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知不觉得向前走去,转眼间离胤禛离开京城已经有一个多月了。
天气也开始明显的变冷了。
年若兰屋子里的香榧榻啊,翡翠凉席啊什么的早就已经收拾起来了,连一看就干净清亮的浅蓝色烟雨纹的床帐也变成了银红色的撒花帐。
这一日,年若兰刚用了早饭,乌拉那拉氏便让人来请她。
待年若兰过去的时候,便见李氏、武格格、宋格格等已经坐在那了。
“见过福晋”年若兰对着乌拉那拉氏行了一礼。
“妹妹不必见外,快起来”
与李氏见了平礼又受了武格格、宋格格的礼,年若兰方才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今儿叫众位妹妹来其实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爷昨儿来了封家书,想必妹妹们心里面都惦记着,今儿便一起看了,也省的你们担心。”说罢,便示意身边的锦如把信给大家传阅一下。
锦如第一个把信给了年若兰。对面的李氏眉头一挑,哼哼的冷笑了两声。
胤禛性格冷冽,所谓的家书自然不可能是儿女情长的那套,整封信的言辞其实都十分的简明扼要,全篇总结起来无非就是,爷忙,爷好,勿念。
年若兰看完也就看完了,最夸张地是武格格,这人一拿起那薄薄的信纸来,也不知道是在那字里行间看出什么追心刺骨的话来了,竟然眼眶一红,开始呜咽的流起了眼泪。
待乌拉那拉氏问起她为何哭时,武氏是这样回答的:“婢妾见了爷的字迹,知道爷如今安稳妥当,心中情感勃发,实是情不自禁,还请福晋勿要怪罪。”
“武妹妹对爷一片真情,和谈怪罪二字”乌拉那拉氏看着武格格的眼神十分十分的慈祥,充满了一种欣慰的感叹。
对面的李氏闻言立刻发出一声极其高亢的嗤笑,只见她捏起自己手里秀丽繁华的牡丹花香帕,冲着天棚狠狠地发了个白眼儿,嗤嗤笑道:“行了,爷又不在这,你装这副深情款款的样子给谁看呢,也不嫌恶心。”
“李侧福晋怎么能这样指责婢妾。”武格格脸色一白,冲着李氏道:“婢妾绝对没有装模作样,婢妾只是”
“好了”乌拉那拉氏突然出声打断了武格格急切的辩白,只听其对李氏道:“武妹妹年纪轻,进府的时间也短,不过她是个心底最纯良不过的人,有些经不住事,李妹妹不要对她太过严苛”
“福晋说的是。”李氏讽刺一笑,神情之中显然充满了不以为然。
被当面斥了一顿,武格格的脸色也难看的不行,不过那脸色的泪到底也是没了。
乌拉那拉氏瞧了底下一圈,微吸了口气,柔声道:“算算时间,爷本来也该回来了,只不过万岁爷隆恩,指了咱们爷替圣上去祭奠明,这一来一回怕是又得一个月。”
“这是皇上看重四爷。”年若兰笑意盈盈地说道:“而且能为万岁爷分忧,爷心里想必也是高兴的”
“年妹妹说的不错”乌拉那拉氏大点其头。
众人可不管祭不祭奠的,此刻闻言胤禛要挽回,无论是李氏还是武氏、宋氏脸上都不免带出点失望,于是又过片刻,乌拉那拉氏一挥手,众人方才散了。
年若兰回了依兰院,一进屋就看见画屏那小丫头站在屋子中间正指挥着几个奴才在往里面挪东西。
“主子大安”见年若兰回来了,画屏忙笑嘻嘻地过来请安。年若兰对着屋里巡视一圈,笑道:“这是金钱橘吧,别说,色儿还挺鲜艳的。“
“回主子,是花房那边刚送来过来,奴婢瞧着挺喜庆的,就挪了几盆进来。”
这几盆子金钱橘,长的的确十分好看,年若兰忍不住伸出手摘了个小橘子下来,这玩意儿也扒不了皮,直接用着手帕子擦擦,便放到了嘴巴里,霎时一股子又酸又涩的味道直冲口腔。年若兰秀丽绝伦的五官立时皱成朵老菊花,迅速低着头呸呸呸了好几口,一旁的绿琴大惊,立马冲到桌子旁端了盏花茶递给年若兰。
“主子真是孩子心性,那果儿盘里的大秋橘有的是,个个都是酸甜可口,鲜嫩多汁,主子干什么非要尝这个”
年若兰用着茶水漱了好一会儿,方才把嘴巴里刺激的味道冲淡,砸了两下舌头,她摇头道:“怪我,手欠了”
绿琴哪舍得怪自家主子,最后只能嗔了画屏两句,让她把那几盆金钱橘搬的远一点,起码是年若兰的那对纤纤玉手勾不到的地方。
换了身雪花绢质的翠绿裙子,旗头也改为堕马髻,年若兰懒洋洋的枕在海棠秋枕上,绿琴一时轻,一时重的给她垂着腿。
“今儿武格格可是丢了大脸了”绿琴好笑地说道:“她大约也是没想到,李福晋会这样不给面子的直接打脸吧”
“李氏素来喜欢掐尖儿,而且武氏现在已经是摆明了车马要站在福晋这一边的,李氏自然不会再给她什么好脸色。”年若兰轻轻弹了下自己的那被磨的十分光滑有形的指甲,毫不在意地说道。
绿琴点了点头。
没有男主人的四贝勒府在这段时间里,显得十分平静,除了三阿哥时不时的需要宣太医过来看病外,后院的众多女人们日子过的都有点“了无生气”了,然而,这种“无聊”的日子,终有会结束的一天,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完成祭奠明任务的胤禛,即将回到京城。那是一个天气阴沉的日子,北风哗啦啦的吹着,吹的院子里的树木发出一阵阵凄厉的怪响,再加上那光秃秃地枝条张牙舞爪的样子,让人看了都有点渗人的感觉了。
然而,尽管外面天气再不好,再阴沉也完全不影响屋子里面那几乎快要燃烧出来的火热情绪。
武格格站在门口一个劲儿的张望着,一方绣的精致的梅花帕子都被她拧成了乱团,而穿着桔色团花彩绣八宝纹旗装,带着金丝雀嘴儿簪,一身富丽堂皇,艳如芍药的李氏也是一副坐立难安的样子,便是平日不声不响几如隐形人的宋氏,今儿也换了身松绿色的撒花褙子,头发上绾了只珍珠攒花的钗子,总而言之,这屋里面除了福晋乌拉那拉氏的妆容与平日没什么区别外,几乎每个女人都仔仔细细的打扮了一番。
时过一刻,在众人望穿秋水的目光中,乌拉那拉氏身边最得脸的太监,张贵兴匆匆的回来禀告道:“禀福晋,爷现在已经从宫里出来了,再一会儿就能回府了。”
乌拉那拉氏闻言脸上也不由浮现出抹喜悦,起身道:“众位妹妹,随我一起去府门前迎爷回来。”
李氏等人齐声说是,面上均是兴高采烈的模样。
果然,待一刻过后,就见远远地有一行马车行来。
胤禛的面容也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给爷请安,爷万福”乌拉那拉氏当先打头跪了下去,李氏等人同样如此。
离府将近两个月,此时回了家,见到了久违的妻妾们,胤禛的心情显然也很是不错的,只见他亲自扶起乌拉那拉氏口中道:“爷不在的日子,辛苦福晋了”
“不辛苦,都是妾身分内之事罢了”乌拉那拉氏眼眶有些水光,看着胤禛柔声道:“倒是爷,看着都瘦了”
胤禛淡淡一笑,也不答话,反而用着目光扫了眼乌拉那拉氏身后。
“年氏怎么没到”胤禛眉头一皱,明显的发现这里少了个大活人。
“年妹妹身子弱,昨儿又发烧了。是我强压着没让她来的。”乌拉那拉氏说道。
胤禛皱着的眉头这才微微松开了些,便在这时,只听一道极动情的呼唤声骤然响起:“爷”李氏一阵旋风似的直接刮了过来,一把扑倒胤禛怀里嘤嘤地开始哭诉道:“爷,你总算是回来了,咱们的弘均都想死你了,每天都瞪着眼睛直要找阿妈呢”
李氏这话纯属就是胡言了,弘均那样丁点大的小孩儿,能记着自个的奶娘就不错了,何论胤禛了。
不过这话落在胤禛耳朵里,显然极是受用的。
“弘均身子可强健了些”
“孩子好着呢,就是想您”李氏红着眼睛,一副真情流露的样子。
胤禛拍了拍李氏的后背,口中道:“爷等下去你那看看他。”
李氏听了这话立刻破涕而笑。
众人见李氏这幅得意的样子,心里面可真是冒出了无穷的酸水,特别是站在乌拉那拉氏身后半步的武格格,看着李氏的目光充满了浓浓的嫉恨。
一行人簇拥着胤禛往府邸里头走去。
胤禛稍作歇息,果然依言去丹芷院看了弘均,弘均比着刚出生那会儿看起来大了些,也胖了些,只是脸色依然有些蜡黄,这是先天不足的症状,娘胎里带的,除了好好养着外也没有什么好的办法了。
李氏不但打扮得艳丽多姿,拉出儿子过来当坠子,且精心制备出了一桌子精美的菜肴,连最上好的贡酒也温的热了,想要把胤禛留下来的意图那是非常的明显。
不过很可惜,胤禛完全没有在这用饭的意思。
“好好照顾弘均,爷改日再过来。”
“饭菜都已经准备好了,爷吃不在这用吗”李氏抬起头露出楚楚哀求的样子。
胤禛却摇了摇头,淡淡地书到哦:“爷去依兰院那边看看,你自己用吧”
看着胤禛渐渐消失在视线中的背影,李氏面色骤然铁青一片,咬牙切齿道:“年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