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右手在赤须虎绝望的眼神中烧成焦灰,赤须虎眼泪鼻涕流了一脸,胡着灰烬,目光惊恐,便是他一向打理整齐,自以为媲美关公的三尺赤红美髯须,也纠缠成一团团的,像是一坨坨粑粑。
“说吧,跟谁合作的”
赤须虎再无见到苏妄时的惊喜,却选择咬牙硬挺。
呼,又一只手被烧了起来,赤红的火焰,让赤须虎如此的厌恶,他从来不知自己有朝一日会厌弃曾经喜欢的颜色。
被砍了爪子的老虎,就只能当病猫,赤须虎明显知道这个道理,“我说,我说,请前辈饶命”
火光熄灭,赤须虎的左手,皮肤不存,都是红黑色的血肉,散发阵阵让人呕吐的香味。
“我都说了,您还烧,看,我的小手指又没了”
赤须虎再也不敢挑战苏妄的神经,因为自己的神经受不了了,哭诉道:“是知州刘秉正派人跟我联系的,我是被要挟的。”
他也真是油滑的紧,这个时候还在推卸责任。
“没有别人了”
“烂污帮来找过我”
“还有呢”
“真没了,没了,爷”赤须虎赌咒发誓,肯定没了。
苏妄放下心来,他还真怕鹰爪堂有内奸,他岂不是证明自己的能力很失败,连几十号人都管不好。
“记住,要忍住”
“什么意思”
这句话不清不楚,赤须虎想要问询时,苏妄已经走了,他忽然全身又膨胀之感,又酸又疼,似乎要崩裂开,忍不住大喊了一句。
“啊”才出声,赤须虎忽然明白苏妄所言之意,却来不及了,嘭的一下,炸成漫天碎肉,还未散开,便被压回中间,成了一团肉球,砸在地上,四面开花。
其实是苏妄一下子抽空了外部空气,让内外压力失衡,赤须虎若能憋的住气,一息之后,外面空气涌入,他最多是被气压弄个内伤,但大喊出声时,体内压力有了宣泄地方,从从气腔开始,爆裂开来。
“大哥”
外间的黄眉虎听闻动静,跑进屋里时,满地血腥,不见了赤须虎,只有几根散乱的红色胡须落在地上,不知是否因为沾染血迹发红。
“咻”一道青色月轮闪过,划断黄眉虎的右手。
“什么人”
左右游侠急忙上来护持,却不见人影,只有黄眉虎心中恐惧,是几日前的神秘人来报复。
是夜,猛虎帮爆发大规模内乱,黄眉虎失了一只手臂,无法镇压诸多当家的反叛,猛虎帮四分五裂,最后只守住了两条街市。
一夜闹哄哄,惹得街坊们担惊受怕,不敢安睡,第二日清晨,东京的搬尸人可忙坏了,到处都是零件、血污,打扫的快累死,不由抱怨。
“这些混账也不知道文明点。”
相比与底下人员的埋怨,开封府可是沉默了,又是生气,又是心寒,却是昨夜知州刘秉正被人吊死在城门上,与他作陪还有他那张扬跋扈,不知害了多少黄花闺女的蠢儿子,和那狗腿子师爷。
谁人都知道刘秉正正在办一件大案,却被溢死,贼人如此凶狠,这些“君子”们岂有立于危墙之下的道理,不敢出声,生怕差事要转到自己手里。便是原先囔囔的厉害的高太尉,也成了哑巴。
至于皇帝,还在做他的千秋大梦,以为天下太平呢,整日逗鸟弄画,不务正业,整个朝堂都是高俅的人,高俅不想让他知道,他就是个傻子。
最后却有两个宗正寺的倒霉蛋接了这份苦差,其他人暗自舒了口气,又紧接着敲打子女,最近风声紧,不要惹是生非,却因为此乃贼人第一次迁怒家人,不顾绿林规矩,不讲道义,祸及家人,可不是他们原以为的热血、好打抱不平,却傻不隆冬,不知偷偷敛财的仗义侠客。
“恶贼,混账,目无法纪,”
如此总总,不断从这些大官口中发出,又赶紧闭嘴,左右打量,看看是否有人偷视,可谓杯弓蛇影了。
这些大官刚从太尉府中出来的,皇宫大朝会,太尉府小朝会,真正能决定国朝局势的,便是高俅和他亲信们组建的小朝会。满朝官员皆以进入这个圈子为荣,每日点卯,没有迟到的,便是得了重病,抬也要让人抬来。
今日恨不得找个借口不来,因为与会的官员少了一个,刘秉正
此时他们生怕周围有眼线,正盯梢着自己,每个人出门都是以手掩面,匆匆奔进轿子里,躲着不出来,连怡红院的清倌人都抱怨生意清淡,少了许多恶少、阔爷、自以为风流的老公子、老骚人,这生意可难做了。
就在官场震动之时,苏妄正在地沟烂泥中前进,脚下踩着个木板,当做船只,在污泥中逡巡往来,有如自家海域一样,顾盼自若,巡视边界。
地底网络复杂,纵横交错,不知多少路口,苏妄却记得清清楚楚,同一条路,没有走第二回的。走的路多了,看得人也就不同,形形色色,纷繁复杂,有好有坏,有贫有弱,有强横凶蛮之徒,正在行凶的强人,还有一些所谓的执法之徒,可谓另一个社会。
旦有看到面露凶光的乞人,一道指风过去,便花开头颅,哗啦啦的留下一滩红白之物;只要是面色畏缩,一副皮包骨样子的,苏妄也不为难,这些都是在东京乞讨的真正苦命人;看到哭喊可怜的妇孺,苏妄打穿地面,弄个斜斜的土坡,让他们自己逃命去,自顾自的转身而去,也不顾他们惊呆的眼神。
今日的汴梁城可是热闹的紧,阵阵的轰隆声是从未停止,让地上的人以为是地龙翻身,战战兢兢的没有敢出门的,街市上生意萧条,秋风萧瑟。待到响声停止,又是哭嚎处处,好奇的出去一看,得,不知哪里冒出了许多蓬头垢面,衣衫不整的妇孺,地上也多了一个大洞。
有去寻找坊主、乡长求助的,也有去报官的,待到官府和三老齐聚,问了来历,才知是走失的人群,有些甚至失踪了好些年。
看到这些人凄惨的样子,尤其是许多人饿得前胸贴后背,不少孩子被弄得手脚残缺,不论真假,没有不抹眼泪的,声声咒骂贼人不得好死。
又有家人相认的,抱成一团,哭诉做主的,撒泼打滚的,好不热闹,满城都是哭泣声,喧嚣不止。
其中有做这行当的中人,被人认出来的,提溜出去,打了个半死,等到官府来人时,也只剩半口气了,其他见势不妙的,也赶紧逃出汴梁,至少风头未过,是不敢回来了。
等到问询何人所救,这些妇孺也说不清,只说什么青光、火焰面具、黑衣,但大伙都知道定然是有高人出手,其中许多手段,是普通老百姓不敢想的,一些老爷爷老奶奶,当场跪下,感谢天神保佑,过路神仙宅心仁厚等等。
不过今天官府可办不了案子,一则处处都是类似情况,现在已经发现的妇孺,已有好几百人了,管也管不过来;二则他们的上官大都托病在家,不理政事,可让这些手下人嘀咕了,还有集体生病的,可不要是瘟疫来袭。
只能让被认出的人,带着自家人先回去,认不出的,集体收容。一群老乡又是送衣被,又是送食水的,几处收容所也是忙得脚跟踢后脑了。
官府一边派人收容妇孺,一边派人填坑,把路修好了,要不堂堂一国之都城,到处都是麻子,怎么让人看,还不让驿馆的外国使节们看了笑话。
还不能是乱填,要找专业人士,召集工匠,先搭架子,再铺砖石,不要把下水道堵了,这一弄,又是一桩麻烦,原来坑洞实在太多,人手实在不够。府衙的师爷、县丞只好派人请上官做主,又请了左右的水火兵帮忙。那些不肯出来做事的官员,家门都差点被人拍烂了,火气还发不得,要是被百姓传了出去,狠人来了,他想哭都没得哭。
整个东京震动起来,百姓哭号,兵丁往来,秩序大乱,连禁军都惊动了,全城戒备,负责安全守卫,让做苦力的厢军、衙役捕快们羡慕不已,他们可真是累死累活,还弄得一身臭烘烘的。
巳时刚过,苏妄便把地下城转了个遍,留下满地的狼狈,潇洒的离去。
才进家门,苏大侠就被揪住了耳朵,用力一拧,转了个一百八十度。
“说,你今天跑哪里去了,连饭都不回来吃”
老苏持着跟扁担,手脚颤抖道:“今天定要打你一顿,竟敢不听话”
苏妄苦笑,他忙着打通关,误了食时,如今城府动荡不休,城门封锁,可让老父老母担心了。
看着苏吴氏通红的眼神,老苏手上爆起的青筋,念及看到的诸般苦命人,苏妄感同身受,几乎落下英雄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