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说到,王玄策书信被盗,虽说甚是苦闷,但是经过一夜漫长的思索,也渐渐平复了心情,想明白了一切。第二日的太阳,依旧平静的升起。人生正如朝阳一般,朝起夕落起起伏伏;只要心向太阳,心中就会永驻光明。
朝阳的余晖,洒在黄河岸边,两岸的纤夫早已随着金色的暖阳出工,黝黑的脊背,洒上点点暖阳,愈发感觉这种脊梁,充满了坚韧与执著。此起彼伏的哨子声,伴随着这种脊梁与来来往往的商船,将黄河两岸的繁华与坚实尽数展现。早起的人们时而忙碌,时而悠闲,按部就班的做着自己的事情,好一副静谧的城市河流风光图。
王玄策梳理好心情,用过早膳,决定继续往长安而去。老掌柜也是一个实在人,因为昨晚的偶发事件,故而将丢失财物的客官食宿全免,也算是给予一点实实在在的补偿。李小三也跟老掌柜告了假,早早的去了衙门,将昨晚的推测,悉数通报了主事的捕头。加上头几日已经得到临县的通告,于是这捉拿匪首张鹞子的海捕文书说下就下,没多大一会已经贴满了全镇。
急急忙忙赶回来告知这一切的李小三,正和即将离去的王玄策在门口撞了个满怀。一看要离开的样子,李小三赶忙挽留到:“趁着这个机会,欣赏一下这孟津渡之八景,等官府破了案再走也不迟”。
而王玄策不想再耽搁这些时日,故而就婉言谢绝。看着去意已决的王玄策,李小三只能怀着愧疚的心情,把撞掉地上的包袱递了过去,目送着他的离去。
王玄策骑着黄骠马,一路风驰电掣,不知不觉,已到了晌午。马儿也已跑的气喘吁吁,再加上其也颇为疲乏,故而下来牵着马儿缓步的走着,顺带惬意的欣赏着官道两边的风景。殊不知,在前方狭隘之处正是暗流涌动,危机四伏。
只见一座不太高的山岭直突突的矗立在前行的路上,官道直接从山中峡谷地带穿越而过,一块不大的界石提示这里正是白龙岭。密林深处,有这么一个山寨,寨主姓周单名一个曾字,此人身材魁梧,修八尺有余,善使一口大刀。周曾此人,向来大大咧咧,毫无心计,且颇讲义气;故而这二当家早已窥视寨主之位久亦,其也不曾有丝毫察觉!一直到昨夜,发生的一件事情,才让他看清了他,也让他遇到了他!
正因和李小三闲谈时说起这白龙岭土匪,王玄策看着已经到了这里,故而也多了一个心眼。准备坐在旁边的石头上稍事休息,只等养足精神,快马穿越而过。可是刚掏出芝麻烧饼啃上这么几口,就听到身后有一丝动静,引得马儿一阵长啸。扭头一看,只见一队手持刀枪棍棒,穿着各色服饰的人,转瞬间就策马来到其跟前。厉声质问道:“喂,有没有见到一个受伤的人”!
“各位爷,我就一过路的,怎能会遇到受伤的人呢!”王玄策实诚的回到。
但见一个领头的人,打量了他一番,也没见到什么异常之像,随即带着众人继续拍马寻去。王玄策又狠狠的咬了一口芝麻烧饼,突然望到不远处厚厚的草丛中,似乎有一丝异动;再这么定睛一看,一个浑身是血的大汉充斥在眼前。也容不得多想,随即放下烧饼,就冲了过去。
看到这个大汉肩膀受伤,鲜血不停的往外涌,王玄策赶紧给其清理好伤口,细心的敷上了止血药,顺带包扎了一下。稍事休息之后,大汉的精神似乎也缓了过来,张这发乌的嘴唇,踉踉跄跄的说到:“多谢……壮士……搭救……之恩!”
这个大汉虽然失血过多,脸色苍白,嘴唇发乌,但是意识还算清醒,一直打量这王玄策:白衣白袍,一副狭义心肠;安稳中带着一丝秀气,于是对他也就多了一些好感!包扎完伤口后的王玄策,也捎带这打量起这个大汉:霸气中带着一副恶像,初看就是一个坏人;但这么一细琢磨,似乎坏气中更多了一分和善!
但见这大汉又吞吞吐吐的说到:“估计……他们过会……就会再度折返,我不能拖累于你,得赶……赶快离开,找一处安……安全的地方落脚”。
听大汉这么一说,又想想师父曾经叮嘱过,下山之后要广交朋友,何况遇到既是缘分。再加上带着伤,保不准能够安全到达;与其撒手不管,还不如好人做到底。随即对他说到:“兄弟你这失血过多,还是有我护送你一程吧,不知可有去的地方?”
经过他的再三坚持,大汉也是带着感激之情连声道谢!原来这大汉在乡下还有一处房舍,因为山高林密的关系,颇为隐蔽,一直没有人知道这个地方,此刻他想了想也只能回到这里暂时安歇。也就小半个时辰的功夫,二人已经到了这里,但见这里竹林环绕,泉水叮咚,三间茅屋,还算干净,吃喝用具一应俱全。安顿好一切,王玄策忍不住好奇之心就问到:“兄弟,不知追杀你的都是什么人呢?和他们结下了什么梁子?”
只听这个大汉缓缓解释到:“壮士有所不知,在下姓周名曾,字延武;父亲原本洛阳孟州人士,因为隋朝末年天下大乱,依附王世充麾下。可他一势利小人,毫无体谅臣工之心,因大雨滂泼延误半日运粮时机,要将父亲斩首;多亏父亲故友好言相劝才得以保全性命,一怒之下,父亲带着妻儿率部弃他而去,在这白龙岭落草为寇,至如今已十五六年。因为不曾欺压百姓,更不曾打杀抢劫,故而官府也不曾围剿。前几年随这父亲病故,我只能子承父业承袭这山寨之主!”
王玄策侧坐在桌旁,一条腿耷在板凳之上,双手抱着膝盖,用心侧听周曾的倾心诉说。只见周曾端起黑釉酒碗和王玄策干了之后,又说到:“可是三年前,在山下遇到一秀才模样的书生。还记得,当时他说被官府追杀,已身受重伤,我就将其救上山寨。此人也姓周,单名就一个锦字,开封人士,听他说起因为当官的黑暗,侵吞了他的家产,原本想去告御状,没曾想被刺史追杀,一路逃亡到了这里。如今家人也是死走逃亡伤,看着他读过几天书,也有一些计谋,我就拜其为军师,为山寨出谋划策。他为了给山寨广聚财路,举起劫富济贫的义旗;再加上这白龙岭,地处南北要冲,抢劫南来北往的客商,也不失为一个不错的选项。可是我深知这太平盛世,朗朗乾坤,客商也都不易,谁知他一意孤行,为这事我多次呵斥于他,就这样留下芥蒂。不曾想,前几日,他一故友来到山寨,名乎张鹞子,身长七尺有余,看起来就非良善之人。”
当听到张鹞子这个名字,王玄策为之一愣,没想到这恶人竟在这里,立马就打断了他的话语,连忙追问到:张鹞子,就是那个江洋大盗,被官府追杀的?
经王玄策这么一追问,周曾面容为之大变,诧异的反问到:“壮士认识此人?”
王玄策望着疑惑的周曾,又赶忙解释到:“不不,不认识,更别提见面了”于是,就把昨晚连升客栈发生的事情细细给周曾讲述了一遍。
话说到这里,周曾也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于是又对王玄策说到:“这周锦和张鹞子相识多年,前几日已经来到山寨,听闻其手头紧张,于是我也送其一些银两,可供日常之开支。可是昨夜见这张鹞子,随身带回来很多财物,一问方知都是偷窃得来。我就厉声斥责他们二人,因为白龙寨一向清白,很是不齿这种鸡鸣狗盗的勾当,故而就对这张鹞子下了逐客令。没曾想这后半夜,我正在后堂休息,就被喊杀声惊醒,原来是这张鹞子联合周锦,竟要杀害于我。好在部分兄弟誓死护我,才得以逃下山寨。”
听完周曾的诉说,王玄策终于明白了事情之原委,就又迫切的问到:“你可曾听他们说起过,有没有带回来一招文袋,里面有两封书信的东西”。
“有的,那周锦小人,还当场念起过,一封好像是给魏征的荐书,两封信的署名都是东野老人,当时那张鹞子以为里面有钱呢,就顺手给弄了回来,听周锦一说这是荐书,他又将这两封书信给收起来了!”
说道这里,王玄策大喜道:“这两封书信正是在下的,我本姓王,名玄策。东野老人正是我的恩师”。紧接着就又给周曾说起了自己的身世和两封书信的来历以及此行之目的!
经过二人这么相互一介绍,瞬间就有种同病相怜、惺惺相惜的感觉。其实这些年周曾也累了,早已想接受招安,过一份安稳的日子;看着年纪相仿的王玄策,倒是一个狭义之人,再加上他这么一番诉说,瞬间有了共闯天涯之想法。
听闻王玄策想助其夺回山寨,报这一刀之狠,周曾“噗通”一声,跪在王玄策面前叩谢道:“多谢恩公大仁大义,如若能夺回山寨,出得这口恶气,兄弟我必将誓死追随恩公左右,肝脑涂地在所不惜”
王玄策赶紧扶起周曾回到:“兄弟严重了,在这里能够认识兄弟,也是我的福气,况且此事跟我也有牵连,怎敢不尽心尽力”说着,二人扶手相笑!
于是乎,二人就谋划这着如何夺回山寨,夺回书信!只见这王玄策随即问道:“不知寨中有多少弟兄能和咱们一条心?”
“寨中原本有二百来号都是我的生死弟兄,这些年因为我和父亲均是勤勤恳恳,安守本分,故而一直不曾扩大。自从周锦来了之后扩大到六百来人,多出来的四百来号都是他招来的,不过均不如以前这帮弟兄强悍;因为事发突然,没曾唤齐弟兄们,于是就吃了大亏,败下山寨”
“既然寨中还有不少弟兄和我们一心,我看此事只能智取不可强攻。目前之问题就是想办法让我们混上山寨,或者联络到这些兄弟;如若能擒贼擒王一举将周锦拿下,人心自然就到了贤弟这边,大事可成矣!”
经王玄策这么一提醒,周曾顿时有了主意。原来在离山寨不远的李家庄有一酒馆,酒馆的李掌柜的和他已相识多年,每次山寨的酒肉吃食都是他们打理之后送上去的!这两日,他们必定会举办庆功宴,我们提前找到李掌柜,扮成两个酒保混上山寨,趁其不备一举将他擒拿,岂不两全其美。听此一说,二人又把细节这么一推敲,感觉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于是就达成了一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经过一番休养,这周曾看了看身体已无大碍,二人就在后半夜出发,赶在黎明潜入了这李家庄。
这李掌柜夫妇二人也是一对勤快人,每日天刚亮就会开门营业;一看到周曾带着伤到来,赶忙就给迎到了里屋。经周曾这么一番诉说,夫妇二人明白了事情之大概,也是胸填怒气,愤愤不平。周曾进而又将昨日商量好的计策说于二人,听此一言,李掌柜当场就拍板答道:“要不是老寨主和贤弟这些年照顾着我们的生意,何来我们夫妻今日之生活,那就按照贤弟的意思办!”
这时候,王玄策才打量起来这个酒馆掌柜,三十来岁的年纪,留着一个羊角胡须,看上去老实本分,持成稳重,颇有一番儒商的韵味。而这老板娘和其年纪相仿,头裹帕巾,一身灰布衣服被一粗布腰带缠绕,看起来干净利索,甚是干练!
说干就干,经过老板娘这一双巧手雕琢,不一会这王玄策就被装扮成一酒保模样的伙计!周曾因为容貌的缘故,经过老板娘这么一折腾,就给打扮成了一个满脸麻子的屠夫。要不细看,还真是让人认不出他们二位的本来面目。都说女人的手是全天下最巧的手,还真是如此;看着他们的新装束,四人宛然一笑!
在他们着手准备之时,就见一队山寨的喽啰,在一小头目的带领之下,快马加鞭赶到酒馆。李掌柜赶忙示意娘子将二人领入后厨之中。
随着一声:“有人没”这一队喽啰已经跨入了酒馆。
李掌柜赶忙从里面迎了出来,客客气气的回到:“原来是白龙寨的兄弟呀,快坐,快坐,看想吃点什么”
只见领头的小头目东张西望,不慌不忙的说道:“山寨最近出了点事,你们可别私藏要犯呀!”
“这怎么会呢,小店和山寨同气连枝,一有风吹草动这就报到山寨上了,前几日,你们二头领还在这请一朋友吃饭呢!”
因为前半晌店里也没什么食客,一行人边说话边往店里走;这一众小喽啰也如机灵鬼一般,东瞅瞅,西瞧瞧。看了看空荡荡的店里也没什么异常之处,就准备掀开帘子进入后厨,这时候王玄策机灵一动恰好从里面端着茶水迎了出来,顺带吆喝到:“各位爷,请用茶!”
这个小头目观此一幕,上下打量了王玄策一番,转身向李掌柜问到:“这个伙计有点面生呀!”
“他是前两日我刚从乡下招来的伙计,帮着打理打理店里的生意”!因为他们找的人并非王玄策,故而这帮人也就没有起什么疑心。
只见,一个小喽啰掀开后厨的帘子,正见老板娘在训斥这周曾:“你个杀千刀的,看看这羊怎么给老娘宰的,净给东西糟蹋了”。说着就拧起了周曾的耳朵,耳提面命的指导他如何如何弄!
这喽啰一看这神态,顿时乐呵呵的笑出了声,老板娘一听到背后的笑声,立马转身迎了过来:“原来是山寨的兄弟呀,你说说,自从王屠夫前些日子死了爹,他这仨月死活不肯动刀!只能新找一个,结果看看干这活,真是让人气愤”。
“快给老娘好好干,还愣着干嘛”老板娘又是对周曾一句指责之后。就带着和善温柔的面容,将这喽啰让回到了屋内。原来这老板娘怕露馅,就临时生了一计,让周曾直接来了一个宰羊的动作,因为手生,老板娘就大大咧咧的给骂了出来,机智的将这一幕彻底掩盖!
众喽啰一看也没什么异样,就给小头目使了一个眼色,这时候小头目就带着神气之色说到:“明日山寨有喜事,需要大摆宴席,你们把食材都给准备停当了,让他们统统去山寨上帮衬帮衬。”说着丢下一些银钱,和需要的食材名目就转身离去。李掌柜赶忙和颜悦色的将他们送出店门外!
看着准备离去的一众喽啰,急性子的周曾气的咬紧牙关,操着屠刀,掀开门帘,就想出来将他们砍于马下;被王玄策赶忙一把拉住,狠狠的看了他一眼;冷静下来的周曾,才明白了什么才是最紧要的!
看着远去的众喽啰,几个人也深深的松了一口气!虽然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掉了下来,可是另一颗吊着的心则又升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