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怎么都进不了后台操作,只好一早来发布最新章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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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28年6月,墨西哥东北部,海滨城镇拉普斯卡。
爱尔兰陆军上尉安托-艾尔伍斯坐在一辆装水果蔬菜的牛拉大车里,透过筐子间隙看着惨白阳光照耀下的街道,颠簸的土路和低矮的房屋让他想起了少年时代的家乡。这十年来,那座爱尔兰小镇的面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人们不用再穿寒酸的旧衣服,出门靠双脚或畜力车,这是让每一个爱尔兰人都感到骄傲的地方。
要是有一位救世主般的领袖,这里的人们在若干年后也能够感受到那样的骄傲吧!艾尔伍斯心里想着。
大车穿过城区来到了郊外的一处庄园,砖砌的围墙让人不能轻易地窥探庄园里的情形。大门关拢之后,车外的声音多了起来,然后有人用英语说话,他大致听懂了意思,扶着自己的黑色鸭舌帽站了起来。
两个皮肤黝黑的墨西哥人搬开装着香蕉和芒果的筐子,围拢过来的其他人则用轻快的哨声欢迎艾尔伍斯的到来。
说英语的那个男子,有着跟印系人种截然不同的白皮肤、蓝眼睛,他鼻梁很高,蓄着浓密的欧式上唇胡,双手抱在胸前:“欢迎来到墨西哥,尊敬的艾尔伍斯上尉先生。”
这句较为简单的英语,艾尔伍斯完全听懂了,他拎着自己的行李袋跳下大车,朝这里唯一的“同类”伸出手:“您是霍埃尔少尉?”
对方咧开嘴,露出被烟熏得焦黄的门牙,笑容如同这里的天气一样灿烂:“西班牙皇家陆军少尉马克-霍埃尔,乐意为您效劳。”
握手之后,艾尔伍斯不知该说些什么,便耸耸肩,左右张望了一下:“这里是基督圣战者的一处秘密据点吧?”
那些戴着大草帽的墨西哥人正忙着把混装在水果里面的武器弹药卸下来搬进房子里,他们当中少有二三十岁的年轻人,多数都是大叔模样,瘦的瘦、胖的胖,跟精锐这个词完全搭不上边。
艾尔伍斯说的是语法并不准确的爱式英语,高鼻梁的西班牙少尉显然没太弄明白他的意思,因而答非所问:“是吧,看起来还不赖。”
初次来到大洋彼岸的异域之地,艾尔伍斯需要适应的东西还有很多,他没在意这个小插曲,跟着霍埃尔走进庄园里最大的那栋房子,行李还没放下,便见到了这里的头目一位戴着独眼罩、坐在办公桌后面奋笔疾书的中年人。
跟外面的墨西哥人一样,这位中年人也是平民装扮,但那条斜挎在肩、鼓鼓囊囊的子弹带瞬间让他霸气尽显。
西班牙人向艾尔伍斯介绍说:“这位是萨尔西多上校,墨西哥基督军第20团司令官。”
艾尔伍斯刚伸出手,那人猛地站了起来,个头不高,甚至可以说有些矮,他身形敦实,腰上系着武装带,半包式的枪套里插着一支大号的左轮手枪,看起来像是英军制式的韦伯利点四五,开口竟是英语,但发音和语法很是奇怪。
“艾尔伍斯上尉,我们等你很久了,在欢迎你到来的同时,我要向你们的国王陛下表达诚挚的感谢,希望你们的援助能够让我们赢得这场神圣的战争。”
与对方握手之时,艾尔伍斯感觉自己的手像是被大铁钳给牢牢夹住了,这绝对是一个充满力量的矮个子,真正干起架来,自己恐怕难有胜算。
“很荣幸加入你们。”艾尔伍斯客套道。他之所以来到墨西哥,并不是因为他对这个国家有多么深的感情,而是因为这里的天主教徒正遭受难以想象的劫难如今执掌墨西哥政权的普鲁塔尔科-埃利亚斯-卡列斯是墨西哥革命制度党的创始人,同时也是个无神论主义者,他提出的新宪法设立了较为激进的反教权内容,之后又陆续促成了反教权刑法的通过和实行,逐渐演化成为对天主教徒的迫害行为。墨西哥民众在经过数年的和平抵制后,开始以武装反抗的形式对抗墨西哥政府,由此引发了著名的“基督战争”。1927年,墨西哥政府宣布天主教徒及其支持者组成的游击队是暴徒和分裂主义者,开始对其采取严酷的镇压。
与以往的宗教冲突不同,这场基督战争是无神论主义者利用政权对天主教徒的压制甚至迫害,墨西哥政府的行为引起了罗马天主教廷的关注,教宗庇护十一世发布“神圣救主”通谕,对墨西哥天主教徒的处境表示同情,天主教国家则纷纷谴责墨西哥政府的偏激政策,一些国家开始秘密支持墨西哥的基督军,同为天主教国家的西班牙和爱尔兰便在其列。
十字军东征的时代早已尘封在历史的长河中,到了工业文明觉醒的二十世纪,不再会有一大群人为了宗教正义而劳师远征,任何军事行动的出发点通常只有一个,那就是利益。20世纪初的墨西哥,工业经济不算发达,但它丰富的资源却让人垂涎煤、铜、铁、石油等矿藏的工业化开采达到了可观的规模,石油年产量超过200万吨,咖啡、糖、棉花等农产品的生产也很富庶,这个国家之所以还处在贫弱的状态,是因为大部分工矿企业掌握在美英资本手中,所得高额利润大多流往国外。
地理上,墨西哥是美国的后院,与美国有两千多公里长的陆上边界线,宛若怀抱的墨西哥湾,北侧是美国经济较为发达的路易斯安那、密西西比、弗罗里达等州,西南部是墨西哥漫长的海岸线,而墨西哥西北部港口距离美国圣地亚哥、洛杉矶等重要城市仅有咫尺之遥,与美国处于竞争和对立立场的同盟国阵营若能够在墨西哥获得立足点,无论是和平发展时期还是战火纷飞年代,都是从军事战略上挟制美国的一把利器。
略过繁杂纷乱的大时代背景,视线回到墨西哥东北部的小庄园,爱尔兰军官艾尔伍斯对这里的管事人说:“我的工作什么时候开始?”
这名有些匪气的墨西哥中年人侧着头问:“你最擅长什么?”
艾尔伍斯一本正经地回答:“训练士兵。”
中年人跟先期抵达这里的西班牙军官对视一眼,两人都莫名地笑了起来。
不明所以的艾尔伍斯挺着胸膛说:“只要给我两个月的时间,我可以将一群没有摸过枪的农民训练成为合格的战士。”
墨西哥中年人摇摇头,从桌上拿起那封看起来还没写完的信,用他那奇怪的口音解释说:“距此400多公里路程的蒙特雷是我们抵抗政府军的一处重要据点,一个星期之前,大约五千名政府军士兵包围了那里,蒙特雷的形势每天都在恶化,友军需要我们尽快赶去增援,我们现在只有不到200名受过训练的战士以及400多个刚加入不久基督军的新兵,但我们手里有新运到的步枪、机关枪还有充足的子弹。”
艾尔伍斯考虑了一下,正打算道出自己的初步设想,却瞥见来自西班牙霍埃尔少尉给自己使眼色,顿时心领神会:“有什么我能帮忙的,上校先生尽管吩咐。”
墨西哥中年人似乎没有察觉到这两名欧洲军官之间不动声色的沟通,他背着手走到挂在墙上的墨西哥地图前,抬头看着标注在那上面的线条,喃喃自语。
这时候,霍埃尔少尉用另一种生涩的英语说道:“蒙特雷实在离我们太远了,中间需要穿过政府军控制的区域,又没有便捷的水路可以走,如果这是一场传统意义上的战争,而我是蒙特雷的基督军指挥官,那么我会毫不犹豫低选择突围,利用地形摆脱政府军的追击,在沿海地区跟友军部队会合,可问题就在于这并非传统战争,而是平民为了捍卫信仰而跟正规军队展开的战斗,他们一旦离开了自己熟悉的地方,就很难从拥有骑兵队的政府军手里逃脱了。”
霍埃尔少尉的解说显然道出了墨西哥中年人的顾虑,他眉头紧锁地转过身:“除了我们团之外,还会有另外几支部队赶往蒙特雷,如果能够打败政府军的围攻,相信会有更多的国家支持我们。”
艾尔伍斯先前对墨西哥的了解很少,被选为第一批志愿者之后,他才开始恶补这方面的知识,知道墨西哥从1910年的革命开始,经历了长达十年的政治动荡和内战,进入20年代之后,国家形式才安定下来,而这短短七八年时间,国内的经济形势便有了较大的改观,当初的革命军、游击队已经转变成为职业化军队,训练和装备水平固然要比列强军队差了不少,规模也有些寒碜,但用来对付平民自发组成的基督军还是绰绰有余的。为了扭转这种实力对比悬殊的状况,曾经统治墨西哥而且国民多为天主教徒的西班牙、欧洲新兴军事强国爱尔兰以及他们的“幕后大哥”德意志,出钱、出枪、出人,积极帮助墨西哥基督军对抗墨西哥政府军。
德国、爱尔兰、西班牙皆为君主制国家,投入军事冒险的效率高于民主国家,可是墨西哥远离欧洲,而且墨西哥现政府跟美国关系较为密切。要避免美国的直接干涉,对墨西哥基督军的援助就必须秘密进行,所有志愿者都是以个人身份来到墨西哥,启程之时即跟本*队脱离了干系,而运抵墨西哥的枪械弹药,初期以英式装备居多。如此一来,墨西哥的宗教战士们只有熬过最段崎岖的小道,才可能迎来光明的坦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