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这个夏天注定是一个多雨的季节,陶晓锋的葬礼是在一个阴雨蒙蒙的天气,几十个警察齐刷刷的站在那里,简墨晗的背挺得笔直,比任何一次都直,黄立站在前面发言,高一平站在她的左手边,何菲站在她的右手边,唇色依旧苍白。
黄立将一枚二等功的奖章放在陶晓锋的墓碑上,他的父母虽然哭得不能自已,却也是站的笔直,为自己的儿子骄傲着。
“敬礼!”有人喊了一声,打断了简墨晗的神游。
献过花之后,大家陆陆续续的离开了,何菲脚下一软,简墨晗手疾眼快的扶住她,何菲的发烧不是无缘无故的,伤口感染,当时的情况太过危急,根本就没有人联想到何菲的伤口,以为只是一次寻常的重感冒,强行用退烧药将四十一度的高温压到了三十九度,但是这只是治标不治本的方法。
在蒋佳玉的家里,退烧药的药效褪去了,何菲的体温又一次升了上来,高烧让她的痛觉开始变得迟钝,所以,即使是晕过去之前她也不知道自己的伤口感染了。
这次的高烧对何菲身体的伤害很大,体温甚至一度飙到四十一度以上,医院还下了一次病危通知书,吓坏了何家二老,本来高高兴兴的一次旅行,最后落得个草草结束的收场,何妈妈见到病危通知书的那一刻,差点没一头栽倒在地上。
何爸爸扶住了自家老婆,两人担心的回头,简墨晗就站在那里,自从知道陶晓锋去世的消息后,她就一直站在何菲的病房前,不吃不喝,不哭不睡。
大家都知道简墨晗的脾气,没人劝得住她,也没人敢去劝,简墨轩拦住了何妈妈。自家堂姐的脾气他知道,即使不在这里站着,她也会在别处站着,与其如此。倒不如在这里反而安心,简墨晗严令禁止告诉简妈妈,而简墨轩公司又催的急,急的简墨轩差点没辞职,一天一夜。二十四个小时,直到何菲的体温降了下来,从ICU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简墨轩才回到公司。
何菲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忍住身体的不适,命令简墨晗去吃饭睡觉,简墨晗这次倒是听话,乖乖的何菲面前吃饭,然后躺到旁边的病床上,闭上眼睛,何菲实在是累了。也跟着昏昏沉沉的睡着。
陶晓锋的葬礼选在了七天之后,这七天,何菲努力恢复身体,一是为了送这个自己一直当弟弟看的人最后一程,一是她实在不放心简墨晗,虽然她会听她的话,吃饭睡觉,但是却日渐消瘦,只是七天,她就瘦了一圈。人也沉闷了不少。
“馨儿,你没事吧。”简墨晗扶着何菲,天空黑的好像墨一般。
何菲摆了摆手,两人走到陶晓锋的父母面前:“叔叔、阿姨。”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陶妈妈一遍又一遍的摸着墓碑上儿子的照片,依依不舍。
“你就是那个晓锋救的孩子吧。”陶爸爸擦干脸上的泪水。
“是!”简墨晗的语调有些颤抖。
“挺好,晓锋对得起自己头上的警徽了,”陶爸爸拍了拍简墨晗的肩膀:“你要开开心心的活下去,带着晓锋的那份。”
简墨晗哽咽的说不出话,这个睿智的老人将一切看得清清楚楚。纵使痛失爱子,他也希望被救下来的孩子好好活下去。而不是背负着自己儿子的死一辈子。
“叔叔放心,晓锋的那份,我们会替他活出来的,而你们就是我们的父母。”何菲的声音虽然虚弱,但是却掷地有声。
“好。”陶爸爸的眼泪又在眼眶中打转了,为了掩饰,转身扶住陶妈妈。
“你们,好好的。”陶妈妈将二等功的奖章小心翼翼的收在盒子里。
看着两个老人相互扶持着向前走,简墨晗的泪水又流了下来,一道闪电划过天边,紧接着一道惊雷,简墨晗上前一步,注视着墓碑上的照片,是陶晓锋上警校时穿着警服照的,阳光帅气,当时选择照片的时候,专案组纠结了很久,最后还是简墨晗开了口:“就这张吧,虽然没有现在的沉稳,但是这是他本来的样子。”
又一道闪电划破天空,好像墨被利刃切开一样,但是这次却不是惊雷,滚滚的雷声从天的一边响起,轰隆隆的移向另一边。
“馨儿,你说为什么送别的时候总是雨天呢?”简墨晗没有回头,颤抖的声音伴着雷声飘在何菲的耳旁,要不是她全身心的注意力都在简墨晗的身上,很有可能就错过了这句话。
“因为啊,”何菲也跟着上前:“这是老天在帮我们分担泪水啊。”
简墨晗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什么时候也学着封建迷信了。”
“这不是封建迷信,就像我相信人是有灵魂一样,我相信此时的晓锋,一定在某个地方看着我们。”何菲说的笃定,而简墨晗,一如既往的相信着她。
你的生命中是否遇到过这样一个人,你们只是朋友,或许他喜欢着你,但是这种心思从来都不会让你知道,你们只是保持着友谊的距离,直到有一天,他彻底的离开了你,离开了这个世界,而你,只是用一个朋友的身份送了他最后一程。
专案组解散了,三个新生力量死的死,伤的伤,黄立再过几年就到了退休的年龄,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了,调去一个清闲的职位,高一平被调到特警队担任教官了,而何菲,这次身体的伤害太大,需要好好调理,终究是拗不过何妈妈,搬回了家,在一个派出所做内勤,用她的话说就是过上了老年人的生活。
也就只有简墨晗,法医十分稀缺,刑侦支队不放人,但是她再也不属于哪一组了,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我是革命一块砖,哪里需要往哪里搬。”
但是她的内心觉得,自己就像是一只没有脚的鸟,无论哪一棵树,都不是她的家,有时她会想起在专案组的两年。一切就像是做梦一样,她会想起亦师亦友的黄立,会想起正气凛然的高一平,会想起那个舍命救她的陶晓锋。也会想起何菲,但是她想不到什么词来形容。
S市说大不大,只有8488平方公里,对于一个有着一千多万人口的城市来说,甚至还有点小。但是说小也不小,至少简墨晗从来没有偶遇过何菲,不知道是因为什么,那时候那么要好的两个人,就这么散落在风沙之中了,开始是何菲身体不好,后来是简墨晗忙,每次想见面都没能成行,最后,等到简墨晗惊觉生活中少了些什么的时候。她跟何菲已经一个月没有联系了。
两个人竟然就这么生疏了,闲暇的时候,简墨晗去过何菲所在的派出所门前晃,直到门卫警觉,都没有遇到过何菲,最后索性就断了联系。
又是一个寒冬,如果说去年的夏天多雨,那么今年的冬天竟然开始飘起了鹅毛大雪,这在S市可是很少见的,简墨晗觉得格外的冷。也许是心里寒。
两年了,刑侦支队也经历了不少的人事变迁,新来的刑警都在传,法医室有一位冷面女法医。能力强,就是人冷了些,能用一个字回答的问题从来不会说两个字,甚至有时直接用眼神回答,那冷冰冰的眼神,会让人做噩梦的。
每当听到有人这么评价简墨晗的时候。总会有一些老刑警叹上一口气,那个大雨滂沱的夜晚,他们亲眼见证了专案组的解散,或许说分崩离析。
曾经简墨晗带的那个实习生已经正式成为了简墨晗的徒弟,有时听见有人这么说自己师父的时候,她很想反驳一句:师父以前是会笑的,还有些毒舌。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这两年师父的变化,身为徒弟的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不是不心疼,只是没有办法。
这天风和日丽,料峭春寒已经过去,简墨晗还是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正直下班高峰,她选择了步行,转过弯就是大门了,简墨晗叹了口气加快脚步,一个人的日子实在难熬。
门口有个人笑意盈盈的站在那里,既不进来,也不见门卫赶人,让几个小刑警不禁侧目,都放慢脚步,猜测这人到底是谁。
简墨晗一抬头,熟悉的身影,熟悉的笑容,那一瞬间,仿佛中间的这两年从来没有存在过,只不过是下班的路上,两人调皮比赛谁先到大门口,输的人要请客,而何菲仗着自己科班出身,总是欺负简墨晗这个体力不好的人,两人却乐此不疲。
“馨儿。”这个名字在简墨晗的舌尖绕了几遍,等到简墨晗走到何菲的面前时,就自然而然的溜了出来。
“小晗。”何菲依旧笑着,眼里却有了泪。
于是几个小警察就震惊了,因为像来不苟言笑的简法医,此时竟然笑了,虽然脸上的泪珠清晰可见,但是确实是在笑着。
更让他们震惊的是,简法医竟然扑进那人怀里,远远的看不清楚,但是貌似是在撒娇,几个小警察将一辈子的惊讶都用在了这一刻。
简墨晗的小徒弟是追着她出来的,在她眼里,自己的师父能力强,脑筋灵活,观察更是细致入微,就像一座宝库,有让人取之不尽的宝藏,那个能让师父不寂寞的人出现之前,自己就代替她陪着师父吧。
简墨晗走的有些快,而小徒弟又被人拦了一下,等到她追出来的时候,简墨晗已经扑在何菲的怀里了,“师”字还在唇边打转,被她硬生生的咽了回去,真好,那个爱笑爱闹的师父又回来了。
“小晗。”何菲将简墨晗搂在怀里,右手放在她的头上,只一个名字就抵得过千言万语。
3号楼中,局长和黄立并排站在窗前,楼下的一幕尽收眼底,陶晓锋的死,对于专案组的每一个人来说都是一个坎,现在迈了两年,终于迈了过去。
“或许专案组又该重启了。”黄立喃喃自语。
局长笑意盈盈的看着黄立:“还能干几年?”
“还能干几年……”(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