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仙光聚集成束,灵云团绕成环,一圈圈裹住光束,盘旋飞舞,延展成一条通向仙界之路。
越向上,光束越宽,金光炫目。中途呈扇形铺展,尽头为彩雾萦绕,一座座仙山宫阙藏在云后,若隐若现。
李攸牢牢牵住洞天福地,云后的仙宫似乎触手可及,感觉却是越来越怪。
心头一跳,隐约觉得情况有些不对。
下一刻,手腕被巫帝攥紧,显然,对方也在担心。
“有哪里不太对劲。”
担忧刚刚出口,不过两秒,金光大道倏然从中截断,如长桥坍塌,碎裂消散。
光束由宽变窄,不断向中心碾压。萦绕在身旁的灵雾,忽然摇身一变,化成团团雷云。
威压骤降,闪电爬过云中,噼-啪-作响,昭示天劫将临。
“怎么回事?”
看向前方引路的白衣仙翁,李攸蹙眉。
“能否解释一下?”
是天道中途变卦,亦或最初就是陷阱,花言巧语降低戒心,挖好坑,等着他们跳?
如果真是这样,绝对不能忍!
哪怕身陨道消,也要讨一个说法!
此举会牵连三界,令修士一并遭殃?
事到如今,自身难保,李攸管不了那么多!
见李攸眼神不善,巫帝面色冰冷,白衣仙翁心道不好,连忙解释道:“为何有此变故,老朽当真不知。”
实事求是,雷云出现刹那,白衣仙翁也是惊吓不小,差点以为天道对他行事不满,想立地劈死。亦或是看他不顺眼的仙人背后下手,一箭双雕,既料理了自己,又阻挡李攸炎青飞升之路。
做得干净些,收拾好收尾,哪怕天道追究,也可找个替死鬼,将责任推得一干二净,不牵连半点因果。
仙界并不太平,绝非危言耸听。
千万年来,虽无大战,单-挑-群-架-却是不断。
自飞升之后,白衣仙翁处处小心,多数情况之下,能退则退,能不起争执绝不起争执。如此谨慎,仍避免不了同人结下梁子。
退一步海阔天空,永远不是仙界的行事准则。
荒兽大能且不论,在天仙眼中,境界稍低的地仙都如同蝼蚁一般。惹上修无情道的剑仙,甭管有理没理,先打再说。
打不过?
只能自认倒霉。
幸运的是,多数剑仙都是修炼狂人,一年到头,大部分时间都在洞府闭关,没太多时间找旁人麻烦。
天仙、地仙视剑仙为劲敌,剑仙内部争斗不断,几乎是三句不对就要开打。荒兽大能盘踞山头,遇到斗法,喜欢抽冷子下黑爪。瑞兽神鸟在一旁看热闹,兴起之时,也会下场活动一下筋骨。
会不会揍错仙,永远不在荒古凶兽的考虑范围之内。
常言修士是仙人的缩影,绝对是至理名言。
由古至今,仙界绝称不上乐土。
只不过,自荒古以来,仙人斗法便受到限制,绝不能伤及性命。若无界规约束,万一哪个仙人火气冲头,一时之间想不开,在仙宫玩-自--爆,炸毁的绝不单是一座宫殿,凡间气运都要受到影响。
届时,天道震怒,降下劫雷,整个仙界都要遭殃。
克制,已然成为仙界居民的座右铭。
想破除界规,和人修一样改朝换代,基本不可能。
谁能推翻天道?
推翻天道,仙界是否还能存在?
天道背后,是不是还有哪位天神坐镇?
上古湮灭,荒古不存,曾独霸天地的荒古神灵当真消失无踪?
没人敢下结论。
就算是天道,也有几分糊涂。
如若神灵都这般轻易消失,仙宫的存在也不会永久。
何时生成,尚可追考。何时消失,因何而灭,都是悬在仙人头顶的利剑,看不见摸不着,却着实令人心惊。
李攸将成仙界一员,这柄剑自然也会悬在他的头顶。
但在现下,他无心关注此事,只想弄明白,突然聚集的雷云是怎么回事。
哪怕雷电劈不死他,也不能轻易揭过。
天道变卦设伏绝不是件小事,意味着今后无穷的麻烦,必须早作打算。
“道友,老朽当真不知。”
李尊者的表情太有威慑力,白衣仙翁汗如雨下,声音都有些发颤。
“你当真不知?”
李攸挑眉,明摆着不信,白衣仙翁不由得后背发凉,叫苦连连。
巫帝始终没出声,视线绕过白衣仙翁,落在悬山之上。
“那里。”
“什么?”
听到巫帝声音,李攸下意识转头,顺手指方向看去,眸光微凝。
那个粘在悬山上的毛团,是什么东西?
“白泽。”
“白泽?”
“对。”巫帝收回视线,“雷云或因他而起。”
虽是猜测,心下已有定论。
洞天福地中的灵植仙草、荒兽灵狐,都同李攸结印,自可随他飞升。唯一不在其内的白虎,也同李攸有不小的因果,又是瑞兽转世,自会被天道承认,不会轻易惹来天雷。
这只白泽境界一般,没有结印,又无因果沾染,依附在悬山之上,冒险闯入仙光,简直是异想天开,与找死无异。
“所以说,天雷劈的是他?”
“九成可能。”
松开李攸手腕,巫帝扬袖,两条巨龙冲出,龙吟之后,环绕在两人身侧。雷电降下,自可抵挡。
白衣仙翁没此等待遇,只能自己扛。
“等等看?”
眼中闪过兴味,李攸搓搓下巴,忽被巫帝按住。
耸耸肩膀,又被睨了一眼。
无奈,扭头翻白眼,干脆被扣住后颈,用力堵住嘴唇。
白衣仙翁看得眼角直抽。
巫界下了十几日灵雨,还要到仙宫继续降雨?
结缘三生的道侣,也不至于如此吧?
这二位就不能看看场合?
现下是合适的时机吗?
眼角抽完,嘴角又开始抽。白衣仙翁果断背过身,默念法诀,免得气出个好歹。
李攸靠在巫帝肩上,好笑的瞅一眼白衣仙翁,问道:“故意的?”
“不是。”巫帝否认,全无半分愧色。
“谎话。”李攸眯眼,一点不信。
巫帝浅笑,任由银发被攥住,低头轻咬李攸的上唇。
柔软的触感,带着一丝沁凉,似美酒琼浆,百品不厌。
明了雷劫因由,李攸放下心来,举臂放出黑凤,道:“机会难得,能得多少好处,全看你自己。”
黑凤欢喜高鸣,振翅飞舞。兴奋之余,看巨龙都顺眼起来。
遇到这等规模的雷劫,只要不被劈死,修为自能大幅度提升。有李尊者做靠山,抱住大粗腿,黑凤自信,纵然不能跨越境界,保住性命应无大碍。
“谢尊者!”
喜意直接流入脑海,李攸弯起嘴角,干脆好事做到底,挥手祭出山河卷。
“请印老。”
卷轴铺开,短胖幼龙率先飞出,见到两条巨龙,不自觉的靠近,蹭蹭脑袋,很是亲昵。
“见过尊者。”
印老现出灵体,躬身揖礼。比起先时,石印单面多出一团幽蓝火光,正是被吸纳淬炼的鬼-火。
“印老,天雷将落,请助黑凤一臂之力。”
“遵命!”
印老话落,惨白色的火光陡然跃起,越燃越烈,自焰心开始变得透明。幽蓝色的鬼火融入其中,似镶嵌在冰玉上的蓝钻。
“去!”
李攸双手结印,腕上图腾骤然大亮。
黑凤再次高鸣,化作一道黑光,纵身投入火海。
雷声终于-炸-开,震耳欲聋。
丈粗的闪电在四周落下,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汇聚到一点,正是绿洲下的悬山!
“吼!”
麒麟白虎同时发出咆哮,青色的鳞片燃起火光,虎躯化作铜筋铁骨,任由闪电擦过,半点不能损伤。
百只凤凰展翅,高鸣声中,赤-焰-连天,几欲同雷劫一较高下。
幻大飞起蹄子,将混血幻兽踹回绿洲,昂首化成本体,光滑如绸缎的鬃毛,根根立起,蹄下聚起四团火云,每有闪电飞过,雷声轰响,火云亦随之-炸-裂,变作成片红雾,能牢牢挡住电光。
绿洲中,灵木仙草如临大敌,同时也无比的兴奋。随尊者飞升固然好,能经一遭雷劫,则是好上加好。淬炼境界,更能为绿洲增添不少养料。
摇摇晃晃站起身,混血幻兽尚不明白发生何事。抬起头,立时被鲸王吓了一跳。
庞大的鲸身,似一座万骨堆积而成的巨山,缓慢飞起,笼罩在绿洲之上。
三道气柱接连喷出,鲸口张开,长尾摇动,幻兽有种奇怪的预感,若非场合不对,这头鲸王八成还想翻个身,来几个空中翻腾,三百六十五度旋转。
他如何知道?
跟随尊者这些时日,什么没见过?
鲸王打滚,凤凰下黑嘴,老祖卖萌,麒麟钻火圈……种种种种,早练就铁打不动的强悍神经。对新鲜事物和词汇的接受度,远非寻常灵兽能比。
相对的,对荒兽的认知也大踏步迈上新台阶。
该说往事不堪回首,传说永远比现实动人?
灵狐竖起九尾,蹭蹭爬上柳木树冠。
后者虽然不满,总算没将他甩下去,只言明:要-放-火,必须离远点。不然后果自负。
“放心。”
灵狐点点头,抱住柳木的枝条,突然打起秋千。
“你做什么?”
“帮个忙。”
话落,枝条飞舞的幅度更大,灵狐在心中默念:一、二、三!
最后一声之后,火红的身影飞出绿洲,半空翻滚三圈,落入悬山。
非是妖力被压制,他才不会选择这么冒险的办法。但为逮住那只白泽,必须如此。
悬山之上,兽石不断崩落,白泽团成球,死死扒住一块方石,全身沾满石灰,皮毛变得灰黑,远远就能闻到一股焦糊味道。
停在数米外,灵狐嫌弃的抽抽鼻子。
看情形,这家伙都快被烤熟了,还需要救吗?
“白泽,还活着吗?”
听到灵狐声音,毛球顿时一阵颤抖,泪汪汪的大眼睛望过来,嘴巴扁着,差点哭出声音。
“还活着啊。”
既然没死,就不能不救。
母后说过,白泽护短,还记仇,心眼不比针尖大多少。别看妖界存在不多,仙界定然不少。若是这只白泽被雷劈死,仙界的白泽百分百会上门麻烦。
起因就在这家伙身上,挨雷劈,纯属自找?
白泽可不会管这些。
想到这里,灵狐咬咬牙,冒险在闪电中穿行。临到近前,一口咬住白泽后颈,模糊说了一声:“不许乱动,否则老子咬穿你的脖子!”
白泽老实缩爪,尽量团成球。
灵狐竖起九尾,赤--金-色的妖火飞腾而起,继续在闪电中穿行。
这一次,绝不比先时容易。
闪电认准白泽,几乎是一道接着一道,不劈死不罢休。
很快,妖火变得不稳,灵狐不得不现出本体,皮毛仍被烧焦两块。
荒兽来不及帮忙,灵木根本闯不进闪电,天道仿佛下定决心,无论如何,必须劈死这只白泽!
九道劫雷过去,继续!
十八道闪电劈完,再来!
数不清有多少电光落下,耳畔全是雷声轰鸣。
白衣仙翁脸色发白,自飞升以来,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恐怖的天雷。
李攸纵身飞起,徒手去抓闪电,奈何闪电过于密集,一时无法助灵狐脱离险境。
当此时,冥火中突然传来一声凤鸣。
火光散去,流光飞过。
金眸湛凉,长长的尾羽滑过,黑凤比先时增大数倍,双翼展开,堪比半座绿洲。
没有半分迟疑,更不必李攸吩咐,黑凤平展双翼,自半空直扑悬山,挡住灵狐白泽,任凭闪电落在身上,纹丝不动。
每一道闪电落下,凤身黑羽都发出波状光晕,鸣声清亮,带着无尽的喜意。
灵狐傻住,嘴巴张开,白泽骨碌碌滚走。
白衣仙翁愕然,失去了言语。
麒麟白虎互相看看,同时撇嘴。和尊者结印,那群傻鸟当真是赚到。
火凤青鸾满眼羡慕,要是换成自己,该多好啊!
李攸平视双手,十指交握,松开,再交握,再松开。只觉有火焰般的灵力流入气海,冲刷四肢百骸。
巫帝同样凝神,手指擦过额心,赤-色-的图腾骤然显现。
万没想到,这只黑凤竟也能影响到自身。
三十六道天雷落下,终没能劈死白泽。
雷云散去,仙路重现。
飞升之路,算不上一波三折,却也不如想象中的平坦。李攸以为自己被坑,很是不愤,就要计划把天-捅-个窟窿。
事实上,究竟谁被坑,真不好下结论。
以结果来看,吃亏的那个,绝不会是李尊者。
白衣仙翁擦去冷汗,仰头瞅瞅,把到嘴边的答案又咽了回去。
祸从口出,闭嘴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