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秋秋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周身都是雾蒙蒙的一片,看不清远处的风景。
她仿佛陷入一个巨大的梦里,浑身动弹不得,但是意识格外清醒。
她不知道这是哪里。
后来,呆得久了,她隐隐约约的可以感觉到,自己是飘在半空中。
直到有一日,白雾随风散去,她看到了泡沫边缘被阳光印照出来的色彩,很像天边的彩虹。
可是白色的泡沫外,仍然是虚无缥缈的世界,就像是漂浮在云端,伸出手就可以触摸到云朵。
这个时候,她发现了自己的脸非常疼。
用手轻轻碰了下,似乎被缠上了一层又一层的纱布。梁秋秋坐起身,总觉得时光过去了很久,奇怪的是她一点儿都不觉得饿。
女孩掏出了爷爷最后放在她兜里的东西,是一个银色的戒指,上面刻着一个英文字母――L。
她摸了摸脖子,发现脖子上的链子还在,可惜戒指不见了。
梁秋秋将链子取了下来,把戒指穿进去,重新挂到脖子上。她摸着戒指光滑的表面,心里传来钝钝的疼痛。
这是爷爷最后留给她的东西。
也是全世界最好的东西。
梁家的祖传灵戒。
她进入的这个地方,是一个与流动的21世纪相比,完全静止的空间。就像是在存息在时光的夹缝中,若有一天她出去,将还会是离开梁家的那一年,那一月,那一天。一分一秒都不会多。
就在梁秋秋以为她还会在这个泡泡里呆很久的时候,柔软的泡泡不知道触碰到了什么,突然破碎。
她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摔了下来,重重地跌进了草丛深处。
紧接着是刺骨的暴雨。
远处,是人声鼎沸的别墅,许多人进进出出,一名少年和一个女孩站在门外,静静地看着那里所发生的一切。
梁秋秋躲到了人工树洞里,这是藏在花园最深处的地方,是她小时候的秘密基地。
暴雨狠狠地冲刷黑夜,冲刷着那些欲望和罪恶,女孩蜷缩在树洞里,浑身发抖。
她的脸很疼。
梁秋秋紧紧地抱住双腿,现在的她流不出一滴泪,因为她所有的眼泪都在泡泡里流干流尽。她不知道自己在那里呆了多久,只觉得是很久很久,以至于坐在这个地方看着在暴雨下无力跌落泥坑的花瓣,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天,慢慢亮了。
雨,慢慢停了。
昨夜来到梁家想要趁火打劫的人群全都离开,梁秋秋僵硬的爬出了树洞,她朝着远处的喷泉走去。
花园里的喷泉,格局很小,却很别致。
她看了过去。
发现脸上过着层层纱布,她用手一圈圈拆下来,当所有的纱布都从脸上摘去后,女孩的神情蓦地僵住。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她双手摸着自己的脸颊,神情惊愕。
从倒影里看,女孩跟梁秋秋年纪相当,不一样的是,她的五官极其普通。梁秋秋用手指了下泉水,两秒后,泉水慢慢凝结成一面镜子,可以更清晰的照出女孩的容貌。
女孩十三岁,面瘦肌黄,看上去营养不良。
她的五官很普通,属于扔到了大街上就再也找不回来的类型,薄薄的唇因为缺水而干裂,梁秋秋舔了舔嘴唇,她想在这张脸上找到属于自己曾经的光彩――
可惜,她失败了。因为这张脸横看竖看,都不能和以前的她联想到一起。
如果说,曾经的梁秋秋天生丽质,那现在的小女孩就仿佛被上帝抛弃了一般,先天的不足再加上后天的营养跟不上,粗糙的皮肤、无精打采的神情,让她显得有一点点的……丑。
梁秋秋并没有因为长相的变化而多出别的情绪,她只是默默地收起了灵术,遥望天边升起的太阳。
这就是爷爷的意思么。
让她脱胎换骨,以崭新的身份,活在这个世界上!
……
……
接下来的五天,梁家别墅一直人来人往,梁秋秋在人最多的时候,悄悄地溜出了这里。
没有人注意到她。
这么忙碌的时候,面对一个浑身邋遢像是乞丐一样的小女孩,谁会去多看一眼呢?
她成功的逃离了A市,在那么多阴阳师都在找寻的她的情况下,因为容貌和气息的变化,没有人会把她跟梁秋秋联系到一起。
只是,生计是个大问题。
以前的梁秋秋,吃穿不愁,走到哪里都不用担心钱的问题。可是现在的她,离开梁家以后,自身的灵力被爷爷完好的保留下来,可惜爷爷给她的小空间,她无论如何都没办法打开。
这种祖传的宝贝,如果不是爷爷的话,也必须需要一个灵术很高强的人,才能动用。
可是她要到哪里去找这个人呢?
梁秋秋迷惑了。
第十日。
她站在包子铺的门口,理了理自己身上的衣服,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干净一些。
“老板,我愿意给你们打工,只要你们管饭就行!”
包子铺的老板大约三十多岁,他此时正忙得满头是汗,抬头看了眼乞丐一般的小女孩,无奈的摇了摇头:“丫头,你太小了!我们这不能招童工的!”
“我去后厨洗完也可以!”
老板还是摇头。
不过,他却是将几个大包子装进了塑料袋里,递给了她。
“我们这里不缺人手了,这包子你先吃着,如果是跟家里走散了你可以去找警察叔叔……知道电话吗?110,有困难就找警察,他们会帮助你!”
“谢谢老板。”梁秋秋握着热腾腾的包子,心里一阵暖流淌过。
她慢慢走下台阶,低着头大口大口的吃着包子,这几日风餐露宿,身无分文的她每次都只能睡在公园的椅子上。
离开梁家的时候,她背了一包的食物,吃完之后就一直饿着肚子,今天是第三天了。
这么香的包子,她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吃到。
女孩的眼睛突然变得模糊。
她用手背去擦,喉咙里发出了一声哽咽。
茫茫人海,却没有她可以栖居的地方。虽然有一些熟人……比如章小染,比如骆灰奇,但梁秋秋知道,他们的身边一定有很多人在监视,就等着她自投罗网!
女孩沿着巷子朝外走去,突然几个嬉笑打闹的孩子撞在了她身上,这让瘦弱的她一下子趴倒在地上。
怀中的包子骨碌碌的滚了出去,白白的大肉包瞬间变成了灰色,梁秋秋蓦地抽噎一声,她狼狈的坐起来,将沾满灰尘的包子用手拍了拍,虽然有些犹豫,可是肚子咕咕的叫着,她终于闭上眼将脏兮兮的肉包塞进嘴里!
原来生活这么苦!
女孩边吃边流泪,活了二十三年的她从来没有为钱愁过,而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