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珑见他不以为然,忍不住握紧粉拳轻捶他好几记,忍不住发了句牢骚,“我发现男人越老越不是东西,就越猥琐。”
“你在说舅父?”叶旭尧捉住她的粉拳,将她往怀里带,在她唇上轻吻了一下。
林珑顺势窝在他怀里,“可不是?就算以前的舅母再不是东西,我看也比现在这个强。”
若不是钟玉衍与权英姿的婚事不顺,后面凭空起波澜,估计钟郭氏不会走上绝路,当然钟郭氏的性子偏激看不开,最终害人终害己。
“别提她,扫兴。”叶旭尧的神情当即冷了下来。
若不是看在舅父的面子上,他当时就想出声斥责钟郑氏这不要脸面的新舅母,明知男女有别,也不知道要避嫌,迟早会出惹出事端来,这样的骚女人谁碰谁倒霉,也就他那舅父临老糊涂。
林珑也撇了撇嘴,这样的女人提起确实是扫兴,“我看神武侯府以后还有得乱。”
“这家的女眷,你以后少接触一点便是,也就是外祖母的病情让人担忧,若不是老人家不愿意,不然接到我们府里静养更好。”叶旭尧道。
说起钟尤氏的病情,林珑少不得要与丈夫说一说。
叶旭尧正色道,“我们现在也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外祖母年事已高,她自己也心里有数,我们做晚辈的做好本份即可。”
“我想也是这样,就是怕婆母伤心。”林珑叹口气道。
当钟尤氏醒过来后,太医还是过来再把了把脉,说是这关勉强过了,但老太太的身子到底亏了底气恢复不过来,寿命也不会长,吃药也就只是勉强能把命吊住。
叶钟氏当初听闻差点没晕厥过去,只是当着亲娘的面,她半点也不能表现出来,只能说些好话劝慰亲娘,让亲娘放宽心多活些时日。
“生老病死,我们凡人都抵挡不了,娘会看得开的。”叶旭尧道。
不管是何人,终有会死的一天,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林珑又再长叹一口气,想到英年早逝的父亲,终究还是心伤,更何况叶钟氏还与钟尤氏感情这么好,哪能说舍便能舍得?
叶旭尧轻拍她的背部,看她情绪不高,原本到嘴的话又吞回肚子去。
三人回到府里时,华灯已初上。
林珑刚下马车,苏妙珏和叶蔓籽就迎了上来。
苏妙珏快人快语道:“嫂子,外祖母没事吧?”
“还好,如今婆母还在神武侯府侍疾,怕是要过上几日才能回来。”林珑道。
虽然叶钟氏说侍疾到明天就回府,但依她看,没个三五日怕是都抽不开身,尤其是见识了钟郑氏的奇葩,叶钟氏就更不放心亲娘。
“这就好,我真怕外祖母有个万一,明儿我过府去看望。”叶蔓籽拍拍胸脯道。
“也好,外祖母见到你心情会好起来。”林珑拍了拍小姑的肩膀道。
三个女人说了一会儿话,叶旭尧与叶旭融兄弟二人走过来。
林珑这才让叶旭融领了苏妙珏回院子,待小叔夫妇离开,这才着人送叶蔓籽回去。
“嫂子别忙了,我自行回去即可,身边又不是没有婆子丫头,哪还要用你的人送啊?”叶蔓籽掩嘴笑道,“今儿个你也忙了一天,还是先回南园歇息吧。”
说完,朝兄嫂福了福,然后笑着转身离开。
“这丫头倒是长大了不少。”叶旭尧头一回赞道。
林珑瞟了眼丈夫,“你啊就是太小看小姑了,这些年来她的变化很大,不再是我初进门时那副惹人讨厌的样子,你这当兄长的得对她改观才是。”
“我这不是称赞了她吗?”叶旭尧扶着妻子上骡车。
林珑这才没与他争,她待叶蔓籽现在也是当成亲妹妹一般,自然容不得别人轻侮这丫头。
回到南园,换了家居服,用了晚膳后,叶旭尧这才与妻子到书房说话。
“有什么话直说便是,这么古古怪怪做甚?”
“我有一事要告诉你,不过你得答应我,听完后要心平气和。”
妻子的月事已迟了半个月,他估计应该是怀上了,不过还没找大夫确诊,但他还是小心谨慎对待,以免后悔莫及的事情发生。
林珑白了眼丈夫,虽然还没找大夫把脉,但她不是初怀胎了,自然有所感觉,“有话就快说,你不知道这样吊着我的胃口更难受。”
叶旭尧想想也是这道理,再说他们夫妻二人也不是什么都没经历过的人,这事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那好,融弟自请出京办差。”
“什么?”林珑猛地睁大眼睛,更是自椅子里弹跳起来,“好端端的他出京办什么差?不行,这事你得给我说清楚。”
如今年关快到,小妹林琦又快生了,古家的事情已过去了,她觉得栋弟应该心情恢复了不少,正想着明年开春再为他议婚事,他倒好,居然要跑出去?
林珑的表情实在称不上和善。
“你坐下来,都说不许动气了,到时候伤到孩子看你怎么办?”叶旭尧拉她坐下来,听他细说。
林珑拍了拍胸脯,“我这不是担心嘛,你也知道,栋弟就是我们林家的独苗苗,他若有个三长两短,我们林家岂不是要绝后?”忙伸手拉住丈夫的袖子,“旭尧,你老实告诉我,他自荐了个什么差事?”
她直觉这事不简单,要不然栋弟不会请丈夫来当说客,肯定会亲自来告知她。
叶旭尧反手握住她有些冰凉的手,神情有些不悦,着大丫鬟进来把炭盆拨得更旺些。
“你倒是快说啊,这鸡毛蒜皮的事情,等会儿再做也不迟。”林珑催促道。
叶旭尧瞪她一眼,“你就算不顾大的也要顾小的,我可不能让你冷着我们闺女。”
“闺女闺女,你就知道闺女,我告诉你,小七我还要生儿子,气死你。”林珑回呛了一句,明知道她着急,偏还不开口说个详细。
叶旭尧不禁默念孔老夫子的名言,唯女人与小人难养也,不过怕妻子真的动了胎气,遂好男也不与女斗。
他想着为了求女他都这么拼命,这小七应该是个可爱的闺女没错啦。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西北那边发生了动乱,有暴徒连屠了数条村庄,更是冲击当地的官衙所在……”
“你不会告诉我,栋弟要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林珑不待丈夫说完,就表情严肃地打断了他的话,这事情光听听她就觉得头皮发麻,她家弟弟只是文弱书生,去那儿若有个万一,那可如何是好?
叶旭尧沉声道,“你先听我说完再下定论。”
林珑这才捺住性子听丈夫把始末道出来。
大顺朝的西北一直比较荒凉,那里与蒙国不接壤,所以一向在中原地区不大起眼。不过就算林珑对时事政治知之有限,也是知道那块地儿的人民风彪悍,更重要的是当地人信教,有时候听人说起西北人信的教,光听教义,她就摇头不已。
这么极端的宗教信仰,如果有心人挑拨,怕是会出不少事,果真现在就发生了。
但令她没想到的是,她家弟弟居然牵涉其中。
“你说栋弟给皇上上书平叛之策?”林珑急道,她没想到一向身子弱的林栋还会有这样出格的举动。
叶旭尧点点头,“圣上对他的建议十分赞同,直说他是可栽培之材,所以顺势应他所请,让他成为这次西北平叛的监军,当然圣上是想让他的平叛之策有机会实施。”
“可那地儿如此危险……”
“你这就是妇人之见了,不瞒你说,小舅子此举出乎我的意料,却令我对他改观,确比融弟更有胆识,当然融弟有家下所累,而小舅子情场失意,想必会把精力用在仕途之上。”
其实说白了,就是林栋现在无意儿女情长,也可以说对古雪菲仍未忘情。
林珑闻言,坐在那儿怔怔的,一句话也不说,对于她而言,自然是希望林栋平平安安和和顺顺地就能升居高位,但现实哪有可能这么容易?
栋弟所选择的道路虽然有点崎岖,但却是最快见效的,如果他这次表现良好,比叶旭融熬资历等机会爬上去要快得多,可她就是放心不下。
叶旭尧起身上前抱紧她,“你别想太多,我说过你得学会放手,融弟不是孩子,他知道什么事做得什么做不得,你得对他有信心。”
林珑伸手抱住丈夫的腰,“我知道。”
这道理她比任何人都明白,明白归明白,可心还是紧揪着。
“这次是个机会,小舅子若能抓住,有我与妹夫当靠山,林家再崛起不是梦。”
叶旭尧知道妻子的心结,身为林家长女,她是万分希望再现祖父林有德再生时的荣光,而不是单单以襄阳侯夫人风光现世。
家族永远是一个人的立足之本,所以他很想帮她实现心愿,不过也得要林栋争气才行,显然这小舅子没让他失望。
因为这事,林珑一宿失眠,辗转反侧思量,一会儿梦到祖父,一会儿梦到父亲,直到天蒙蒙亮才勉强睡去。
叶旭尧起床上早朝时,叹气地伸手轻抚了一下她有些憔悴的容颜,她就是想得太多,背负得太多。
或许这就是长子或长女的宿命吧。
“别吵着大奶奶,若有管事娘子前来回事,让她们在廊下候着。”
临出门前,他如此吩咐。
“是,大爷。”一众大丫鬟屈膝应声。
外面依旧静悄悄,林珑醒来的时候已近晌午,一看沙漏,这才急忙起身。
匆匆唤人进来侍候梳洗,一到外室,透过窗户,就见到廊下已有成群的管事娘子等着回话,看来又要先处理堆积的家事。
等把重要的家事处理完,这才知道苏妙珏与叶蔓籽去了神武侯府探望外祖母,遂把香椽和素纹唤来,着她们看家,这才抱起已经会坐的小六坐上马车赶回娘家。
想必林栋要做监军到西北平叛一事,家人应该也知道了。
她的马车才刚进了林府,就看到大腹便便的林琦被两名婆子小心扶着从马车上下来,她也没耽搁,抱着小儿子就直接下马车。
“这都快生了,还跑回娘家做甚?有事让我们过府即可。”她把小儿子交给乳娘抱着,亲自上前扶着妹妹。
“栋弟要去西北平叛一事,姐可知道?”林琦不答反问。
“知道。”林珑的脸色一沉,“是妹夫告诉你的?”
“昨儿我把霍源骂了一顿,他自个儿倒好躲在京城,却偏让我弟弟到那儿去送死,真是气死我了。”林琦一向脾气躁,有什么就直说。
林珑瞟一眼她的大肚子,“你说你都快生了,妹夫还能往外跑?他有这心情吗?光担心你就够了。”
对于霍源没有请命去平叛,她是十分理解与赞成的,女人生孩子没个男人在身边像样吗?
林琦闻言,闭嘴不再抱怨,其实这道理她也明白,霍源昨儿也哄了她一宿,但她就是止不住地担心。
“那地儿是能去的吗?万一有个好歹,我们林家岂不是要断后?”
“说什么丧气话?你看栋弟像短命相吗?”
被林珑一斥,林琦的心情反倒好些,其实林栋别看温和无害,性子极拗,一旦决定的事情,九匹马也拉不回,当初闹着要娶古雪菲不就是个例子。
姐妹二人一招林府下人来问,这才知道林绿氏昨儿起卧病在床,对视一眼后,二人加快步子到林绿氏所住的主屋。
屋里有着药香味传出来,林绿氏面色腊黄地躺在床上,看得出来病情来得极快。
“前儿还听说好好的,二娘怎么就病了?”
姐妹二人一进屋,林珑扶了妹妹坐下,当即上前看了看林绿氏的脸色,就忧心地道。
林绿氏摆摆手,“我不碍事,你们姐妹回来正好,赶紧劝劝栋哥儿别做傻事,到什么西北呀,那儿兵荒马乱的,我光是想到这里就心头跳得厉害。”顿了顿,“我昨儿说了他,他也不听,非要一意孤行,你们说这可如何是好?”
说到最后,她几乎都要哭出来,这病就是昨儿气出来的,早上醒来就身子软起不了床。
“栋弟跟你说了?”林珑接过侍女奉上的汤药,亲自喂林绿氏喝。
林绿氏轻推开,“我喝药事小,待会儿自己会喝,你们赶紧去劝栋哥儿回心转意才是正事……”
“二娘,喝药。”林珑面色沉下来,不容反驳地道。
林绿氏一向心知林珑的脾性,没再催促她去劝林栋改变心意,而是接过药碗自己慢慢喝起来。
“这事我不赞成,明年就给栋弟说上一门媳妇,让他收收心,别老想着往那危险的地儿跑。”林琦语气不好地道。
林珑看到林绿氏喝了药,这才直视妹妹,“你都是快生的人了还这么一副暴脾气,别到时候生出的娃儿也跟着脾气不好。”
“怎么会?”林琦轻抚自己的大肚子。
林珑反问,“怎么不会?”
林琦这才有几分担心,收敛些脾气。
林珑这才再道,“这事儿咱们听听栋弟怎么说再做定论,其实富贵险中求,栋弟若是能过得此关,那青云直上指日可待。”
“那我宁可不要青云直上,也要他平平安安的。”林绿氏忙吞下药汁道。
“我也是这么想,反正以后还有机会,为什么非要争这一次?”林琦立即跟进。
林珑叹口气道,“我们怎么想重要吗?关键时栋弟怎么想。”
这事拖到现在她们才知晓,可见林栋早就自己有了决定。
林琦与林绿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跟着唉声叹气。
京城郊外的寺庙里,林栋亲自点燃塔香,然后看着僧人挂上去,双手合十地念了一串经文。
今儿个来此上香的古郭氏在门外正好看到这一幕,看了看瘦了许多的林栋,再看看那高挂起来的塔香,听到林栋亲口说是为九泉之下的古雪菲祈福,她的眼睛不禁蒙了一层雾水。
林栋添了香油转身出来之时,看到古郭氏也是一怔。
寺庙外面的小园子,此刻正值冬季,上面覆着一层雪,看起来晶莹剔透,十分的美丽。
“你还记挂着菲姐儿?”古郭氏幽幽地道。
当初看中林栋当女婿是存了私心的,可如今对方待女儿的真情,由不得她不动容。
“佳人已逝,再记挂又能如何?”林栋的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经历了情伤,他的温和渐逝,取而代之的一抹寒霜,“今日是古姑娘的七七四十九,我想为她祈福,让她早登极乐。”
看着这年轻人的转变,古郭氏的心也是一疼,“难为你还有这心了,我替菲姐儿感谢你。”
“古夫人无须如此说,于我而言,古姑娘永远活在我心底。”
林栋知道这辈子他都无法忘怀古雪菲,但为了家人的安心,他也毕生终将不再提及这段已逝的情缘。
古郭氏只能自叹女儿没福气,或许女儿说得对,如果当初采用了她的计谋,估计眼前这年轻人一定不会原谅女儿,又遑论会将她永远记住?
“你以后肯定会娶到个好姑娘,是我们菲姐儿命薄没福。”
这是第一次,她敞开心扉祝福林栋将来遇到个好姑娘。换做以前,她肯定不会祝福对方,毕竟她还心疼自己的女儿。
现在却发现原来对方也是一样的难过,这份心伤让她这个当母亲的也跟着难过。
“谢古夫人吉言。”林栋朝对方做了个揖。
他知道古郭氏其实也不是那般喜欢他,但对方这祝福实出乎他的预料,他也不可能为了古雪菲一辈子独身,身为林家独子他有未尽的义务,娶妻生子就是其中一项。
在他就要转身离去之时,古郭氏突然唤住他,“等等。”
林栋停在当下,看着她急步上前,从袖口掏出一枚平安符,“我听外子讲你要当监军随军远赴西北,这是我刚求的平安符,你戴在身上保个平安。”
林栋微微一愣,没想到古郭氏会送他一道平安符。
怔愣过后,他双手接过,郑重地道,“谢过古夫人。”
古郭氏伸手拍拍他的肩膀,“年轻人志在四方是好事,可也别让家人太担心。”
如果林栋死在西北,她想她的菲姐儿怕是也不能活了,这道平安符既是送给林栋保平安的,又何尝不是给女儿保平安?
这场孽债,希望来生能洗清,别再苦这两个有情人。
林栋不知道古郭氏复杂的心情,把平安符贴心口放好,这才再做了个揖告辞离去。
古郭氏没有第一时间转身离开,站在原地看着这年轻人的身影渐渐离开自己的眼帘,若他真的成了她的女婿,该有多好?
长长地叹息一声,她有些落寞地转身,任由不大的风雪吹落在身上。
林栋从寺庙里回到府上时,已经临近傍晚了,他走到廊下,拍了拍身上的雪花,还没有去看望生病的二娘,就见亲娘权美环踉踉跄跄地奔过来。
一看到他,就上前抱着他疾言厉色道,“不许去,娘不许你去那等危险的地方,栋哥儿,你就老老实实地呆在京城,听到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