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谁是羔羊
“大大兵你别,别急”
马良臣说话舌头莫名地打结,大兵阴沉的脸,像块礁石一样平静的表情,让他想起了在部队执行完任务那光景,就这表情一仰脖子灌上一瓶白酒,眼皮都不眨一下。
那是动了真怒了,部队里呆过,对于勇字一词有深刻的体会,那些咆吼的发飚的不足惧,越是这种平静的才可恐,等他无声无息爆发出来,会吓人一跳的,马良臣紧紧地握着门把手又道着:“别急兴许没事。”
“养虎成患啊,我现在很理解栗勇军的心情了,恐惧不单单来自于自己的境遇。”大兵道,平静地道了句,对于栗勇军从深深的不屑,开始有点改观,说起来,那也算个男人了。
“是啊,正常人斗不过他们啊,他们烂命一条,怎么摔都是个破罐了,总不能拉低到和他们一样的水平吧”马良臣道。
“呵呵,这个我比你理解,一群死鱼烂虾能成了什么气候,怕得是背后有人兴风作浪,凡能培养出江湖大哥的地方,那个不是警务系统出了问题,否则那么大的暴力机关,能收拾不了他们”大兵怒道着。
“你知道就好,你都没搞清自己什么身份吧还是警察吗”马良臣斜着眼问。
“哦,也对。”大兵不置可否,方向一拧,车飚进了一处小区,恰恰看到了老妈和佩佩相跟着从单元楼里出来了,那口气终于缓下来了,一仰头靠着椅背道:“谢谢啊,老马。”
“谢我啥嘛,赶紧地,带上家人躲躲风头去。”马良臣道,四下看看,却不知道自己怎么回去了。他干脆下车回头道着:“我先走了,有啥事你言语一声。”
表情很紧张,大兵是知道的,老马这个伙头兵向来胆子不大,他道了声:“哎,要能联系上于磊,告诉他,要么马上滚回来见我,要么就永远别回岚海。”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威胁他他不出面对付你,已经是很念旧情了。”老马严肃地道。
“我也是念旧情才说这句话,你真觉得这能嚣张到头。”大兵摔了车门,急步朝老妈奔去,潘云璇看儿子回来了,悖然大怒斥着:“你死哪儿去了知不知道我们多担心知不知道佩佩一直在找你”
“妈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马上回去收拾东西走。”大兵拽着老妈,不容分说道着。
“嗨,嗨你什么意思,大过年的,我去哪儿你犯错了你妈也要连坐”潘云璇怒道。
“以后再解释,快点。”大兵拽着老妈,姜佩佩似乎看出不同寻常来了,跟着这娘俩回了家。
独留下马良臣一人了,他哎声叹气了出了小区,一路忧心重重地走着,最终还是按捺不住担心,拔通了一个电话,接通时,他也在悖然大怒吼着:“磊子,你这是干什么大兵好歹是你战友,你们怎么合伙把家砸啦你刚脱了警服就把他往死里整是吧你就不怕遭报应啊什么没你的事好好,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了啊,大兵说了要么马上滚回来见他,要么永远别回岚海,我传这句话了啊,可别把他逼急了,真逼急了,你可和他差得远了”
啪声扣了电话,马良臣气结地离开了,这种事,他决定躲得远远的,以他的认知,不管是谁压谁一头,都不会有什么好事
六点四十分110接警,到场。
又过了十分钟,辖区分局、刑侦支队齐齐到场,本以为是流氓打家,到场才发现不是,比那严重一点,是地痞抄家,肯定是目标明确,就二楼那一家,窗户已经没有一块完整的玻璃了,外面的花池水泥块掉了一大片,估计都给扔这户家里了,支队长和政委到场的时候,110出警刚拍照登记完,是受惊的邻居报的警,据他们惊魂未定的介绍,足足来了四五十人。
“这个案子我们来接。”支队长拿走了出警人的记录,那位警员敬礼,带着人先行散了,到现在为止,联系不上了户主,无法进一步处理,只能移交了。
“散了,散了这是一起私人恩怨,不会殃及其他人的,大家放心,从今天开始,我们会往小区派驻警力的散了吧,散了吧”支队长劝散着住户,几位警察费了老一番功夫,才把围观的打发走,几人围拢在锁着的门口,一位试图联系的警员汇报着,还是联系不上户主。
“你们几个,就守这儿,户主回来,带回队里,通知队里清点一下损失。”支队长安排着,叫着政委,两人踱步下楼了。
不过走得并不怎么安生,这里住的是谁,邻居议论不少,警员里也有很多人知道,那些窃窃私语早落到他们耳朵里了。
“这是谁家啊”
“南骁勇,那个烈士他儿子南征,刚被开除那个。”
“哦,这他妈太过分了吧”
“可不,查了趟走私,回头家就被砸了。”
“”
支队长侧头,看到了院子里几位陌生人交头结耳,他拉了拉政委,加快了步子,上车驶离时,才幽幽道了句:“政委,这可怎么办啊,要出事啊。”
“太微妙啊,我也搞不清,中午时刚听110指挥中心的说,似乎董魁强的人被打了。”政委道。
“他们就靠那个吃饭的,我是说这,这孩子怎么办要一不小心,得陷在里头啊。好歹当过警察嘛,不至于这么鲁莽啊。”支队长道,隐隐地对这位有点同
情。
“没证据咱们抓不了人,没命令咱们也保不了人你看。”政委指指,路头不远,一个交通监控被敲了,支队长气得肚疼,现在流氓地痞越来越有文化,打架闹事都知道先掐监控了,他郁闷道着:“没用,就不掐,咱们前头抓,后头还有人,无业人员这么多,他们还缺过人”
“可你想过没有,涂局怎么这么快就知道了,还通知咱们到场,务必妥善处理。”政委道。
“我不纳闷吗这是什么意思”支队长问。
“我想,应该测测上面的反应吧南征是和省队人一起查的案,现在家里出事了,要是上头有人过问,也好有个交待。”政委道。
“那上头要是没人过问呢”支队长问。
“那就说明兔死狗烹,让他自生自灭了,扒他的警服这事也没那么简单,烈士遗孤,又是个功臣,那么点错误,总不至于非得让检察咬着不放吧。”政委道。
半晌无语,政委再看他老搭档时,支队长是瞠目结舌的表情,他未解释,电话已来,政委压低声音道着:“你信不信,涂局长会安排我们24小时开机,随时出警。”
他直接按了免提汇报着:“涂局,我是张峰,我和支队长刚刚去看过,应该是一群地痞流氓泄愤,把南征的家砸了沿路监控被破坏两处,我已经安排驻守和询问了,有进一步消息可能得稍晚点,这种人好找也好抓,我们已经找到了几个目击”
“好,南征同志的情况很特殊,他是省队回来的,又刚刚受了点处分特殊情况特殊处理,等这个情况反映上去再做决定,你们务必保持开机,有可能随时要出警就这样”
无可挑惕的安排,电话扣时,支队长的脸,已经拉到最长处了,他明白了,通知他们到场不是让处理,而是让压着,不要处理
宋援朝宋部长匆匆赶到小区摁响门应时,姜佩佩早在单元门口迎接了,他惊惶地问着:“到底出什么事了”
“有人把南哥家给砸了。”姜佩佩道。
“啊”宋部长一愣,然后怒了,气咻咻地掏着手机骂着:“太无法无天了,我找涂汉国去,组织处分了还不成,还得由着坏人报复啊。”
“宋叔叔,您别急,南哥正准备带着潘阿姨和陈叔走呢。”姜佩佩挽着宋部长,老宋郁闷地叹气道着:“这熊孩子从小到大,一点都不省心,这是他能查了的事吗”
“可宋叔,事都这样了,还能怎么样啊”姜佩佩心揪地道。
“我来安排吧,住到省军区里,等这边完事再打算。”老宋道,他的能力也仅限于此了,以南征的身份在那里会受到礼遇的。
开门,进家,潘云璇阴着脸,老伴陈医生也没经过这事,枯坐在沙发上,大兵则像犯了错误一样,耷拉着脑袋道着:“宋叔叔,麻烦您了。”
“没事,我倒不怕麻烦,问题是你这麻烦怎么解决”宋部长忧虑地道:“当警察惹的仇家不少,想安安生生没那么容易了。”
“我也躲躲吧。”大兵难堪道。
“那甭废话了,小潘,老陈,走,我亲自把你们送省军区,我就不信,有人敢到军区里闹事,你们踏实呆着,这事我找市领导去,还没点王法了。”老宋义愤填膺道。
收拾着简单的行李,潘云璇抽答了几声,谢了老故友几句,这一行啥也没说,匆匆坐上宋部长的专车,往省城疾驰去了。
大兵驾的是抢来的那辆车,一直在背后跟着,姜佩佩坐在车上,好几次想说话,都欲言又止了,看车的方向,似乎是准备绕过她家里,把她放下,快到时她发言说话了:“南哥,要不我也去”
“这真不是什么好事,你别掺合进来。”大兵道,侧眼瞥了下,却见得姜佩佩愁容不展,一眼让他的心动了动,有点难堪道着:“对不起啊,佩佩自打认识我,就没好事。”
“也不是,自从认识你,我经历了很多以前无法想像的事。”姜佩佩道。
“我眼中的世界可能是灰暗色调的。”大兵道。
“这就是你老说,我们不在一个世界里的含义”姜佩佩反问。
“对,罪恶无处不在。”大兵道。
“呵呵,很刺激不过,我还是怀念以前温馨的日子,每天可以看看书、喝喝茶、聊聊天。”姜佩佩笑着道。
“不用怀念,家都被砸了。”大兵道。
“其实,也有另一种选择的,我不知道你会不会和我想的一样。”姜佩佩道,期待地侧眼看着大兵,那帅气、那刚毅的脸庞,竟是让她如此的依恋。
“什么选择”大兵不经意地问。
“我爸说,你可以来他的公司或者,我们可以一起到省城、或者出国,可以重新开始。”姜佩佩道,她紧张地、期待地等着大兵的反应。
“不可能。”大兵直接拒绝了。
“你这样还有什么价值需要我提醒,你已经不是警察了吗”姜佩佩被刺激到了,她的话也不那么温和了,或者她一直就不是个温和的人。
“佩佩,你别误会,我不是不想,而是那可能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也说不上什么理由和价值来,记得那小姑娘豆豆吗,你一见就帮她,不求回报的帮她,我也是一样的,本来还在犹豫,可一看到她,就义无返顾地去做这事了。”大兵道。
“可这事已经完了,结束了。”
姜佩佩加重了语气道着。
“还没有完,也不会完,他们这么嚣张的底气,说明还没有伤到根本,那肯定还要为非作歹,砸栗勇军的手指没人吭声,把陈妍卖到山里没人伸冤,现在轮到我了如果我躲了,还会下一个,下下一个。”大兵道,车嘎然而止,泊在了离佩佩家里最近的路面上,而姜佩佩却没有下车的意思,瞪着看着大兵,大兵提醒她:“该下车了。”
“你别后悔,我第一次这样低三下四跟人说话。”姜佩佩余怒未消道。
“谢谢。”大兵侧头,想伸手安抚佩佩,手却僵了,不敢再有丝毫亵渎,他轻声道着:“我肯定会后悔,可我依然会选择我的生活,就像你,也离不开你的生活一样,谢谢你佩佩,真的,我没有你想像的那么高大这是私怨,出不了这口恶气,我一辈子都不会顺心的。”
“那你去找死吧,等着有人同情你。”姜佩佩气咻咻地开了车门,忿忿下车,可不料她刚摔上车门,那车呜声加速驶离。
这一瞬间,让她莫名地眼酸,然后泪眼迷离,付出了那么多,得到的是这么一个冷冰冰的告别,连那怕一句温情的话也没有,她抽泣着,抹着泪,咒着大兵不得好死,人却一步三回头地看着远去的车影,舍不得走,而那人却越走越远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一夜是个难熬的夜晚。
比如在岚海刑侦支队,支队长和政委都没有回家,就在办公室就着两瓶小酒聊大天,聊到南骁勇的往事,再说到南征的旧事,说不出的唏嘘,可也仅限于唏嘘,很多现实存在的不合理,那怕是警察也无能为力。
同样对于涂局长也是个不眠之夜,这件事他汇报上去了,他拿捏不准上面的态度,从警为官数十载,他深知此行步步是坑,他在担心,这位省队回来的警察,在上层有某种不为人知的关系,万一那样的话,处理就需要谨慎了。最少也得抓几个闹事的作个样子,否则上面真不好交待。当然,如果没有更好,那样的话,说明这个人已经彻底地出局了,那也正是他希望看到的。
一直到了零点没有任何消息,省厅、省局大部分人放假了,他数个电话拔回去,认识的几位都在家呢,乐呵呵地拜了个早年再无他话,他籍此判断得出,一切相安无事
随着夜深人静,他的心渐渐安稳下来了。
这一夜最难过的莫过于董魁强了,话说这么大的事就他也很少干,真在热血上头时干了,快意之后又有点后怕,怕警察找上门来,怕警察把那帮喽罗给提留了,然后把他供出来。而且甚至也怕自己被抛弃,毕竟自己这身份,是被人拿捏的主,靠山有时候也他妈是靠不住的,需要的时候把你扔出去会毫不留情的。
辗转反侧到凌晨昏昏欲睡的时候,他的手机急促地想了,正等消息呢,他迷迷糊糊接到耳边道着:“喂,老板,什么情况”
“啊魁哥是我。”对方道。
嗯,不是老板,他看看号码,口气变了:“尼马逼的,吓老子一跳,什么事半夜嚎呢。”
“魁哥,快来啊,那孙子把咱们船给砸了。”手下惊恐地道。
“放你娘的屁,他一个人能把船砸喽你们多少人呢。”魁五骂道。
“真的,他正在砸啊”
电话在听到一声惨叫后,中断了,董魁强吓得心胆俱裂,起身披上衣服,吼着喝高了横七竖八的人,直往码头来了。
误了,也来不及了,他赶到码头时,舅舅渔业公司的八艘渔船还亮着灯,有兄弟正从海里往外游,走到了其中一艘上,一股浓重的柴油味道传来,他惊恐地一看脚下,明白为什么船上守的往海里跳了,油料桶倒了,一甲板全是柴油,已经漏到舱里了,亮灯的地方是机务室,仪表盘早给砸得碎得面目全非了。
“魁哥,魁哥老五上来了。”
一群手下把通话的给救上来了,湿漉漉地直打冷战,他上牙打牙哆嗦地惊恐汇报着,魁哥,那孙子真狠,我给您打着电话,一弹弓就把我手机敲了,他光砸咱们家的船,不但把机舱全砸了,把存的油料桶也给倒了,哎呀这多危险啊,有一点火星,得全给烧喽。
“愣着干什么,赶紧灌海水抽水机搬出来,赶紧清洗。”魁五顾不上了,这可是命根子,真要出点事来把烧,那可该着他哭着过年了。
众人七手八脚地搬了一抬船上了离心泵,突突抽着海水倒灌着甲板,稀释油料,看这工作进度,怕是一天能搞定就不错了,千防万防没防着对方的反击比他更狠,船可是刚灌装油料备用的,谁可想出这事了,魁五痛苦地撕着头发蹲在码头上,气无可泄了。
“魁哥,小心”冲甲板的有人大喊,魁五瞬间听到了引擎声音,他惊恐回头,然后看到了疾速冲来的一辆越野车,他想也未想,直接纵身跳进了海里。
那车带着凄厉的刹车声,在魁五刚刚停留的位置来了个回旋,停也未停,轰着油门嚣张地驶离了,只剩下船上的一干人张着嘴,大气不敢稍出,那架势,是把魁哥往死里撞啊,惹上这么个不要命的,这仇算是结死了,想想都砸过人家家里,各人是战战兢兢不敢吭声。
岸上的放着绳子,打着电筒,好会儿董魁强才从污浊不堪的海水里游到岸边,被众人拉上岸,他不知道是吓得还是冻得,浑身直打颤,他哆嗦着下了最新一个命令:
“快,扶我回家换衣服咱们去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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