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繁锦肩胛骨被勒得生疼,不过她也只能因此才分清这是现实而不是幻觉。
四周的景象都像是禁止了一般,亮如白昼的探照灯突然是如此的晃眼,连脚下的地,都像是悬空了一般。
不知是被风吹散,还是她几乎通宵没睡觉,神经紧绷的缘故,她晕晕乎乎的听见他的声音十分飘渺,她一急之下,慌张的伸手抱住他,就像溺水许久,在几乎被沉默的时候,她终于找到了她的浮木。
当唐敛的身上熟悉的味道和熟悉的温度远远不断的传来时,夏繁锦才浑身一松,无力的将头闷进他怀里,抽着肩膀断断续续的哭了出来。
她将他抱得很紧,而唐敛几乎要将她揉进骨血中。
她在哭,唐敛就一手环着她的腰,一手帮她顺着气。
良久,他心疼暗哑的嗓音在她耳畔轻声道:“乖,别哭了。”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知道她以为他死了的时候几乎崩溃,没有言语能表达他那一瞬间的惊怒和心疼。
他气她不顾危险就往里冲,心疼她的难受和痛苦。
看到她哭着往警戒线里跑的身影,他就知道夏繁锦从始至终都在骗她自己,他也被这个女人骗了。
从来就没有过谁忘记了谁,谁视谁无所谓,所有的爱恨嗔痴,所有的云淡风轻,也都是为了隐藏超乎自我认知的在乎而筑成的城墙。
埋着她脸的胸口位置一片湿热传来,唐敛低头在她发顶吻了吻,一遍遍说着‘乖,别哭了’。
谁知道夏繁锦哭声渐渐止住之后,闷在他怀里片刻,突然仰起头,愣愣的看了他几秒。
刚才一直将自己闷着,因为缺氧,夏繁锦现在满脸通红,泪湿的几缕头发贴在脸上,红肿的双眼看起来让唐敛心揪。
他皱着眉要去给她擦未干的泪痕,遽然被她狠狠的踹了一脚。
唐敛毫无防备,她这一脚踢得极狠,唐敛眉头紧皱,看着她眼中的怒意和狼狈的脸颊,哪里还有什么责备的话说得出。
“踢完了?”他无奈的伸手去拉她。
夏繁锦倏地往后退了一步,又怒又气的看着他,咬牙切齿,“混蛋!”
四周人很多,在一片黑暗中,这里的光线过于明亮,他们的一举一动,别人轻而易举便看了去。
有人听见争吵声,除去有任务在身的工作人员,其余人都纷纷看了过来。
唐敛扫了一眼周围,“人多,别闹。”
夏繁锦也似乎是发现了不妥,随着他的目光看了一眼,四周的人看什么似的看着他们。
夏繁锦红了耳根,因为觉得丢人,刚才的自己像个疯婆子。
她微微垂下头,从唐敛身边疾步走过。
唐敛不知道她又在气什么,从始至终两人什么都没说,她便直接上手开打。
本该出事的他不仅活着还好好出现在了她面前,她难道不该高兴吗?
唐敛大步跟上夏繁锦的步伐,紧紧抿着唇不说话。
救援正在进行,每个人都在抓紧时间搜救,唐敛现在只想将她快点带离这里。
夏繁锦闷着头往前走,一不小心撞上了一个人,来人是个男人,身形高大,夏繁锦被撞得惯性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的时候,腰间多了一只有力的臂膀,顺势将她揽进了怀里。
她知道是谁。
不过抬头看到对面那人的时候,她有些尴尬,那人是家属团的负责人,她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字,只点了点头说对不起,刚要走开,负责人突然也尴尬一笑,“唐太太,你先生现在安然无恙你可以放心了吧?”
威廉刚才跑了几步喘了好久的气才缓过来,现在已然是一副冷静专业的高官形象。
夏繁锦不好直接无视人家,“麻烦你了。”
她偷偷跑出来,造成了一个小小的插曲,而且也违反了规定,夏繁锦略羞愧,现在又不好直接走人,便任由唐敛圈着她的腰。
威廉说着看了一眼夏繁锦和霸道将她圈入怀里的冷峻男人,笑了笑,正式的朝唐敛伸出手,“唐先生你好,我是法航的机场经理。”
“我太太麻烦你照料了。”唐敛伸手沉着有礼的回应。
威廉却额头冒出一层冷汗,照料?
刚才严令禁止他太太贸然离开家属休息室的行为,可称不上照料。
不过他太太好像什么都没说,他也就一笑而过。
“唐太太一整晚都没睡,估计也累了,若是需要可以到那边的酒店房间休息一下。”威廉引着两人朝另外一座酒店的方向走。
因着这座岛屿是著名的度假岛,面积不算大的岛上五星级酒店遍布,这里地理位置稍微空旷一些,游客相对来说较少,环境幽静,加上离这儿不远的地方发生了飞机坠毁,不少游客都纷纷离开去别的酒店了。
威廉怕他们受到搜救的影响,所以才引他们去另外的酒店,并且询问需不需要派车送他们过去。
夏繁锦虽说情绪还没恢复过来,智商却还没受限,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该保持安静,即使她现在心中又怒有气有惊,相对唐敛发货,可还是顾忌着他的身份,没有去拂他的面子。
唐敛淡淡回道:“不用了,止步吧,有事我会再联系你们。”
唐敛说玩,拥着夏繁锦朝不远处一辆黑色的轿车走去。
走了不远,夏繁锦手肘一顶,想要挣脱他的怀抱。
唐敛不知道她突然在跟他置什么气,心中隐隐觉得烦躁,三两步过去,加快了脚步将她拖进车里。
两人都上了后座,被推进车里的时候,夏繁锦发现驾驶室上还坐着席业。
她一愣,唐敛已经‘砰’的一声关上了车门。
“说吧,你到底怎么了?在想什么?”唐敛声音低沉,带着不解和无奈。
夏繁锦没回答她,瞟了一眼席业,席业从后视镜看见夏繁锦坐得离唐敛远远的,突然看见夏繁锦朝他看过来的时候,他顿时低下头,装作没看见。
唐敛沉声了片刻,让席业先开车去酒店。
黑色轿车驶离了坠机现场,朝海边的一座酒店驶去。
到了酒店,唐敛将身份证和护照扔前台,要开一间房。
夏繁锦被他攥着手臂又不能走,只能不冷不热的添了一句,“两间。”
唐敛垂眸看了一眼她苍白恬静的五官,没反对,开了两间房。
只是,第二间房的房卡,直接塞给了席业,“你住这间。”
夏繁锦一愣,诧异的看着他,眼神里写着不敢置信四个大字。
席业颤颤巍巍的接过了房卡。
心中哀嚎,哎呀妈呀,他要一个人住豪华套房啊,回去唐总不会让他给钱报销吧?
席业拿着卡无奈的跟在两人后面。
两间房是对门,席业将唐敛的行李交给他之后自己进了房间。
唐敛将拉杆箱放在脚边,空出手来开了房门,然后一手拉着箱子,一手拉着一个女人进去,夏繁锦不情不愿的,直接被他推了进去,唐敛右脚一勾,门关上了。
他随手将箱子往旁边一扔,拉住要往前走的夏繁锦,强行扳过她的身子,让她面对着他。
“现在可以说?”
夏繁锦不看他,“说什么?”
“装什么傻?”唐敛皱眉不悦的看着她。
夏繁锦眼神偏离,看向他背后的那一幅画的边框,想要说什么,却动了动嘴唇,欲言又止。
唐敛能感到她身上那股紧绷的气场,她沉默着不说话,紧抿嘴唇,眼睛里交错分布着红血丝,脸色也泛着没有血色的苍白。
他最终叹了一声,皱着眉,上前捧着她的脸,低哑的嗓音防得很轻,似乎是害怕惊扰了她。
“你到底在想什么?还在害怕?我不是已经完好无损的出现了吗?”
夏繁锦动了动眼珠看向他,“完好无损的出现了又怎么样?”
她蠕动着嘴唇,很是不解的笑了一声,然后突然变得激动起来,她伸出手指戳着他的胸膛,眼睛越来越红,“唐敛,你混不混蛋?为什么没有上飞机不告诉我?为什么关机不接我电话?为什么不回我短信?!你知不知道……”
她嗓子半哑,说到一半的时候,因为气息提布上来顿了顿,苍白的小脸泪痕遍布,不可抑制的哭腔让她说话都在抽噎,“你知不知道我从电视上看到航班出事的时候,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想的不是你是曾经让我又爱又恨的闷骚男人,而是……而是,要是你死了我怎么办?这个念头从我听到新闻的那一刻……支撑我到现在,我真的……真的以为我们还有很多时间的,有些事我好好想明白后我们就可以重新开始了,下一秒就看到了那种新闻……你让我……你让……”
她开始泣不成声,下一秒唇便被重重堵住,堵住了她的话,堵住了她的哭声,堵住了她所有会让他心疼的字眼。
夏繁锦肩膀间歇抽动着,好一会儿慢慢缓和了之后,唐敛才放开她,将她的头按在自己胸膛上,不停的吻着她的发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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