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就像是化成了一片柔韧的羊皮纸,柔若无骨的平摊在冰冷的地面上,正被一只陌生的手轻轻抚摸着。
那只手有着匪夷所思的魔力,只要它碰触过的躯体,都会变得舒畅而柔软。它的指尖仿佛带着神奇的火花,让他觉得温暖而放松,之前所有的烦恼和痛苦在这瞬间都消失不见了。
黑暗中他听见一个声音,虽然模糊不清,但他还是被那个声音从深沉的梦想中唤醒了。
然后慢慢他睁开了眼睛。
他看见有簇火焰在他的身体热烈的燃烧着,明亮的火光透过他的身体照亮了这方世界。
一双得意的眼睛出现在他面前,透过那漆黑的瞳孔上的倒影,他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变成了一盏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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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途川客栈每日来客众多,有的客人不喜日光,所以客栈里常常是门窗紧闭,只靠着灯笼和月光杯来照明。
青衣正站在柜台前仔细的对账。
自打了解了赤字的严重后果后,她就再也不敢掉以轻心了。
柜台前摆了一盏晶莹剔透的琉璃灯,青衣注意到视野里的光线时有晃动,就抬起头打开灯罩,用把小剪刀剪了剪灯芯。
说起这灯,着实珍贵的很,但在青衣这个凡人眼里,恐怕也只有好看二字了。
这琉璃灯罩原是胡姬的私有物,但是胡姬说,美丽的东西就该摆在外头,让所有人都领略到它的美,才不算暴殄天物。
为了配得起这盏灯,里面的灯油都是胡姬专门费心思调出来的,点灯的时候,自有一种淡淡的清香,让人感觉心情愉悦。
青衣小心翼翼的盖上琉璃灯罩,然后就瞧着那精美的纹路挪不开眼。
高师傅忙完了一波,终于得了闲出来休息一会儿。结果刚走出厨房,就看见一个小娃娃咬着手堵在门口。
“让开让开,堵在这里做什么?”高师傅黑着脸将那个小孩子赶了出去,又随手把厨房门关上了。
青衣回过神来,转头去看那个不知道什么时候跑过来的小孩子。
那是个极为可爱的孩子,约莫七八岁,眉眼精致,肌肤细腻雪白,隐隐透出点蔷薇色。
青衣心道,这绝对算是个美人坯子,可以预见再过几年,她就可以出落成个亭亭玉立的美人。
小娃娃胆子挺大,见了凶巴巴赶人的高师傅也不害怕,只是松开咬着的手喏喏道:“我肚子好饿。”
高师傅随手一指边上的桌子不耐烦道:“饿了就点餐,只要你有钱付账,吃什么都可以。”
说完就对青衣说道:“你看着招呼了,小崽子就是折腾。”
青衣合上账本,沉默的将小娃娃从头到尾的瞧了一遍,心里有些拿不准,她到底是妖呢还是人?若是妖就好办多了,若是人——那可太麻烦了。
小娃娃眨巴着眼睛望着青衣,然后对着看起来冷冰冰的青衣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姐姐你真好看,和我娘娘一样好看!”
青衣闻言一愣,然后轻声问道:“你娘娘是谁呢,怎么让你一个人过来了?”
“娘娘在房间里照镜子,没有理秀秀,秀秀肚子饿了,就跟着香味下来了。”秀秀歪头对着青衣天真的问道,“姐姐,秀秀可以吃饭吗?”
青衣心底涌起一种古怪的感觉,不能怪她多想,来这个客栈的,有多少是正常人呢?
于是她轻轻皱起了眉头,然后对着秀秀摇了摇头:“回去找你娘娘吧,让她给你弄点吃的。”
说完转身进了厨房没有再出来。
秀秀只能失望的咬了咬自己的手指,她的肚子一直在咕噜噜的叫着,真的很饿。
她站在那里,眼巴巴的瞧着其他人在那里大口大口的吃肉,馋的流出了口水。然后她吸溜一下,又把口水咽了下去。
“喂,小娃娃,来来,来这里。”一个长相斯文的男子面带微笑,对着秀秀招手,“我这里有好吃的,要不要吃?”
秀秀咬着手指看了那个陌生男子两眼,有些犹豫,娘娘说过,不可以随便跟陌生人说话,也不可以随便拿收陌生人的东西。
但是秀秀真的很饿啊!
那个男子见秀秀虽然没有过来,却一脸渴望的盯着自己面前的那碟子白切鸡,就伸手捡起一块鸡大腿肉,对着秀秀摇了摇:“看,这个可好吃了!”
秀秀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噜噜的叫了好大一声,终于有些按捺不住,慢慢朝着她眼中的鸡腿迈了两步。
就在这个时候,大堂正上方的一盏花灯突然噗呲一声就灭了,所有人只觉的光线霎时就暗了些。
青衣听见外头有些嘈杂鼎沸之声,就从厨房里走出来看了看。
黑三郎提着盏美人灯走了过来,递与青衣道:“灯笼不知道怎么灭了,许是坏了,你先收好了,我拿盏新的换上。”
然后不等青衣反应过来,直接把灯笼往青衣手里一塞,转身去找替换用的灯笼去了。
青衣捧着那盏美人灯,灯笼犹带着未散尽的热气,摸起来温温热热的,犹如娇嫩*女子的肌肤,只觉触手细腻柔滑。
犹如娇嫩*女子——
青衣的身子徒然一僵,只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炸开了。她强压住发毛的感觉,低头细细瞧了瞧手里的美人灯,灯上绘了一个白衣美人,如墨的长发随风飘逸,纤腰一折,一手高举,做了一个旋舞的姿势。
她的手腕上系着一根红绳,正是素兮从来不离手的饰物。
青衣抬起头看着黑三郎在原来挂着美人灯的地方挂上一盏莲花灯,那个地方,本来是挂熊大做的美人灯的地方。
熊大调戏不成,生生扭断了一个小娘子的脖子,然后剥下她的皮,做了盏美人灯当做赔偿。
那个可怜的小娘子,名叫素兮。
青衣微不可察的叹息一声,轻轻把手里这盏美人灯放在了柜台前。
若是能找人帮忙修一下就好了,素兮是个美人,熊大将她做出美人灯之后,仍然很美,只是随意堆在库房里或者销毁,岂不是暴殄天物?
换好灯笼后,客人们又恢复了镇静,继续把酒言欢。
那个企图用鸡腿勾引秀秀的男子又继续开始引诱:“小娃娃,你不是饿了吗?来——”
谁知秀秀却后退了两步,然后忽然转身蹬蹬蹬几声跑上楼了。
诱哄秀秀失败的那个男子登时露出个邪气的笑来,失望得对着身边的同伴道:“可惜了,那娃娃倒有张好皮。”
柜台前的青衣低下头,默默瞧着那盏琉璃灯发呆。
方才那个男子诱哄秀秀的时候,她隐约瞧见一片白纱在他头顶上晃荡,那到底是什么东西呢?
“青衣。”黑三郎一手提着一坛酒从酒窖里钻了出来,又快步走到柜台随手将酒坛子放在了柜台上,然后一脸催促地对青衣说道:“我饿了,快去给我做两个菜垫垫肚子。”
“我也要个菜!”高师傅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满身满手的黑色污渍,拉了老长一张脸,很是烦恼地抱怨道,“什么时候给我来个助手?事儿真真是忙不过来了,小仓库还没来得及收拾呢!我实在脱不开身,再不收拾,里头存着的东西都该坏了。”
青衣又想起那晚上隐约听见的响动,登时又皱了皱眉,然后偷偷瞄了眼黑三郎。
黑三郎呲着牙对着青衣一笑:“还不快去做菜?不好吃你知道后果!”
青衣头皮一紧,忙问道:“你想吃什么?”
“你看着随便弄!”黑三郎一脸无所谓地提着酒坛子去招待客人了。
青衣又望向高师傅,就看见高师傅很是高兴提了一句:“只要是肉就好!”
青衣回到厨房找了找,在高师傅随便堆置调味品的地方发现了一罐豆瓣酱,顿时喜上眉梢。
有了豆瓣酱,就好做水煮肉片了。
青衣取了块里脊肉往外头一放,这会儿外头冰天雪地的,只消一会儿,就能把肉冻上。
冻肉的时候她先把大蒜和姜切末,又在锅里加油,烧热后,将花椒、干辣椒慢火炸至金黄色后捞出切成细末。
然后她把冻上的里脊肉取回来细细切成薄片,加淀粉,花雕酒,鸡蛋清和少许盐,搅拌均匀后等入味。
接着她将自己发的豆芽取了一小半过来,先焯熟后过冷水,充分去除了豆腥味后,沥干铺在了瓦盆底。
这个瓦盆足有脸盆那么大,青衣暗道,这么大盆总该够他们吃的,想了想不放心,又多切了些里脊肉片腌渍起来。
她又往灶里加根柴火,等锅里油热后加入一大勺豆瓣酱煸炒,再加姜末和大蒜末翻炒几下,倒入鸡汤,烧开后将肉片一片一片划入锅中,再加少许酱油和盐,只等肉片变色后捞出,放在垫了豆芽的瓦盆里。
最后将锅洗干净,烧点热油,瓦盆里放上蒜末和炸好的花椒、干辣椒,只待油热后,直接用勺子舀起浇至辣椒末和花椒上,热油发出吱吱的声响,一时浓香四溢,麻辣味飘得整个厨房都是。
青衣伸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这道水煮肉片已经大功告成了。
高师傅眉开眼笑的钻了进来,他闻着味儿在门口守了半天了,这会儿赤手端起瓦盆就往外跑,边跑还边叫道:“黑三郎,快把我那坛子好酒提出来,嘿嘿,你请我吃肉,我就请你喝好酒!”
等青衣洗了锅走出厨房,就见黑三郎正笑眯眯的喝酒吃肉,而高师傅则团成一团,背对着自己窝在角落里。
“这是怎么了……”青衣纳闷的走过去问了一句,然后她看见高师傅委委屈屈的转过头,一只眼睛青青肿肿的很是凄惨。
“青衣,再给我做一盆——”高师傅伸手一指黑三郎满满的都是愤怒,“黑三郎他黑吃黑,抢了我的好酒还不给肉吃,我——我——”
“我知道了。”青衣木着张脸阻止高师傅继续诉苦,要知道高师傅整一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做起委屈模样实在是让人觉得瘆的慌,她径直掉头往厨房走去,“等我一会儿,我马上重新做一份。”
以后做菜再也不只装一份了,青衣默默地这么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