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的二人回到岭上,远远看见门口师娘依门而站,翘首盼望。一望可知是在等兄弟两回家。肖敛不知怎的就心有感触,想起小时候的情形来。川西日暮十分,炊烟淡绕,不时传来不知那户人家母亲一声声唤儿归家的声音。那母亲的孩儿说不定会连跑带蹦的扑倒娘亲的怀里撒娇,母亲便会爱恋的摩挲孩子的脑袋。屋里定然会有早就备好的吃食,还有一盆温水,母亲也会亲自给孩子洗手洗脸。这样的画面曾经在肖敛梦里出现多次,因为他不过是一个孤儿,流浪落魄,等他回家的只有抬头便可看星星的破庙,哪里会有娘亲等他回来。
待师兄弟两个走得近了,青宁便走出门来,一边挽着一个人的手,亲切的问道:“可算回来了,叫我好等。今天第一天练功,感觉怎么样累不累”
肖敛还未答话,蒋玉杵问青宁:“师娘,有吃的吗好饿好饿。”
“有,”青宁笑着说,“知道你回来肯定要找吃的,找就给你们两个准备好了。快进屋。”
三人进屋一看,果然桌上摆了茶点。一盘佛手酥,一盘水晶燕窝饼,一盘千层莲蓉。蒋玉杵一点也不客气,抓起一个燕窝饼就往嘴里放,一边砸吧一边笑着说:“师娘,你做的越来越好了。我刚差点没把把舌头也咬了一口。”
“就你嘴巴甜,喜欢还不快吃。”青宁看蒋玉杵喜欢吃,喜形于色。“肖敛,快尝尝师娘的手艺。也不知你爱吃什么。你若有爱吃的告诉我,我下次做给你吃。”
肖敛沉默的拿起一个千层莲蓉,焦黄的外面上点一点樱桃酱,红艳诱人。一层一层的油皮像重重叠叠的花瓣一样。肖敛看着这个千层莲蓉,鼻子竟然有些酸。
”快吃啊,别一直看。你不吃,等会儿我都吃了。”蒋玉杵嘴里包着食物,咕咕哝哝的催肖敛。
肖敛将点心放到嘴里,那酥皮入口薄催,馅鲜味美,香滑软糯,十分滋润。肖敛狠狠的眨了眨眼睛,不让眼泪流出来。
青宁见他神情有异,“怎么了,不喜欢这个味道吗要是不喜欢莲蓉,下次给你做玫瑰花馅的看喜不喜欢。”
肖敛又拿两个莲蓉塞在嘴里,含含糊糊的说:“没有,很好吃的。”
“小心,被噎着了。”青宁话说一半,肖敛果然被呛着了,不住介的咳嗽。青宁看肖敛吃的着急,忙又给倒了一杯清茶,一边给肖敛拍背,一边喂他喝水。肖敛长这么大以来,除了兰谨一从未有一人这般关怀过他。青宁像母亲一样的行为,让肖敛眼眶泛红,泪湿了眼睫。
蒋玉杵咽了一口饼道:“你太夸张了,慢慢吃呀。我给你留着还不行吗”蒋玉杵一边说一边将点心分成两份,嬉皮笑脸的说:“一人一半啊,一人一半。”
青宁看着蒋玉杵顽皮的样子一边无奈摇头,一边宠溺的微笑。“这么大个子,性子一点都不稳重,也不知什么时候能长的。”
蒋玉杵道:“在师娘这里,我不想长大。”
“说的都是傻话。”
“师娘,你看我头发湿漉漉的,难受死了。师弟刚刚还笑我呢。有没有洗澡水啊”
“有有有,那次你练功回来没给你准备洗澡水啊。”
蒋玉杵嗷呜叫了一声:“太好了,师娘最好了。”说着扑过去搂着青宁在脸上亲了一口。“谢谢师娘,我去洗澡了。不过我这个盘子里的点心给我留着啊。不许偏心都给师弟啊。”
“放心去吧。”青宁心满意足的快乐,让她显得十分慈爱。
肖敛心想:“师兄在师娘身边长大,得她关怀照抚,真是幸福。”
青宁道:“你师兄总是孩子心性,调皮捣蛋。他有时候不好,你别往心里去。你是他师弟,他心里明白的。”
“师兄对我很好。”
青宁莞尔一笑:“你也去洗澡吧。衣服都准备好了。你身体冰寒之气重,每月初一的前后十天都要泡热水澡,那样你才不会太难受。到时候师娘会给你准备的,不用你操心。”
“谢谢师娘。”肖敛声音哽咽了。
“傻孩子,你叫我一声师娘,便跟我亲生的一般。你和玉杵都是我的孩子。”青宁话语中透出浓浓的母爱,让肖敛倍觉温暖。
肖敛怕自己终于会忍不住,急忙告退:“师娘,我去洗澡了。”
肖敛进了房间,见蒋玉杵泡在澡堂里,露出胸口虬结的肌肉,脸上盖一块湿布,一动不动。
“师哥,你睡着了。”
“嗯。”
“你之前说师娘也用过冰魄胆是怎么回事”
蒋玉杵直起身子,脸上的布掉了下来。蒋玉杵用手接住:“我睡觉呢。”
“你没睡着不是吗”
蒋玉杵翻了白眼,又往澡堂里溜了下去,舒服的躺着:“师娘被人刺了一剑,性命危急,就跟你刚来无风岭的时候一样。”
“师傅武功那么好,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当时师娘怀了孩子,临盆在即,师傅在门外守候。不知屋里怎么会有一个蒙面人。那蒙面人也不知什么路数。师娘孩子一出生,那蒙面人就出现了。一剑杀死了接生的稳婆,一把抢走了师傅师娘的孩子。”
“那蒙面人是谁”
蒋玉杵摇了摇头:“师娘当时刚生完孩子,虚弱无力。看一人将孩子抢走,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扑倒那蒙面人身边,要抢孩子。”
“抢回来了吗”
“没有,师娘抓住了孩子尚未剪断的脐带,结果两个抓扯间,将孩子的脐带生生的从孩子身上撕裂下来。”
“什么孩子死了”
“师傅在外面听到动静,立刻冲了进来。进门就看见师娘倒在地上,手里血淋淋的。那蒙面人抱着孩子想要夺路逃跑。孩子刚开始还哭,脐带断了后就不哭了。也不知死了没死。”蒋玉杵难得脸上现出忧心愤怒的神色来:“师傅那里肯让蒙面人逃走。两人马上就打了起来,那蒙面人居然武艺高强,加上又用孩子做挡箭牌,使得师傅不能全力施为,处处掣肘。可是那蒙面人始终也没有从屋里逃脱出去。两个剑来掌去,斗了不下百招。”
“后来呢”
“后来师傅见孩子总也不哭,忧焚难耐,剑法不免凌乱,有了破绽。这个时候师娘醒了,只是喊着孩子孩子。”
肖敛听到此处,拳头不由得握起了拳头,钢牙咬紧,脸上肌肉都鼓了出来。
蒋玉杵叹了口气:“那蒙面人见得不了好,就把孩子往空中一抛,长剑就往刚出生的小孩身上刺去。师傅急了,一声大喝,凌空跃起,一手按向长剑,一手抓向孩子。师傅后来跟我说,他人在半空中,瞥见那蒙面人眼中闪过一丝狡诈。顿时心头一凉,可是人在空中,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的事,哪里还来的及。”
“发生了什么”肖敛语气不善。
“那人将孩子抛到空中就是让师傅去救。刺出去的剑却在中途撤手,反手便对准师傅射出一枚袖箭。师傅要是让开,孩子必定摔在地上,正好被空中跌落的剑刺中,必无生还之理。”
“所以师傅就生生受了一箭”
蒋玉杵摇了摇头,“师娘当时就在旁边,她看得一清二楚。她爱师傅之深,怎么能眼见师傅危急而无动于衷。当时师娘虽然虚弱,却仍然拼尽全力推开了师傅。”
肖敛听到此处,瞪大了眼睛,身上出了身冷汗。
“师傅见师娘中间,又急又痛。那蒙面人乘此机会,抱了孩子就逃走了。”
“怎么会这样”
“有什么办法呢师傅要是去追,师娘可能顷刻间就会死去。”
“后来孩子找到了吗”
“没有,”蒋玉杵摇了摇头,“师娘当时太过危险,师傅抱着她,一夜狂奔一百多里地,去了桐树林。想求当时天下闻名的桐君救师娘一命。”
“原来是桐君就了师娘,天下也只有他有这个本事了。”
“不是他,听师傅说当时天下正是危乱之时,民间瘟疫流行,百姓生活艰难。桐君医者仁心,四处安排徒子徒孙救人活命,根本不在桐树林。”
“那是别人救的”
“当时师傅在桐树林外进不去,求告无门,心急如焚。这个时候,来个一个车队,领头一个明艳绝色的白衣少女,约莫十三四岁。那少女正是桐君的小徒弟,她是带人回桐树林取药材的。师傅见她举手投足间自幼大家风范,说话行事明断快绝。便抱着一丝希望求教于她。那漂亮的姑娘果然像模像样的给师娘把脉,察看伤口,验毒。师傅见她懂的,心中高兴的不得了。”
“我知道她是谁,她叫水芝。她便是谨一的娘亲。”
“你心里的小仙女是桐树林那个女徒弟的女儿”
“嗯,谨一生的美,心也善良,轻功卓越,还会给人看病。”
蒋玉杵看了眼肖敛,表示很无奈:“说起谨一你就收不住。你还想不想知道师娘哪里得到冰魄胆的”
“不是水芝婶婶给的么”
“婶婶哦,对。是该叫婶婶。师傅说起来总是一个小女娃,突然跟婶婶联系起来,还有些不习惯。”
肖敛脸沉了下来:“你故意的是不是还不快说”
蒋玉杵得意的哈哈直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