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巫玥以前对绚繁是不了解的,毕竟接触的少,如今与她朝夕相处,巫玥渐渐发现绚繁实际上是个纯朴的人,从不做作。绚繁自然之中流露出的是纯朴的家风,和无垢的气质,这样的气质是独一无二的。毕竟是让风约那样眼高于顶的男人看上的女子,这样的绚繁更让巫玥觉得不忍。
今天天气很好,阳光很足,巫玥琢磨着让绚繁出去溜达溜达,就说,“我刚才特地摸了下地上的干草,草都是热的,出去走走吧。”
绚繁有些恹恹的,“大冬天的,哪有你说的那么暖。”
巫玥顺势坐在绚繁跟前,“你摸摸我的手都不那么凉,真的,不信你出去看看。”
绚繁笑了,“你来时候抱着手炉呢,就知道哄我。”
巫玥看着绚繁笑,再看她那渐渐长起来肉的脸颊,有些感慨,“你笑起来真好看,要多笑笑,好运会眷顾爱笑的人。”
绚繁心中感动,这些日子巫玥对她的照顾她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是她性子内敛,真的跟至亲的人反而说不来热络的话,她没接巫玥的话,转头跟蓉媪打趣道,“阿嬷,你看阿玥,为了让我出去,什么好听的话都说得出来。”
蓉媪笑道,“女郎笑起来本来就好看。”
几个女人又笑着打趣了一番,巫玥又给绚繁穿上厚厚的衣服,她是生怕绚繁会冻着的,绚繁有孕在身,真要是冻着了太受罪,连药都不能吃。
绚繁走到门口却有些犹豫,“还是算了吧。”
巫玥知道绚繁这是害怕见到人,她在屋子里待久了。
“枉费我把你打扮的这么美,头发白梳了是不是,衣服白穿了是不是,都收拾妥当了,就差出个门了。再说咱们也不走远,就在花园走走。”
绚繁听巫玥都这么说了,也不好推脱。
巫玥携着绚繁的手,“你仔细脚下。”
绚繁笑着应了。
两人也没带奴仆,就这样携手漫步在园子里,冬日的花园只有残雪和灰扑扑的花架上挂着枯藤,残雪是温厚的,枯藤是生命存在的痕迹。
“你看那里,那个是紫藤,夏天的时候会开满挂的小紫花,特别美。还有那边那个树,春天的时候会开白色的小花,满院子都能闻到清香的。”
绚繁说,“我家那边有栀子花,白色的,七八月份开,很香,你肯定喜欢。”
“我听过很多人提起过蜀地,都是难掩怀念,那里定然是很美的。”
绚繁点头,“是很美的。”
巫玥问,“想过要回去吗?”
绚繁狐疑的问道,“回去?”
巫玥点头,“是的,回去,回蜀地去。”
绚繁有那么一刹那的恍惚,随即摇摇头,“回去又能怎样。”
巫玥眼睛一直看着绚繁,她希望自己能够从绚繁的神情里看出她的心思,可是巫玥看不出来,她看不出来绚繁是喜是悲,只看出了她那一刹那的恍惚。
“绚繁,你爱风约吗?”
绚繁沉默,她爱风约吗?她以前是爱的,只是如今,她也说不出到底是爱还是不爱。她以前喜欢风约的时候恨不得掏心掏肺,风约离开的时候她也是痛彻心扉,可是伤心过痛过之后她就平静了,再见到风约的时候她心中还会悸动,可是她的理智告诉她自己是有婚约的人,不能跟风约再有瓜葛,然后,她就一点点的压制住了对风约的感情,再后来,风约把她带到了洛阳,他们有了孩子,这一切发生的都太快,她有时候都会有些恍惚,更谈何去想爱不爱的问题。
巫玥说,“如今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你有什么想法吗?”
绚繁知道巫玥这是要自己早做打算,确实也应该早做打算的。未婚生子这样的事情太受诟病了,她没有超脱到无视闲言闲语。
“阿玥,你最欣喜的事情是不是就是永远留在荀三郎身边?”
巫玥浅笑,“是呢,我只要他就够了。”
绚繁点头,“阿玥,我希望你幸福的。”
“我也希望你幸福的。”
然而幸福并不会眷顾每一个人。
不远处,风约在风口驻足,他不敢上前,生怕惊扰了她。天纵之才,终究是补不了世情的欠缺,他其实不太明白绚繁为何以前会爱他,而今却对他如避蛇蝎。
日子倏忽远逝。
闰正月末的一天,风约通知她素斋三天,绚繁终于答应互换命格。大将军的终期到了,这是近期最后的一个机会,错过这个机会就要再等两年。
巫玥却一点高兴的心思都没有。她隐隐的不安,这不安来源于她自身敏锐的触觉,她太聪明了,聪明到能察觉到绚繁的迁就。
荀谦早就察觉到巫玥的心事重重,她藏不住心事的。荀谦劝慰道,“她一个人,若是没有风约照顾,以后境地会十分不堪。”
“可是……”
巫玥终究是没说下去,她觉得自己太自私了,为了自己的幸福,不去考虑别人的感受。她如今这样装聋作哑,就连以前她对绚繁的好都像是一种胁迫,感情胁迫比武力胁迫更伤人。
“我只是不希望她做这决定受到我的影响。”
然而,万事难全。
绚繁许是看出了巫玥的顾虑,她反倒劝慰起巫玥来了,“阿玥,你觉得我这个决定做错了吗?”
巫玥摇摇头,“没有,风约会对你好的。”
“既然你觉得我觉得决定没有错,还干嘛整天哭丧着脸,你应该为我高兴的。我终究是放不下的。”
巫玥说,“我是怕你委屈。”
绚繁粲然一笑,“嗯,我想了下,跟风约在一起大约真的是委屈自己了。我倒是想跟阿玥永远生活在一起,然而阿玥终究是要嫁给荀三郎的。”
阿玥笑了,“我不嫁给他也行呀。”
绚繁摆摆手,“谋士我可得罪不起,回头算计到我身上,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
巫玥嗔怪道,“行了,大过年的,乱说话。”
绚繁亲昵的搂住巫玥,她头倚在巫玥的肩上,“阿玥,我是说真的,我真的希望能够永远跟你在一起。”
巫玥轻轻的拍着绚繁的手,无声的安慰着她。
绚繁如今太过于依赖巫玥了,这样的依赖是珍贵的,也是无可奈何的,更是让人心疼的。
素斋三日,沐浴焚香,开坛作法。
三更天,冷月清风,在一片’嘎玉撞金,鸣丝吹竹,击金鼓镗’声中,风约挥舞衣袖,水袖广衣,随风而动,他在巫乐声中,跳着巫舞。
巫玥静静地坐着,心中澄明,终是得偿所愿,然而又没什么乍然之喜。只觉得冬日冷风,吹得人哆嗦。
这一番法事一直到五更天才结束,天际泛白,几声鸡鸣。
巫玥原本以为换命之事必有销骨剥皮之痛,哪知只是觉得昏昏沉,待清醒已经完成。可见命运之事也不过是昏昏沉,一梦之间。
绚繁说,“阿玥,你先回去吧,我跟他说几句话。”
巫玥看了看绚繁,又瞅了眼难掩喜气的风约,他们两个之间的事情确实也到了该说清楚的时候了,巫玥说,“你也别在外面待太久,外面寒气重。”
绚繁应了声,“晓得了。”
如今的颍川正是冬去之前的寒冷,朔风转回廊,刮的呜呜作响。
也不知道两人都谈了些什么,巫玥想,事已至此,总不会再横生枝节,因缘际会,最终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巫玥后来也没有问绚繁他们具体说了什么,而绚繁亦不曾提起他们谈话的内容,她只说了句,“也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