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姚国皇帝亲征的消息传来没几天,西秦的士兵就见到那个皇帝的身影,他站在战车上,一身玄黑,带着指点江山的意气风发,他领着千军万马冲进长安城。
出乎人意料的是姚帝盘踞长安城的当夜,秦王的军队越过秦岭,直入长安城。
“怎么可能?”
西秦含光殿中,本来大宴将士的姚帝将手中的金杯丢弃在地。
很多将军都从座位上站起来。
“秦王带了多少人?”唯有护国将军薄彦冷眼望向跪在殿心的侍卫问道。
“十万……”
殿前炸开了锅,很多将军都小声议论起来。
“能报出十万,或许还不止十万。”右相施唯低着头沉吟道,很多人听到施唯的话后心中震惊。
不止十万,那岂不是意味着这一战虽然使秦国残党分裂,西秦“名存实亡”,而半路杀出来的秦王,以东姚现在的实力,真的能对付吗?
“皇上?”
傅画磬微抬手,向薄彦道:“对秦王薄将军有多大的胜算?”
薄彦闻言眼眸一动,沉声道:“四成。”
傅画磬闻言险些气急将面前另一金杯甩出去。
“四成?”傅画磬的目光凛冽阴寒,“若朕说要九成呢?”
薄彦突然跪地:“恕臣无能。”
傅画磬微震,此刻右相施唯挡在傅画磬与薄彦中间,冷静道:“皇上,薄将军所言有理,我军占据长安,没有预料到秦王有此胆识前来插上一脚,如果此刻与秦王硬拼,恐怕会‘元气大伤’。”
“元气大伤?”
施唯身为傅画磬的师父,极能理解傅画磬的不甘心,傅画磬为复仇大业,还有帝王大业隐忍半生,正是为了今日能一举统一北方。
而秦王……没有想到短短几年秦王就能手握十万重兵,这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的。
“现在怎么办?难道我们真要让出长安城给秦王?”有一个姚国将军高声说道,这一句说出了许多人的心声。
和秦王这一仗肯定是要打的,至于怎么打全看皇上。
“薄将军怎么看?”施唯望向一脸严肃冰冷的薄彦。
薄彦微愣,望向傅画磬,道:“皇上若要战,薄彦不敢不从。”
他只说了这一句,再无多话了。
很多将军都望向傅画磬,而傅画磬的目光却盯着薄彦。
薄彦心知此战若姚国要打,不只是元气大伤。以秦王性情、以桑为霜的性情,如果不是有完全的把握能攻占长安,秦王也不会贸然发兵。
如果这一仗东姚真要打,只能说背水一战的可能极大,这一仗硬要打,秦王绝不会让东姚得到什么好处。
但薄彦明白,那些劝诫的话此刻无论是谁说给皇上听,皇上都听不进去的。而且现在皇上一门心思想坐拥长安,岂会在赶走了西秦朝廷后,再撤出长安,将长安拱手让给秦王?是谁都不会甘心“不战而退”吧。
《东姚・姚帝本纪》《西秦・子婴帝本纪》……都记载了这一段轰动历史战事。
战火持续一月,直至最终姚帝带着残余势力退至洛阳,而长安城里的战火至秦王带着麾下谋士走入皇宫也不曾燃尽。
姚帝攻长安,未及三日,姚宫招袭。桑为霜携三千人以一当十,入姚宫带出重华帝姬,尔后一把火大烧含元殿,趁姚宫大乱之下,桑为霜带人逃出姚宫。
史册上说三千人首领柒叶带着重华帝姬赶至长安见秦王,却说桑为霜下落不明。
而秦王入主长安之后,彦城城主送上摄政王娄非墨的首级和子婴帝,荀殷表示彦城愿意归顺秦王。秦王准奏。
几日后荀殷得知重华帝姬安然回到长安,于是代其叔父西郡王荀匡再次请旨求娶重华帝姬。秦王只回此事日后再议,便匆匆离宫。
赫连丞相本安排礼官三日后为秦王举行登基大典,当下得到秦王离宫的消息,于是“登基大典”延后,命人秦王找回来。
秦王走的无声无息,七侍卫都不曾得到半分指示,秦王的死士也查不到半点下落。
但几人都清楚,秦王的离宫与桑为霜的失踪有关。
于是七侍卫和死士商量过后,决定乔装去一趟姚国。
秦王如果去了姚国,如果被姚帝的人发现了,那岂不是羊入虎口?如今秦王与姚帝的关系紧张的如同水与火,如果秦王被姚帝抓住了?七侍卫光是想想就觉得害怕。
*
幽暗的房间里,灰黑头发的少女被绑在冰冷的大床上。
她从噩梦中醒来,看到的是“印大哥”那张英俊温厚的脸。
不敢相信,几日前使计谋将她骗来的是这个男人,还好她事先下了命令无论发生什么柒叶只要带着重华帝姬去长安就好。
“印……”桑为霜嗓子干哑,嘴唇干裂,说不出话来。
而那个站在她面前的男人却突然朝她走近,握着她一只手说道:“端夫人给你喂下了‘影雪’的解药,你最好不要开口说话……”
什么?桑为霜不敢相信的望着面前的男人。
端夫人?难道是微君所说的东洲端夫人?可是东洲端夫人为什么会认识“印大哥”?
“你……是……谁。”桑为霜的嗓子很哑,说出的话,声音很难听。
男人笑了笑,手一扬,将面上人皮面具撕下。
“如此你认得了?……”
桑为霜脑中轰轰巨响,她盯着那张脸,她的手有些痉挛地抓起身下的床单。
“傅、画、磬……”
咬牙切齿,就如同让牙齿成为利刃,要切碎眼前这个人的肌肤。
“你睁开眼好好看看,我真的是傅画磬吗?”
那个男人一闪身,似一阵风一般,将床榻上的她提了起来。
“你即便是化成灰我也认识你!”桑为霜鼓起内力大声吼道,因为动用了内力,所以她说话的声音大了许多。刚才的喑哑感也消失了。
可是当房间里多了一道光束,那人手中一颗夜明珠闪闪发亮,桑为霜望向那人苍白的脸,这眉眼,这鼻梁,这薄唇确实有傅画磬的影子……可是他比之傅画磬的刚毅,森然多了几分阴柔与稚嫩。
这人或许不是傅画磬,或者说……这人他更像十几年前她见到的那个姚阳侯。
――从江南回到禹朝王宫的姚阳侯。
“不可能……”桑为霜惊恐的大声吼道,她不相信傅画磬会有一个这么大的“儿子”。若是这人是傅画磬的弟弟,她也不相信,傅画砚她又不是没有见过,与傅画磬虽然像,也不至于这么像。
“你是谁,到底是谁?”桑为霜挣扎着,绑着腿脚和手臂的木绳被她摇晃的发出刺耳的声音。
男人伸手封住她的几处大穴,冷笑道:“桑为霜,他们还说你记忆好,我想说你记忆真差,才几个月就不认识我了?”
他又将一块玉面覆盖在脸上,“还是你想到了,却不敢承认?是不是对这张脸很恐惧?”
桑为霜身体猛地打颤,冷笑道:“公仪音竟然是你……”
“终于认出来了?”公仪音缓缓的将桑为霜放下,眼眸无比的冷厉:“桑为霜,那么现在该我问你了,你和商引素是什么关系?”
“那你和傅画磬是什么关系?”桑为霜反问他。
白衣男子将白色的长袖一甩,房间顿时通亮,冷然道:“你还看不出来吗?我和他有一样的面孔。”
在光明中,桑为霜凝着那张脸,惊奇道:“双生子?”
公仪音冷笑,双眸血染一般望向桑为霜:“那么你呢?你和商引素又是不是也是?”
片刻的宁静之后,房间里发出一阵诡异又刺耳的大笑:“哈哈哈……”
桑为霜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公仪音,你最好别再问了……”
她的话音凄冷中带着一股死亡般的憔悴,昔年种种浮上眼前,就仿佛在一瞬间,她什么都明白了。
从江南回来的那个“姚阳侯”不是傅画磬,而是公仪音。当年宫中大宴,十四岁的她见到的人,也是眼前这个男人!
难怪当年她会觉得傅画磬前前后后有太大的差距,原来,当初是她认错了人。
“阿音,你若再问下去,我会控制不住想杀了你,杀了你……”
黑暗之中,公仪音身体一震,双眸死死地凝着桑为霜惨白的脸。
桑为霜偏过头,大笑道:“姚帝气数已尽,至于王嫣然……那日我入宫后看到她和侍卫有染,对,她不孕之事是我做了手脚,在四年前就做了手脚,她却一直以为是傅画磬有问题,于是才肯铤而走险与侍卫……哈哈哈……王嫣然得此报应罪有应得,自然有你们皇上去处理她……我心愿已了,是不是……是不是要灰飞烟灭了?”
公仪音那双凛寒的凤目死死地盯着床榻上的桑为霜,当她叫出“阿音”二字的时候他就已心中震荡,却没有想到她竟然能说出“灰飞烟灭”的词来。
“阿音……我不会杀你,你杀了我吧,反正商引素就是一缕附身于别人躯体上的幽魂,傅画磬大业难成,自有小娄将他灭得渣渣不剩,而王美人若能死于她心爱的男人之手,对她来说是最好的报应!至于你我……阿音,你杀了我吧,趁着我还没有灰飞烟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