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伍子胥以为自己死了,然而他睁开眼睛,却看到夫差一张大脸正在眼前。
大王怎么在这里?该不会……怎么会这么快?伍子胥倏然想到那个可能,脸色一片死灰。
“伍相,你终于醒了!”夫差说道。
醒了?不是死了吗?死了还能醒?
伍子胥还没反应过来,又听夫差扬声说道:“你们都进来吧!伍相醒了。”
门外呼啦啦进来六七个人,伍子胥定睛一看,正是自己的几个心腹手下和太仆狐冲、卫尉管华、郎中令伯子君等几名栋梁之臣。
难道他们都被杀了?这个昏君!伍子胥简直被气的要再死一次。
几个人看到伍子胥眼白一翻,赶紧扑上去掐人中的掐人中,顺气的顺气。一阵手忙脚乱。
伍子胥被弄得疼了,才觉得不对。就算夫差杀了这些重臣,勾践灭吴也需要时间,夫差怎么会这么快就跟他前后脚一起死了?
等等,疼?鬼也会疼?难道他没死?吴王刚说他“醒了”?
想到自杀那日,吴王的心腹执意跟他进入屋内,还没等他拔剑自杀,就说到:“伍相,大王有旨,请恕小的冒犯了!”然后他就眼前一黑。睁开眼就到了现在。
伍子胥终于转过弯来了。显然夫差做了个局,让他假死了。
既然自己没死,虽然不知道夫差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但君臣之礼不可废,伍子胥起身就要行礼。
“伍相不可多礼!”夫差忙扶住他,不让他拜下去。
“大王这是……”既然夫差不让拜,伍子胥也不执著。他还有满肚子的疑问还要问。
“伍相真的觉得,本王是荒淫无道的亡国之君吗?”夫差并没有直接解释,而是问向伍子胥。
伍子胥闻言,想到夫差年幼的时候就聪慧果决,长大后智勇双全,聪明睿智,不光打败了越国为先王阖闾报了仇,在政事上也极为清明,使吴国成为诸侯一霸。这些都让他觉得当年扶持夫差继位是对的。如果不是碰上了西施、郑旦这两个奸妃,夫差定不会荒废朝政、宠信奸佞之徒,浪费国力建造宫殿,给越国可趁之机。
伍子胥怎么想,夫差心里有谱。所以他没有等伍子胥回答,而是继续问道:“伍相真的认为,本王会糊涂到不辨忠奸,残害你等忠臣吗?”
“这个……”
夫差确实没有杀他们。虽然他们之前经常在朝堂上与之发生矛盾,争执的面红耳赤,夫差也屡屡贬斥他们,甚至喊着要“赐死”。但他们实际上都好好的,一根毛都没伤过。
“伍相,你是父王给我留的人。父王英年早逝,在我心目中你一直是‘亚父’一般的存在。如果不是你的百般努力和用心扶持,吴国可能就不会像现在一样兴盛,更不会成为诸侯一霸。本王怎么会真的杀你呢?”夫差微微一笑,看着伍子胥,“您的家人我也是以‘流放’的名义送到边关暗中保护了起来。”
“大王……”伍子胥这些年与夫差频繁争吵,早习惯了他疏离和愤怒的样子,突然听到他还像小时候那么信赖自己,还肯定了自己对吴国的付出,心里不禁一酸,语气就有些哽咽。
“相爷,我们几个表面被排挤罢免了官职,实际上大王对我们都另有安排。我们从明面转入了暗地里活动。”刚才进来的那几个人也开口说道。
“这都是为了麻痹越国,让勾践掉以轻心,误以为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夫差娓娓解释道。
“西施和郑旦确实是勾践派来的间者。但她们早就跟我坦诚了。勾践利用她们,还意图给她们下绝育药,怕她们诞下我的子嗣,彻底寒了她们的心。现在,她们是我们的人。她们身边的贴身侍女,才是真正的间者。”
“西施跟我说,伯嚭有问题。我派人暗中查了之后,发现他家中堆满了美玉财宝,富可敌国。这不是他的职务和身世所能拥有的财富。他的夫人和好几位妾室都是越国人。我就将计就计,重用于他。”
伍子胥听到这里,怒发冲冠,“这个竖子!当年要不是您收留他,他早就被仇人追杀而死了。他不思报恩,竟然还背叛了您!我定让他不得好死!”
“不是每个人都像伍相这般重情义的。”夫差不以为意,轻笑道,“我把伯嚭放到众臣之首的位置,不管越国还有没有买通其他臣子,他们肯定都会最看重他。我只要监视好伯嚭,就能知道越国的动态。”
“上次夫椒大战我们虽然打败了越国,可是之前吴国连年征战,民生凋敝,即便灭了勾践也吞不下越国。现在不一样了。我准备用这次的封后册妃大典,把勾践及其党羽一网打尽,彻底覆灭越国。”夫差眼神坚定,说出了他的最终目的,然后将虎符捧到伍子胥面前,郑重道:“请伍相助我一臂之力!”
“大王不必如此!这也是老臣多年的心愿啊!”伍子胥忙道,接下了夫差给的虎符。
他仿佛又看到了初登王位时的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君王。
有君主如此,臣复何求啊!
一个月后,勾践和范蠡带了二万人马,亲自护送西施和郑旦的父母到了扶苏城。只带了两千人入城,其他人埋伏在扶苏城外的百花谷中。又令大夫文种召集四万兵马,赶在二月初与百花谷中的兵马汇集。根据太宰嚭提供的消息,扶苏城统共只有三万兵马,这六万人马应该绰绰有余了。而且他们以有备攻无备,拿下扶苏绝对没有问题。
百花谷距扶苏城只有三十里,周围崇山峻岭,谷内却是一片狭长的平地,用来藏兵再适合不过。
范蠡多次前来扶苏,早就把地况勘察清楚。从会稽到扶苏要经过两州之地,这两个州的官长也被太宰嚭替换成了自己人了,大军过境时他们闭门不出,佯作不知。
夫差给西施、郑旦的父母赐下的安乐侯府、安平侯府是两座相邻的宅邸,宽敞明亮,地段又好,去哪里都很方便。
夫差本来安排勾践住在专门招待外国使节的迎宾馆,但是勾践不想住在夫差眼皮子底下被人监视,也为了行动上的自由,直接向夫差上表,说安乐侯、安平侯年纪大了,请求住在侯府帮他们打理府务,同时递消息给西施和郑旦让她们帮忙说项。夫差爽快地答应了。
也许是由于西施和郑旦的存在,夫差这次对勾践爱答不理的,也没怎么为难他。勾践松口气的同时,和范蠡紧锣密鼓地展开了各项部署,把他们安插在吴国后宫、朝堂和大臣家中的间者都发动了起来,利用太宰嚭把关键职务的人都把控在自己手中,甚至在城门和宫门都顺利地安插了一个小队的人马。
勾践最近很愉快。所有事情都在有条不紊地朝他希望的方向发展着。想到两个月后就能踩着夫差的头颅,简直是做梦都能笑。
郑旦最近几天有些心事重重的样子。不同于西施即将封后的欢天喜地,她表现得既甜蜜又忧愁。红果看在眼里,心中暗暗提高了警惕。
这天,夫差陪郑旦吃了晚饭后就有事离开了。郑旦在他离开后表现得很怅惘,她甚至问红果:“红果,你说,我们这样做对吗?吴王对我们那么好!”
“夫人,我们是越国人啊!”红果心里“咯噔”一下,嘴上还是劝道。
“是啊,我们是越国人!我一直以为我们做的是对的。可是,吴王对我们一直倾心相待,我们却背叛了他。如果他死了,我们真的能安心吗?”郑旦扶着雕着海棠花的红木窗棂,身形显得非常单薄。她满怀惆怅,又像在自言自语似的问道:“我想,恐怕再也找不到一个人会对我这么好了吧?”
“夫人,越王和范相对你都很好啊!他们还帮您照顾父母了呢!事成之后,他们绝不会亏待您的。”红果必须先稳住郑旦,不要让她一时冲动把事情说出去了。
“他们是对我不错。范相还是西施妹妹的爱人!我不愿背叛他们。可是这几年下来,吴王对我一直那么好,我已经把吴王当做我真正的夫君了。我怎能眼睁睁看着他走向灭亡呢?”郑旦抚着心口,看起来痛苦不已。
“夫人,如果你把这件事透露出去,也许你救得了吴王,但别忘了你的父母还在越王和范相手里,他们都会死的。还有你百般疼爱的西施妹妹,也一定会受牵连而死。你真的忍心吗?”红果真怕郑旦一时冲动跑出去把这件事说出来了,也顾不了那么多了,只好语带威胁地提醒郑旦。
“我不忍心!所以我不知道怎么办!我不想让他们任何一人受到伤害。我到底该怎么做啊?”郑旦满面纠结。
“夫人,越王只是想复国,也没说一定要杀吴王。大不了到时候您求越王饶夫差一命。看在您和西施夫人有功于越国的份上,说不定越王就答应了呢。您一定是太累了,不要想那么多了。明天起来再说。早点休息吧!”红果必须先安抚住郑旦,尽快把消息送出去,如果不能妥善处理,他们这些人就都暴露了。
郑旦大概也觉得累了,没再说什么,转身回了寝殿。
不久,流朱殿内响起了一串奇异的哨声。随后,一只黑色的鸽子扑棱棱飞了过来,在夜色的掩护下毫不起眼。红果给鸽子脚上绑了一片小小的布帛,把鸽子放走了。
后半夜的时候,这只鸽子又飞了回来。鸽腿上绑了一片布帛和一个小小的绢袋。红果看了纸条,心下大定。取下绢袋,仔细藏在枕头里面的夹层里,就安心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