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外书房内,尚佳立在自己心爱的兵器架前,一言不发打量着兵器架上的新添的一把匕首。
他自小喜欢兵器,不管是刀、枪、匕首还是剑,都很喜欢,最喜欢的还是各式各样的匕首,从小到大他最大的开销便是在购买武器上面。
尚佳拿下那把匕首,“呲啷”一声拔了出来,并不起眼的一把匕首,上面似乎泛着一层血光,寒光闪闪冷气森森,它一出鞘,四周似乎瞬间冷了下来。
这把匕首真是杀气腾腾啊!
尚佳喜欢极了,心里痒痒的,眼睛都移不开了。
天和候在一边,见自家大人看向宁大人派人送来那把匕首的视线实在是过于缠绵,便求救般地看了旁边书案后端坐的孙诗雨一眼——不是不让大人买,实在是宁大人派来的人一开口便要价一万五千两,这把匕首委实有些贵啊!
孙诗雨本来在拟尚佳呈奏陛下的折子,见尚佳这个模样,不由笑了:“大人,一万五千两银子,足够长青山一个军屯一年的饷银了,您觉得划算么?”
尚佳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着匕首暗黑的血槽,幽幽道:“可是这把匕首在和我说话,它说宁宝珍这厮不识货,令它宝刀蒙灰沦落风尘,它很需要我这样的识宝之人珍藏保护……”
孙诗雨:“……大人,您怎么也有任性的时候啊!我还是觉得为买一把匕首花上万两银子划不着!”
尚佳的眼神依旧缠绵在手中的匕首上,薄唇紧紧抿着,就是不肯说话,像个任性的孩子。
孙诗雨微微一笑,道:“大人,听说您把府中账务都交给了夫人。这样吧,孙某和您打一个赌,请您派小厮把这把匕首送到内宅让夫人看看,如果夫人同意您买,我们也都无话;如果夫人不同意,那您就把玩几日,这把匕首还是还给宁大人吧!”
听说宁宝珍要嫁女儿,为了凑嫁妆,这才把心爱的匕首出让的。
宁大人也真是聪明,知道我们这位年轻大人一是有钱,二是爱匕首,如今这沧州城内愿意花一万多两银子买一把匕首的人,也就我们大人了!
宁宝珍虽然得拉拢,却也不能让他白白占我们大人的便宜。
尚佳听了,不由笑了,桃花眼亮晶晶的:“孙先生,如果内子同意购买的话,那么我携内子前往长青山期间,节度使官邸内外事务,就由先生负责;如果内子不同意购买,那么我就不买这把匕首!”
他面上笃定,心中却道:栀栀会同意,还是会拒绝呢?
如果她同意的话,那自然是好;如果她不同意,我便悄悄用私房钱买下这把匕首,以后继续保留自己的小金库。
孙诗雨见尚佳答应得这么爽快,不由狐疑地看向他,只见夏日清晨的阳光透过大开的窗子照在了尚佳清俊的脸上,他那浓长的睫毛扑撒了下来,好似描了漆黑眼线一般,非常的秀美,而且形状美好的唇角弯了起来,似乎是在笑——这与尚佳一向冷硬阳刚的气质很不一样。
他也笑了:“大人,一言为定!”
尚佳叫了小厮白露进来,把那把匕首合鞘递给白露,吩咐道:“这把匕首让夫人看看,就说是宁大人要出卖的,要价一万五千两,我打算买下,问问夫人可不可以。”
白露今年才十一岁,长得圆头圆脑的,脸上犹带婴儿肥,他惶恐地捧着这把身价一万五千两白银的匕首,小心翼翼往内宅去了。
栀栀早上醒来,发现身边早空了——尚佳不知何时就起身了。
在床上辗转片刻之后,栀栀起身盥洗罢,这才到西暗间梳妆。
因是夏季,西暗间的雕花长窗大开着,窗外竹林的翠竹映得满室绿盈盈的。
栀栀正端坐在在西暗间妆台前梳头,外面小丫头小梨进来回报:“夫人,佳音哥哥来了!”
栀栀从*手中接过一支金凤簪,对着镜子在鬓边比划了一下,含笑道:“他是来送请帖和书信的么?”
佳音负责府中客人往来,栀栀的书信请帖往来一向由他负责。
正拿了两双绣鞋蹲在栀栀裙边比对的明珠听了,心跳不由自主快了起来,起身害羞道:“夫人,我出去看看吧?”
栀栀在镜中看了看明珠,见明珠白嫩的小圆脸飞起绯红,杏眼水汪汪的,不由心中一动,含笑道:“去吧!”
明珠心中欢喜,屈膝答了声“是”,慢慢退了下去。
佳音这两年长高了不少,一身白色云纹夏袍,腰间束着玄色腰带,显得格外的细条整洁。
他正带着一个年少的小厮候在廊外,小厮手中捧着一个托盘,托盘里是一摞书信帖子。
抬头见夫人身边那个圆脸杏眼身材袅娜的丫鬟出来了,佳音微微一笑,道:“是明珠姐姐么?今日有夫人四封信和三张帖子。”
明珠深深看了他一眼,低下头道:“佳音,你随我进去吧!”
佳音微微一笑,带着小厮跟着明珠进了堂屋。
明珠撩开西暗间的珠帘,示意佳音进去。
佳音进去之后,恭谨地行了个礼,禀报道:“禀夫人,今日有四封书信,一封是鲁阳公主寄来的,一封是老夫人寄来的,一封是京中贺大人寄来的,还有一封是宛州顾家的顾小玉寄来的。”
他顿了顿,接着道:“帖子一共三张,一张是沧州路总管宁大人的夫人送来的请帖,宁大人宁夫人八月十六嫁女,邀请夫人参加;另一张是朔州知府顾顺涛的夫人送来的请帖,顾夫人八月二十举办桂花花会,邀请您参加;最后那张帖子是宣威将军的夫人云氏派人送来的,希望能来拜访您。”
栀栀闻言道:“都拿过来吧!”
佳音从托盘中拿了那些书信帖子奉了过去。
明珠接过来,大略看了看,从中挑拣出老夫人的信件拆开先递给了栀栀,又拿起了鲁阳公主的信开始拆。
栀栀把信纸展开,先大略的看了一遍,见婆婆身体安泰,并无异常,这才慢慢看了起来。
因为儿子尚佳有了出息,贵为从二品的沧州路节度使,所以尚夫人也升格为尚老夫人,她的信中先问了栀栀和尚佳的情形,然后说自己和尚佳父亲一切都好,又说太夫人已带二房进京,如今太夫人与二房众人住进了原先尚佳的东院,等栀栀和尚佳年底回京,就住在正院东侧的绿竹轩……
栀栀把信看罢,觉得有些怅然。东院后花园栀园是她画图设计,安排花木,一点一点建起来的,没想到最后却让二房的人住了进去。
她叹息了一声,往四周看了一眼,见都是自己人,便开口问佳音:“太夫人性情如何?”
佳音垂眉敛目恭谨道:“禀夫人,老大人性格甚肖太夫人。太夫人与二房一向亲近。”
栀栀全明白了,佳音是说太夫人性格与其子尚天恩如出一辙,而且偏心二房。
她看向佳音,问道:“二房的人……”
佳音含笑道:“禀夫人,二老爷闲云野鹤赋闲在家,二太太精明能干,二公子很是上进,另有庶出的两位姑娘,年纪还小。”
栀栀想了想,觉得自己和尚佳年底回京怕不是那么好过,便笑着道:“多谢!”
又吩咐如玉:“把新得的那对玉镯子赏给佳音!”她想试探一下,看佳音与明珠是不是郎情妾意。
佳音收了夫人赏的玉镯,含笑谢了,退了下去。
明珠自然而然送他出去。
栀栀佯装无意起身走到窗前,往外看了一眼,见明珠与佳音并排而行,明珠似仰首在看佳音,两人单看背影就很相衬了。
她不由笑了。
明珠是皇太子穆然那边的人,而佳音是阿佳哥哥的亲信,如果这两个人能成了,皇太子与阿佳哥哥的关系也会越来越近……
小樱恰好进来送茶,见夫人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便道:“夫人,您笑什么?”
栀栀笑意加深:“我笑有情人结成眷属啊!”
明珠出去送佳音了,如玉便接了她的活计,把已经拆好的鲁阳公主的信递给了栀栀。
栀栀接过信看着看着便笑了起来。
赵熙嫌栀栀给自己写信太少,要求她每个月至少得寄一封信过去,还问栀栀:“你许给我的那个荷包呢?”
栀栀笑着道:“嗯,我从今日开始,每日写几句,汇总给她寄过去;至于荷包,只好等到年末进京再给她了!”
在信的末尾,赵熙闲闲地写了一句——“大嫂再次有孕,大哥欢喜得快要疯了,当着陛下的面也大言不惭地吹牛说他自己天赋异禀,你也赶紧怀上吧,不然年底回京,大哥一定会取笑尚二哥的!”赵熙称呼尚佳一向很奇怪,赵然是大哥,尚佳便是二哥,简称“尚二哥”。
栀栀看了,也有些着急,立在窗前思忖着。
这段时间她真的很努力了,除了月信来的日子,她和阿佳哥哥每日都在一起的。
阿佳哥哥也很上心,他每晚都回内宅陪着她,最少也是晚上一次早上一次。即使要出去巡视,他也会尽快赶回来,并且会把漏下的次数再补上……
可是真是奇了怪了,她和阿佳哥哥都这么努力认真了,偏偏月信依旧按时而至。
如玉见栀栀秀眉微蹙,知她有些不开心,忙试图引开栀栀的注意力,把自己方才拆好的贺大人的信递了过去:“夫人,贺大人的信!”
栀栀接过来看了看,二叔信中倒是没说什么,只是叮嘱她要注意保养身体,又提到陛下正在给他指婚,随信却给她寄来许多滋阴补肾之类的补品。
看了叔叔的信,栀栀未免有些担忧,心道:陛下会给叔叔指哪家的姑娘为妻呢?
另外,二叔似乎也在含蓄地催促她赶紧怀孕啊!
如玉又把顾小玉的信递了过来。
栀栀读顾小玉书信的时候,眼中一直带着笑意,看完书信,简直是满脸笑容
顾小玉的信依旧全是大白话,她先谢了栀栀的礼物,接着道:“我知道你爱吃鲊菜,又爱干净,老是担心别人做的鲊菜不干净,我亲手腌制了糟鲥鱼、薤花茄、辣瓜、藕鲊、笋鲊、茄鲊、鹅掌鲊和黄雀鲊,凑够八坛,保证干净,交给了给你看家的尚大人的人,让他们给你寄过去……”
栀栀笑弯了眼睛,吩咐小樱:“中午备下清粥馒头,我要就着小玉送来的鲊菜吃!”
小樱答应了一声,笑着退了下去。
栀栀又走到妆台边,翻了翻那几张帖子,道:“宁大人宁夫人八月十六嫁女,顾夫人八月二十举办桂花花会,到时候我应该已经从长青山回来了,倒是可以参加;宣威将军夫人云氏想要见我,让她下午过来吧!”
如玉答应了一声,叫了明润过来,让明润去传话。
栀栀伸了个懒腰,道:“我来给母亲她们写回信吧!”
她刚把给京中老夫人和鲁阳公主的信写好,尚佳的外书房小厮白露便捧着那把匕首来了。
栀栀细细听了白露的回报,略一思索,问道:“是宁大人送来的?”
白露眨了眨眼睛,答了声“是”,声音犹带童音。
栀栀修长白嫩的手指在妆台上敲了敲:“要价一万五千两白银?”
白露又答了声“是”。
栀栀垂下眼帘,慢慢思索着。
她想到了宁大人即将嫁女,怕是很需要这一万五千两银子,要不然也不会把心爱的匕首卖掉。
栀栀知道尚佳一心想要把沧州路治理好,以稳固大周的北方边疆,他和宁大人的关系一定得处理得当,这样才能更好地治理沧州路七府八十四县。
由宁大人卖匕首,她又想到了尚佳。
尚佳喜爱收藏匕首宝刀名剑,她也是知道的。
为她买首饰珠宝,尚佳从来都是一掷千金从不在意,那她用私房钱给阿佳哥哥买一把喜欢的匕首又怎么了?
想到这里,栀栀眼中溢满笑意,吩咐如玉道:“你拿了钥匙,从卧室妆台的抽屉内取出那个描金匣子,从里面数出一万五千两银票。”
待如玉去了,栀栀这才看着白露道:“阿佳哥哥既然喜欢这把匕首,我买下来送给他做礼物!”
白露有些惶恐,忙答了声“是”。
一时如玉拿了银票出来,栀栀吩咐她:“你陪着白露去书房把银票送过去吧!”
如玉答了声“是”,带着白露去了。
眼看着立在书房内回话的白露和如玉,孙诗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夫人这么大方?不单同意大人花一万五千两银子买下这把匕首,还特地用自己的私房钱买下?
尚佳心中欢喜,得意洋洋瞅了孙诗雨一眼,吩咐如玉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向夫人回话。”我的栀栀好乖啊!
待如玉离开之后,尚佳走到孙诗雨书案前,修长的手指在书案上“笃笃笃”敲了三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尚某携内子前往长青山期间,节度使府内政务就托付孙先生了!”
孙诗雨笑了:“大人,长青山风光旖旎物产丰富,您和夫人尽管慢慢散心,等夫人有了身孕再回来吧!”
尚佳:“……”他也想栀栀早些怀孕,这样年底回京栀栀就不用面对太夫人了,可是刚他们夫妻刚圆房不久,就算再努力,哪会那么快啊!
想了一会儿之后,尚佳心里一动:这会儿有空,我何不去陪陪栀栀呢?
他想到便要做到,淡淡道:“孙先生,你招呼着吧,我回后面看看!”
说罢,尚佳扬长而去。
孙诗雨:“……”什么叫搬石头砸自己的脚?他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啊!
尚佳这一走恰似黄鹤一去不复返,一直到午后还未曾回来,孙诗雨只得任劳任怨地忙活着,恨不能自己生了三头六臂。
夏日午后,充作正房的小楼被白桦树和竹林包围着,很是阴凉。
东暗间卧室内的沉香木雕花拔步床上,半透明的鲛绡宝罗帐低低垂下,床前小几上摆着一个素瓷花瓶,里面是几支盛开的莲花,沁人的莲花芬芳氤氲在拔步床内。
尚佳冲罢澡走了过来,撩起鲛绡宝罗帐挂在玉钩上,在床边坐了下来,凝视着睡得正香的栀栀。
栀栀身上光溜溜的,纤细柔弱的身子蜷成一团缩在玉白绣红莲花的薄被下面,雪白晶莹的小脸泛着绯红,眼皮粉红融滑,浓长的睫毛湿漉漉的,嫣红樱唇微微嘟着……
尚佳心中一悸——方才真是累着栀栀了……
他俯身吻了栀栀一下,恨不能合水把给吞下去。
臆想了一会儿自己吞下栀栀的情形,尚佳不由有些好笑,伸出手指抚了抚栀栀的唇,见她没反应,就又捏了捏栀栀的鼻子。
栀栀咕哝了一下,拍开他的手,拉高薄被盖住脸继续睡。
尚佳微微一笑,把薄被往下拉了拉,俯身在栀栀散乱的发髻上轻吻了一下,又在栀栀耳朵上吻了一下。
他忍不住探手到栀栀怀里摸了一会儿,又亲吻了好久,又把一个荷包放在了栀栀枕边,这才穿好衣服出去了——明日就要带着栀栀出发去长青山,他得把事情处理完再走!
刚到外书房,佳音就来回报:“大人,宣威将军许崇明的夫人云氏这次来见夫人,似乎是有事要请托。”
尚佳笑了笑,道:“你去许崇明叫过来!”
他就不信了,还有谁敢背着他糊弄他的栀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