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在这件事上爸爸十分倔强,他认为这是做为父亲的责任,不应该让我这个小孩来承担。后来我便不敢再提辍学的事,只好一心一意的读书。在课余的时候,尽量在垃圾场多泡些时候。这也是为什么我特地请余叔跟学校协调,我不住校的主要原因。
在小月的事情上我与爸爸所起的这些争执,包括爸爸为了我要辍学而打我,这些都是避开小月的,免得她有压力。但待她长大一点,她还是知道了因为她的病而使得家里变穷,爸爸和哥哥受苦受累。毕竟她的病要定期复查,瞒不了。
因此在她懂事后,我和爸爸谈论她的病情和手术费时也就没有刻意回避她。
爸爸望着我,问道:“小新啊,小月的手术费该差得不多了吧”
我高兴道:“差不多啦,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凑齐啦”说着摸了摸小月的头。
爸爸道:“你也别太苦着自己,把主要经历放在学习上,有我呢,不急。”
“话是这么说。但我想早一点把钱凑齐,就早一点给小月做手术,总是好些。再说我也没什么苦的,我就是利用课余时间捡点垃圾,累不着我。倒是爸爸您年纪大了,可要注意身体。”
“爸爸身体硬朗得很,你不要担心我,顾好你自己。”
我们两人正说着,却见小月伏在桌上,哭了起来。我忙道:“小月你怎么了在学校里受了欺负”
小月慢慢抬起头,抽泣道:“都是我不好,拖累了你们”说着,又哭起来。
我把酒杯往桌上重重一顿,道:“小月,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小月道:“要不是我的病,你们都不用这么辛苦的”
我怒道:“你说什么混账话你要不是女孩子,我非得动手抽你我们可是一家人,你是爸爸的女儿,是哥哥的妹妹,为了治你的病,爸爸和哥哥苦点累点,那不是天经地义吗”
小月道:“可是可是”又不停地抹眼泪。
望着抽抽搭搭的妹妹,我又是一阵心疼。也许,这个家里,真正最苦的,不是我和老爸,而是小月
她不仅患上了病魔,还要承受对家人的愧疚,她小小的心里所要承受的,比我和爸爸可要多得多。
我伸出手,抚摸小月的头顶,轻轻道:“小月,哥哥问你一件事。”
“什么”
“假如哥哥得了像你一样的病,你会不会拼命赚钱为哥哥治病”
小月脸上露出坚定的神色:“肯定会一定”
我笑道:“那不就结了我们是一家人,是不可分割的整体。现在是你运气不好,你病了。那么哥哥和爸爸就要赚钱为你治病。假如哪天哥哥运气不好,哥哥病了,我相信你和爸爸也一样会努力赚钱为我治病。你不用为此而内疚。爸爸和哥哥为你做这些,是想让你快快乐乐的生活,而不希望你背负沉重的压力。你懂吗”
小月点点头,似乎懂了。脸上终于有了一点笑意。我知道她的心结不会这么容易解开,又道:“再说了,爸爸和哥哥有什么苦的我们家虽然穷一点,破一点,但我们有吃的有穿的,有地方住。我们一家人相亲相爱,这比什么都强,不比任何人差。”
小月又坚定的点了点头。
总算让小月暂时抛却了压力,我暗自松了一口气,举杯道:“为小月的健康干杯。祝我们的小公主早日康复。今后找一个高大帅气的小伙儿,我和爸爸就有福气喽”
爸爸大笑喝酒。小月却不依道:“我才不嫁人呢,我要一辈子陪着爸爸和哥哥。”
吃完晚饭,我告辞爸爸和小月出门,来到垃圾场,跟蒋老头儿一起捡了一些垃圾,装了满满一蛇皮袋这才心满意足地往回走。
到了晚上,棚户区里几乎看不到灯光。偶尔从一户人家里透出来一丝亮光,也是昏黄无比。走在高低不平窄窄的巷子里,显得有些阴森。我的家在这条巷子的中段,进了巷子口,我背着蛇皮袋,一步一步悠闲地向着巷子深处走去。
快到我家门口的时候,我耳朵一动,突然听到身后的远处有脚步声传来。
自从跟着蒋老头儿练了他的内功心法小有所成后,我的听力比常人灵敏了数倍。脚步声是一前四后,似是一人在前面跑,四人在后面追。而且听起来前面那人脚步声很沉重,后面四人却轻快得多。
脚步声来得好快,片刻功夫便已经进入巷子口,向着巷子深处而来。我不禁诧异,在这深夜的棚户区,怎么会有人在急迫追逐
我思索着将蛇皮袋放在我家门前的地下,自己则蹲下身子,藏在蛇皮袋后。巷子里十分黑暗,如意不是刻意看,肯定看不清我的身影。
我刚藏好没一会,便看到五个人影一前四后的从巷子里奔了过去。前面那人呼吸粗重,跑起来腿有点拐,似是受了伤。他手里拿着一根短棒样的物事,黑夜之中以我的眼力也看不大清楚是什么东西。后面四人则每人手里拿了一把短刀,在夜色里泛出清冷的光。
四人一晃而过。我从袋子后走了出来,向着五人跑过去的巷子深处望了一会,终于还是决定去看个究竟,拔腿追了上去。
棚户区家家关门闭户,巷子里一个人影也不见,前面五人转眼间已从巷子飞奔而过。棚户区的另一头,是一条通往市外郊区的土路,路的两边杂草丛生。我加快步伐,离他们已经只有二十来米的距离,五人的身影已可看见。
只见前面一人跑到一个破房前便没再继续往前跑。那破房子原是棚户区的一个孤寡老人住的,后来孤寡老人去世后,这房子便再没人住。房子孤零零地在这静夜之中,此时看来显得尤为破败。
前面那人靠在破房前的墙上,大口喘气,显然刚才一阵急奔逃命已花费了他过多的气力。后面四人已围在他身前。我悄悄伏低身子,将自己隐藏在路旁的杂草之中。此时我已看清,靠在墙上的男子大约四十多岁年纪,身材十分高大,一头短发,看不清面目,他手里拿的竟然是一把大扳手。
围住他的四人之中,中间两人互相一打眼色,同时举刀向他砍去。男子举起扳手招架,夜色中传来“叮叮”两声兵器撞击之声。三人你来我往战在一处,另两人在外围掠阵。
那男子腿上本已受伤在先,但他背靠墙壁,利用地利封住了背后一半的破绽,也令对方四人不方便一起围攻。这才使得他与其中两人勉强战了个旗鼓相当。但就目前的情形看来,形势显然对他十分不利,对方四人就算使用车轮战法,累也要将他累死。
果然,又勉力支撑了十分钟,男子呼吸声已十分粗重,此时他已大汗淋漓,肩上、手臂上、腿上又添了四五处新伤,鲜血不断从伤口涌出。
我藏在草丛中旁观,知道那男子再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其结果是必败无疑。而他如果落败,付出的必将是生命的代价。
现在,一个问题摆在我面前:我要不要出手相救
思考间,却听那男子痛喊一声,抬眼望去,只见对方左侧一人举刀砍向他头顶,男子举起扳手架开了左侧对手一刀,但与此同时,右侧对手又一刀砍向他左肩,他反转扳手待要架开,但终究因为力抗二人时间过长,身上伤口又血流不止,反应和速度已经迟滞,这一刀却没有架开。刀锋从他左臂上划过,若不是他临危不敌及时侧身向右移动身体,他这一条手臂已被砍了下来。
但饶是如此,这一刀的伤势却是不轻,我知道他已经无力回天了。
此时只听他大喝一声道:“住手”说完不住喘气。对方此时已是胜券在握,却也不急于一时,于是抱刀凝立,想要听他说些什么。
那男子道:“我知道今天不能幸免,不过,死也要死个明白,能不能告诉我,是谁想要我严大海的命”
严大海,这名字我似乎有点熟悉,一时却又想不起来。
四个人没有一个回答他的问题,前面两人又一打眼色,再次同时举刀向他砍去。这一次,他们势要将那男子毙于刀下。
两人刀刚举起,却听背后“咳咳”两声轻咳。声音虽然不大,在这静夜之中却显得尤其突兀,甚至还有一股阴森之意。两人一惊住手,同时退开一步,四人一齐侧过身来。
他们眼光到处,只见一名少年静静地站在他们身后。他们不知道这少年是什么时候来的,仿佛早就站在这里一般。刚才四人凝神对敌,有一个人站在背后却毫无知觉,四人背上同时冒出冷汗。但又见是一个看似无害的少年,又不禁都松了一口气。
这少年自然便是我了。在这一刻,我终于做出了决定。我终究做不到让一个人在我眼前被活活砍死而无动于衷。
我选择了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