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也就这么的躲到了天色大亮,最后还是苏培盛带人找到的她们。年若兰心知肯定是胤禛听到耿氏走失的消息,特地让人过去寻找的。安慰了惊魂未定的画屏,年若兰便让她下去休息了。如此,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再又一个黄昏来到的时候,弘煦终于回到了府中。
“弘煦”
“额娘”年若兰上上下下摸着儿子的身子,眼睛咋也不眨的看着他道:“你如何了,没事吧”
“儿子无事,让额娘担心了。”弘煦依偎在母亲的怀抱中,有点不太好意思的说道。昨儿晚上他与三阿哥弘时一直被带在胤禛的身边,直到康熙皇帝出了行刺事件后,胤禛便把两个孩子暂时留在了一处偏殿之内。
“我和三哥在那里宿了一夜。”弘煦扬起脸蛋,小眉头微微皱着:“昨儿夜里有人行刺皇法码,额娘,您和弟弟妹妹都没事吧”
“额娘没事,弘福和秀秀也没事,额娘就是担忧你。”年若兰见弘煦果然没什么大问题,那颗一直悬着的心脏也终于微微放松了些。
“你阿玛呢”年若兰又问起了胤禛:“你阿玛可是与你一块回来了”
“并没有。”弘煦摇头道:“阿玛此时还留在宫内呢。”
“这样啊”年若兰轻叹一声。
“额娘”弘煦这个时候却突然小声地问道:“他们都说太子二伯被皇法码废掉了,已经不再是太子了,是这样吗”
年若兰嗯了一声。
弘煦沉默了一下,忽然有些闷闷地说道:“昨日宫宴上太子二伯还给了我压岁钱额娘,太子二伯不是皇法码最喜欢的儿子吗为什么皇法码说不要就不要了”
“那是因为他们之间并不仅仅是父与子的关系,更是君臣之别。最是无情帝王家,有的时候为了那至高无上的权利,父子兄弟皆可相残。”年若兰没有丝毫回避儿子的意思,反而十分认真的解释道。
弘煦听后沉默了一下,脸上露出黯然的表情。年若兰抬起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安慰道:“这些事情你长大了以后自然而然地就会明白的”
弘煦唔嗯了一声,片刻后,小声地说道:“弘煦以后会当一个好儿子,也会当一个好哥哥的。”
年若兰笑了笑搂过了他热忽忽地小身子:“额娘知道。”
太子被废举朝震荡,胤禛自那日起便一心扑在前朝上,一连月余都没有踏足后院,这一日,年若兰正在午膳,彩香过来禀告说钮祜禄氏格格来了。
“请她进来吧”年若兰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轻声说道。
片刻后,一身半旧的暗紫色团花旗装的钮祜禄氏走了进来,她看上去消瘦了许多,眉宇间也带着深沉与疲惫。进来后,钮祜禄氏当即拜倒,口中道:“婢妾钮祜禄氏见过年侧福晋。”
“钮祜禄妹妹起来吧”年若来放下手里的筷著,笑着招呼道:“用过午膳了吗今儿小厨房新做了些茼糕出来,很爽口的,钮祜禄妹妹坐下来尝尝吧”
“婢妾用过了。”钮祜禄氏谨慎的起了身,脸上露出客气的表情,小步的挪了过来也没有坐下,反而是站在了年若兰身边,拿起桌上的一双公筷,看样子是要服侍年若兰用膳的意思。
年若兰望了她一眼,见她脸上露出忐忑不安的神色,微微动了动嘴唇,最终却也没有再说些什么。
用过了午膳,二人来到里间说话。正巧这时,弘福和秀秀被奶娘抱了过来,年若兰便把两下放在地毯上,任凭他兄妹两个顽来顽去。
“五阿哥爬的真快啊”钮祜禄氏看着底下的弘福脸上却露出感伤地表情,只听她说道:“看见五阿哥,婢妾就想起了六阿哥,他离了我这样长的时间,也不知道有没有忘记我这个娘亲”
钮祜禄说着说着眼睛便是一红,默默地流起了眼泪。年若兰对钮祜禄心中的确有着许多不为人知的愧疚,此时见了,便柔声劝道:“你与六阿哥是亲生母子,这情分到哪里都是断不了的。”
“侧福晋说的道理,婢妾心里是懂得,可就是,可就是想他啊,成宿成宿的想”钮祜禄氏忽然站起身,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膝行到年若兰脚边,满脸是泪的哭叫道:“年侧福晋,婢妾求求您了,让六阿哥回到婢妾身边吧”
年若兰对她的来意早就一清二楚,是以此时听见钮祜禄氏的请求,也并如何的意外。
“格格求错人了啊”这时一直站在旁边伺候的司棋上前几步,硬是把钮祜禄氏从地上给扶了起来,嘴上道:“把六阿哥送走是王爷的意思,您便是要求,也应该去求王爷而不是我们家主子啊”
“王爷现在深厌于我,怕是一眼都不想要看我的。我去求,定是无济于事的”钮祜禄氏看着年若兰苦苦哀求道:“年姐姐,我的病真的已经好了,您若不信的话可以让太医过来检查,一定不会再次传染给六阿哥的”
“你先别激动坐下来说。”年若兰给司棋使了个颜色,司棋点点哦图,悄无声息的退到了弘福和秀秀那边去了。
“年侧福晋,您也是有孩子的人,知道一个当母亲的心情,骨肉分离的实在是另一个母亲痛不欲生,年侧福晋我求求您,您就帮帮我吧”钮祜禄氏一边流着眼泪一边苦苦哀求道。
六阿哥现在已经被胤禛送到了宋格格处养育,听说,那两人相处的极好,宋格格并不嫌六阿哥身有残疾,拿他当亲生儿子般看待。这大约也是让钮祜禄氏如此心急如焚的原因之一,怕儿子真的被人夺走,怕儿子不在需要她这个亲生母亲。可是年若兰心里同样知道,胤禛完完全全把六阿哥耳朵残疾的原因归在了钮祜禄氏的身上,心里已是对其有了莫大的成见,依年若兰对胤禛的了解,对方怕是已经不会在把弘历还给钮祜禄氏了。
是以此时此刻,年若兰纵然心里对钮祜禄氏多有歉疚,但最终还是没有予她这个准话,钮祜禄氏是红着眼睛带着满脸失望之色离开的。
“告诉下面一声,不得苛待钮祜禄氏,一应东西若是不全的,从我这里补贴。”
“主子就是心善。那钮祜禄氏是自作自受,没有那个福气,主子何必怜悯她”司棋并不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只说道:“再说,那钮祜禄氏格格不是与耿侧福晋最为交好吗去求她得了,何必为难您”
“你怎知她没有对耿氏开过口不过是觉得我在爷面前说话比较有分量罢了,我也是个母亲,钮祜禄氏的心情倒不是不能理解。”
就在主仆两个说话的空档,地毯上的弘福叽里咕噜的爬了过来,他伸出自己的一双短肥小手扒住年若兰旗装的下摆,一使劲儿,竟然慢吞吞的站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年若兰低下头逗弄着他。
弘福小脸胖嘟嘟地,一双圆溜溜地眼睛,看着额娘,歪了歪自己的小脑袋,忽然就叫了一声:“凉”
年若兰一愣,那边的司棋已经充满惊喜的叫道:“主子,主子,小阿哥叫您娘了,您听见了吗”
“听见了,听见了。”年若兰心里的那些个郁闷愁惘顷刻间全都消散不见了,满心满眼里只有这个胖墩墩的小人儿:“弘福再叫一遍。”
“凉”小盆友的发音显然不够准确,但这却并不耽搁它人的理解,年若兰果然欣喜若狂,弯下腰把小弘福抱在怀里,吧唧吧唧连着好几口的亲在了他的大脑门上。
“真是额娘的好二宝”年若兰瞬间母爱爆蹦,乐的眼睛都快要睁不开了。
看看额娘,再看看额娘怀里的双胎哥哥,本来安安静静坐在地毯上的秀秀有点心酸了,不过她比着自个的哥哥发育的晚了些,即使心里非常着急,但的确是还不能发出准确的叫人声,不禁急的吧嗒吧嗒的掉起了眼泪。
年若兰脑袋微微一转,就知道小闺女在闹什么别扭呢,不禁笑了笑,把人同样抱在了怀里:“秀秀不着急啊,不哭,不哭”
闻着额娘身上的馨香气息,秀格格终于觉得没有那么伤心了。
“这两孩子,真是鬼精鬼灵的。”年若兰摇了摇头,脸上却露出欣喜疼爱的表情。
太子二度被废后,康熙皇帝着实消沉了许多日子,然而,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就在这个时候宁寿宫的太后娘娘也传来了病体有漾的消息。
孝惠章太后今年已是七十三岁高龄,平时看着还算康健,然而毕竟已是高龄之寿,一丁点的头疼脑热都可能发展成重病。康熙皇帝素来极孝,虽因废太子事心力交瘁,头眩足肿不能行,却仍帕裹足至宁寿宫亲奉汤药。
上行下效,一时之间,无论是宫里的大小嫔妃还是各位阿哥爷们,每一个都想尽办法表达自己的孝顺之心,有抄经祈福的,有亲自前往宁寿宫端茶送药的,总而言之,在这一刻,似乎每一个人都变成了至孝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