自己是女儿身的卫戗,大摇大摆迈进高楼,进门后才发现是自己想歪,虽然该楼装得很风骚,看着像青楼,但其实它内里很端庄,是座纯酒楼。
酒保前来招待,卫戗本想打发他,不想对方竟在她开口之前出声:“客官来得当真准时,酒已温好,就等上菜,这边请!”
卫戗敢保证,自己是初次光临,回以笑容:“你认错人了罢?”
被质疑的酒保笑容不改:“客官莫要拿小人取笑,小的虽没什么本事,但认人的眼力还是有的,您还有要紧事,小的便不耽搁您了。”换谁在陌生地方遭遇初次见面的人,要求跟他走,应该都不会去,酒保明白这点,接着又补上一句:“卫校尉已久候多时!”
姓卫的校尉,在这地界除去他父女两个也就没别人了,难道是她爹给她定的位置?但他又没掐指神算的本事,怎么知道她会来这里的?
满腹疑问的卫戗握住腰侧龙渊剑柄,决定跟过去瞧瞧。
酒保察言观色,无需多问,自动前头引路,将她直接带往顶楼,送她进入一间素雅的包厢。
卫戗环顾一周,里面空无一人,正要开口询问“卫校尉”何在,却听到一阵轻咳,随后一声叹息,还真是她爹。
酒保见她抬脚迈进去,悄无声息的退下,还体贴的为她带好房门。
卫戗回身看看紧闭的房门,既然她爹在此,她也不急着离开,且瞧瞧他在搞什么花样。
做好决定后,也生出闲心,轻手轻脚来到布好酒具的几案前坐下,发现旁边墙壁有些古怪,近看就像一座纱屏,隐约可见隔壁房间有两条相对而坐的人影,轮廓甚是眼熟,其中一条应该是她爹,另外那个是谁,实在看不清,这纱屏明明十分通透,卫戗打算起身凑近去看,正这时,忽闻一声轻笑:“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