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机走了差不多旬月了。
这老儿临走之前那贪婪的目光到现在都让明溯毛骨悚然,突然,明溯有些后悔自己编了那么个狗血的故事出来。那天狠了狠心割了腕子径直放了小碗血,张机赶紧宝贝似的用皮囊收了起来,然后,又端着拿空碗意犹未尽地望着明溯的手腕,要不是乐进在一旁虎视眈眈,估计这老儿该扑过来再划拉上那么一道大口子了。
也不知道这老儿回去用自己那碗血能琢磨出什么来,明溯使劲摇了摇头,把那噩梦似的眼神强行驱逐出自己的脑海。
今天又是月考的日子,邰叔已经搬到了谷中,按照原先的计划,也该为谷中添加点矿工以及铁匠学徒了。
明溯柱刀稳站在台上,一阵疲乏的感觉如潮般涌了上来,哎,不到一月的时间,先后两次大量失血的滋味委实不是什么好玩的事情,以后,要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能再这么折腾了。
操场已经扩充到了百余亩大小,整整齐齐地分成了三块,一小片山坡下面,两块平整的场地隔溪相望。
曹仁正带着先登左营驻扎在台子旁边,溪水后面,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十曲五部二千人分列身后,其中第一部甲、乙两曲分别是由原来的长刀、剑盾二队扩充而来,蔡进作为其军司马,算是曹仁的直辖嫡系了。其余四部军司马分为夏侯渊、黄旭、钟大、孙尚,平时独立操练,战时或演习时须受到曹仁的辖挚。
本来曹仁已经授了贼曹,然而上任不到月余,却又缠着明溯要求回去带兵,毕竟到亭里做那三五个人的小头目,哪有统帅百人驰骋操场来的威风。本来明溯倒是不想放他回来的,然而此次扩军,手下实在拿不出来像样的将领,无奈之下,只得让曹仁兼了那左营长官。
按照此时的官职,一营之长应为校尉,排在高级武官序列中将军、中郎将、校尉三级之末,分掌南北之军,隶属京师直管。校尉只比中郎将略低一级,品秩为比二千石。甲子之前,东汉杂号将军封得比较少,校尉也算是一个有实权的军职,本朝初期设置的长水校尉、屯骑校尉、越骑校尉、步兵校尉、射声校尉、中垒校尉、胡骑校尉、虎贲校尉等八大掌军校尉。到了此时,已然省去了中垒校尉、胡骑校尉、虎贲校尉,替之以前军校尉、中军校尉、后军校尉,其中,以中军校尉为诸军之首,前军校尉选拔勇壮之士,后军校尉则掌管粮食辎重,先前的长水校尉、屯骑校尉、越骑校尉、步兵校尉、射声校尉已经沦为了中低军职,至甲子之后,典军校尉等一系列新兴力量的出现,更将其打入了低级将领的行列。
明溯自然不会和灵帝刘宏去抢什么军职任命权,当然了,就算他在小小的邑西弄出几个杂号校尉出来,也只不过徒增笑话,惹来官府正规军队平叛。所以,明溯索性将曹仁任命为了营长,一营之长,倒也恰当。至于军司马以下,自然还是按照原来的官职体系来任命,毕竟这个时候的基层头目大多是选拔自民间,整个稀奇古怪的名称,回去也无法向乡人吹嘘不是。曹仁倒也不介意自己是该叫校尉还是营长,反正二千人到了自己手上,有兵领,哪怕叫他个乌龟王八蛋,除了难听点,其他也都是可以接受的。
右营营长自然是由夏侯淳充任的,其手下五部,分别由苏平、曹洪、郑可、钟二、陈业等人充任,游骑、长弓二曲构成其直辖嫡系,军司马为苏平,其余人等地位参照左营安排。话说各部的长官人选,明溯却是经过好生一番思量的,最终定下来的安排方式是庄丁夹乡勇,名将配亭卒,也算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钳制,倒不虞哪个将领长久领了军去能拥兵自重。
此时,右营的二千人马正整整齐齐地排在台前原先的操场之上。其实,明溯手下,除了左右二营,还编了个独立纵队,等同营级,实际却只有千人编制,此时亦是精神抖擞地立于高台一侧。
独立纵队由原先的长戟兵、茶水兵、伙头兵、暗军以及后加入的儿童团――羽林五部组成。纵队长曹纯虽然地位与曹仁、夏侯淳相同,实际能够指挥得动的止有依然执掌军纪的长戟曲以及新增出来的长枪曲。
这时候的茶水兵已经不再需要端茶送水,打扫操场,他们现在的主要任务是跟在张机推荐来的一名老中医后面学习战地包裹、救治,明溯已然承诺了他们,什么时候那老中医认为他们基础技艺能够出师了,什么时候明溯便授予他们医疗兵的专有称号,其中技艺精湛、进步迅猛的更有提拔为军司马、曲长等军职的机会,反正陈、孙已经分别调到了左右二营,该部高级长官暂时空缺,明溯也不介意用一个部的长官职位,千金买马骨,挖掘出几个专业人才出来。
至于伙头军的军司马则由那日明溯前去家访的伍长提拔上来担任,其兄弟五人,现在有四人在军中,要不是明溯强制止住,说不准这一家狂热的六个男人尽数都要入得军来。暗军的军司马依然是由葛权充任,除了本部人手,伙头军也要受到葛权的辖挚,这样,葛权手上便有了两支人马,一支专司外围刺探情报,另一支则利用送饭闲聊等一切机会暗地打探一些不和谐的声音。
楚林那支儿童团倒是很难选拔基层将领,壬曲的曲长暂时先由那个冲入河中的少年担任,癸曲则临时空缺着,毕竟是帮娃儿,将来谁更出色,一时半会也看不出来。癸,北方主水,旧曾是夏桀的本名,原本明溯是准备将那少年任命为癸曲曲长,寓意是希望他能成长为一个勇武坚毅的将领。不曾想,任命之后,那少年却是寻了上门,一再央明溯将其改任到壬曲。这个年代的文字以小篆偏多,夹着一些象形的写法,壬字看上去像一个人挑着担子,那少年选择壬曲,心中自是有着极大的抱负,左右没有其他人选,明溯也不忍驳了少年心意,遂从了他改了过来。
茶水兵临时由葛建兼着,明溯心中最佳人选自然是张机,可人家现在是一县之令,自己势力没发展到一定程度,贸然招揽,只能是自取其辱,不说还能留得三分情面,以待日后慢慢谋之。
至于羽林,这支从小就培养起忠诚的娃娃兵,全军第三面军旗的执掌者,明溯没有理由让其他人担任军司马,所以只能亲自兼了一回,也算是自己的亲兵了,至于楚门,明溯授予了一个假司马,平素负责当好这帮少年的保姆。乐进除了亲卫,其他也无甚事做,明溯便发明了个名称,教习,专司教导少年的武艺军略。按照明溯的想法,以后军中各营、部均要安插羽林系的人手进去,一方面是为了能够让这些少年尽快地成长起来,另一方面也能更好地将队伍紧紧地抓在自己手中。
此次军中将领调整,原先的百余人的乡勇队伍扩充到了五千人,自然基层以上军官尽数选用了经验老道的乡勇充任,升得最快的自然是曹仁与夏侯淳,这两位原先的屯长一举升到了营长的位置,手下由原先的数十人一下子膨胀到了二千人,至于曹纯,虽然职务从独立一队的队长升到了纵队长,看似升幅最大,但是手下只能掌管长戟与长枪二曲四百人。茶水兵虽然编成了一部,其实也就是百余人。伙火兵那一部倒是增加到二百人,也是缺编近一半,区区半部一曲人手却要承担起五千人的吃喝拉撒,还要兼管后勤,自然是压力极大,何况按照传统,这帮人除了一天三顿的准备,还得勤练刀盾武艺,毕竟那面刀盾兵的旗帜可是传承了下来,于是,明溯便交给了娃娃兵们一个任务,便是帮助伙头兵洗锅涮碗,既能感受生活的艰辛,又能尽快熟悉全军情况、了解后勤管理,还能分担一部分伙火兵的压力,一举四得。此时的娃娃兵已经不全是楚门所带回来的孤儿,明溯从二十四庄的穷苦儿童中又择优选了二三百名,除了数十个机智灵活又有些鸡鸣狗盗之类特长的被葛权挑了去暗军培养,其余均充入羽林之中。
其实,原先的乡勇也不是完全都留了下来,几个豪绅之子一直未能按照操练要求完成指标,此时整军过程之中,明溯根据历次月考的记载,毫不留情地清了出去,上次捱了板子的那个里长之子,自然也在清退的行列。以前,这些人总是推三阻四,恨不能立即就能以不合格的名义打了回去,然而,此时见到昔日同侪均有所长进,有的甚至还能掌管上一部之人,心中自是百感交集,酸甜苦辣咸,样样均有。就在昨日,还有那里庄之主托人携带重金,欲前来游说明溯,希望能够网开一面,哪怕留下他们族内的子弟当个伙头兵,也是心甘情愿。对于送上门来的财物,明溯自然是来者不拒,可惜,最终人还是没能留了下来。这几个人的清退,通过新老兵卒之间口口相传,已经成了全军的反面教材,不少新选入的乡勇心中皆暗暗警醒,千万不能触犯了军中规则,最终落得脸面全无的下场。
除了这些不合格的乡勇,此外,有一个人也格外的失落,那便是原先负责全曲操练的曲副,刘元起。眼看众人皆有了合适的安排,自己却还是委身亭中做一名小小的亭卒,刘元起自是心有不甘,数次拉上郭贵找了过来,欲要在军中谋上一官半职。然而,前面几次忠孝仁义的伪君子形象,已经在明溯心中留下了极差的印象,军中自然不可能留下与自己不同的声音,尽管此人身手了得,与典韦也是素有交情,明溯还是忍痛割爱,托辞以“亭中不可缺少精干之人支撑”回了过去。三番五次之后,那刘元起也是心灰意冷,便又想出个幺蛾子,径直来向明溯请辞了亭卒,明溯自是不允,这个与那刘鼻涕虫同宗的家伙可不能轻易放走,哪怕是放在自己手下清扫马肆,也总比送给未来的对手做个强援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