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再次袭来,地道沉寂了片刻,但没过不久,喧闹再次降临此处。穿着破烂的烂污人,挥舞着生锈的铁刀、顶着粗制滥造的盾牌,呼喝地冲回地道。
这样的动静,不是再告诉别人,我来抓你了,你们快跑吧。或许他们并不是为追击敌人,只是在享受威吓他人的快感。
可当他们踏入地道,看清是谁躺在泥水中时,他们的呼喊瞬间戛然而止,面色惊恐。众人默默无言,相互看着对方,希望从对方眼中看出个主意来,有胆小的已经两股战战了。
“赵老大,这里属你资望最高,还请赵老大拿个主意。”
说话的叫是一位面上留着两纵三斜刀疤的凶悍男子,随着他话落,又有三五个汉子呼应着,大点其头,俱是平日里在他手下混饭吃的马弁。
“奸贼”赵老大心中暗骂了一句,面上却客气着:“不敢当诸位兄弟夸奖,老赵我德薄才浅,实在不敢擅自为各位兄弟做主。权兄弟一向足智多谋,能者多劳,还请不要谦虚,替诸位兄弟担当几分。”
“就是,还请权老大勿要推辞,兄弟们都听你的。”
“权大哥的本事我是最信服的。”
“就是嘛,早该如此的”
疤脸的权老大还未出声,赵老大的马弁就嚷嚷了起来,要报复回来,更让权老大恼怒的是,他的几个弟兄竟也开始瞎起哄,生怕自己的脸皮贴不到自家老大的马屁,却不知已经拍到了马蹄上。
看着赵老大一张胖脸得意洋洋的,权老大顿时跟吃了坨黄色的那啥一样恶心。但他就是不做声,任由底下人争吵,与赵老大比拼着耐性,看谁耐不住。
若是旁的事,赵、权二位带头大哥早就争夺起来,但这事却不好处理。那黑衣人是洞子帮的重要人物,洞子帮曾放出话来,但凡死一个帮派中人,就要清空附近十条地道的人偿命,而赵、权这伙人是不小心赶上了。
若洞子帮余恨难消,他们这批人就得为黑衣人陪葬;就算洞子帮不计较,他们以后的日子恐怕也难过的紧。这事无论怎么处置,最终都落不到好处,两人何必强行出头
再说,出头的椽子先烂,说不好,洞子帮不计较旁人,先拿带头人出气也是可能的,两人又怎么肯以身犯险
但各人都知道,这事既然被他们碰到了,就不能装作不知道,谁知底下弟兄是否会转头就卖了他们这当大哥的。
要如何分说,却得他们好好计较下,赵老大动了动嘴皮,欲言又止。
“赵老大有话直言,兄弟必然为赵老大分忧。”到了这时,权老大也不得不低下头,向赵老大示弱,示意两人可以结盟。
赵老大也听出了权老大的意思,不动声色的点点头,道:“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凶手,诸位兄弟在此义愤填膺也是无用,不如随我二人前去捉拿真凶”
“赵老大此言在理,兄弟甚是佩服,不知其他诸位兄弟可有疑义”
权老大连忙为赵老大呼应,两位大哥虎视眈眈,在他们的注视下,哪个小弟赶炸毛,敢有主见,俱抱拳大呼:“愿以二位大哥马首是瞻。”
“好,好。”
赵、权二位开怀大笑着,下一刻,仿佛变脸般齐齐黑了脸色,大喝一声,“诸位兄弟随我去吧。”
众人乱糟糟而来,又乱糟糟而去,带走了火光,带走了喧嚣,只留下黑衣人依旧躺在地上,等待着不知能不能等到的人,为他收尸。而他的大刀,竟不知被哪个野汉子偷偷顺走,再也无法陪伴他这位孤独的主人。
良久之后,幽黑的地道中再次冒出两个模糊的小萝卜头,他们小心地打量着周围,悄悄的靠近黑衣人,其中一人更是生冷不忌,直接开始了摸尸。
“嘻,真好玩。”
“不许出声。”
“是,大姐头。”小胖子被假小子呼喝了一句,只能焉儿吧唧的老老实实摸着尸体,过得片刻,他又恨声道:“刚才那伙人太可恨了,竟然摸得那么干净,连点有用的东西都不留给我们,只有这块破牌子,不知道值几个钱”
“拿来我看看。”假小子心中一惊,连忙夺过小胖子手中的铁牌,顺便将怀里的熟睡小女.婴塞给他,凭借手感仔细辨认起来。
“噗”假小子心中惊讶,两手一抖,铁牌扎进黄泥里,黑暗中小胖子不知她的脸色已经煞白。
“大姐头”小胖子声音也有些发抖了,假小子可是靠着手法灵巧吃饭的,他至今还没看到有让假小子拿捏不住的东西,这种失态的时候,他更没看见过。
“快走,快走。”
假小子急促的催促着几句,她此时才明白,为何刚才那些人的神色会如此古怪,只怕他们早就认出了黑衣人的身份。
而假小子也不相信那些人能守得住秘密。他们能守住秘密,才真的是有鬼了。
假小子担心的是,权、赵二人到底能压制他们的手下多久若是走得太晚,只怕他们姐弟就要埋骨洞子里了。
“你认识这人”
便在这时,昏暗的火光突然亮起,低沉的声音从假小子身后传来,吓得她脚下打滑,差点跌进泥地里。
“不,不认识。”假小子努力镇定着心神,眸中犹有一丝震惊。因为,来人却是她以为早就离开的张大牛一行。
原来,假小子他们恰好就是住在前方的地道中,他们也是被外间不断响起的纷扰所惊吓,想要趁早离开洞子,不意正好撞上了张大牛二人斩杀黑衣人的时候,三人连忙退回洞内,于是又旁观了赵、权二人的古怪。
而张大牛一行,更明灯下黑的道理,根本就不曾离开,就躲在赵、权他们的头上,从头到尾的看了个整场。
但假小子的演技尚可,小胖子的经验就不够丰富了,他脸上的惊怕几乎是写出来的,小脸的肌肉抖啊抖的。
“你们果然认识我们”张大牛的声音又低沉了几分,好似有寒气溢出来似的。
“没,没有的事,大爷说笑了。”假小子勉强笑道,不着痕迹的挡在小胖子面前,护着他们二人。
“嗯,嗯”小胖子头摇成了拨浪鼓,必须不承认啊。
“可是我不相信”张大牛咧开大嘴,露出一口森白的钢牙,尤其是看到小胖子的婴儿肥,几乎都馋的流口水了。
“好了,别逗孩子了。”一旁的杜文终于看不下去了,扒拉过张大牛,凑到假小子身边,温和道:“小子,你能告诉我们这人是谁么”
看着后面张大牛一脸阴谋得逞的样子,假小子气得牙痒痒的,饶是她精明似鬼,竟也有被人欺骗的时候。果然,面相忠厚什么的,从来都是骗人的。
“你们不会自己看么”
假小子气哼哼的捡起铁牌,扔了过去,带起一溜儿泥水。她手法特别,铁牌直挺挺的飞去,却暗藏一道暗劲,飞溅的泥水逐渐旋绕、扩散,若满天开花的笼向了杜文。
“锵”
剑光一闪,杜文慢悠悠的垂下细剑,却见剑锋上流淌下一条细线,轻轻溅落在地上。他,竟然都挡了下来。
这一手无论是眼力还是手速都让假小子有瞠目结舌之感,尤其是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中做成的。
“这是什么”杜文摸着铁牌上一圈圈的圆环,不明所以。
“真笨”假小子趁机鄙视着,掩盖自己的挫败感,说道:“这是洞子帮的令牌,圆环数目表示帮众归属的堂部,若在中心位置刻有花纹,则代表洞子帮的当家。这个铁牌上有三道圆环,再加上花纹,说明这人是洞子帮的三当家,他是负责这附近二十八条地洞的瓢把子。”
说到这里,假小子顿了顿,戏谑道:“简而言之,依洞子帮不死不休的性子,你们摊上大事了。”
她就差给个你们死定的眼神,但话里的意思已经完全说明了。
“是我们摊上大事了。”
杜文耸了耸肩做无赖状,一副我们要把你们拉下水的样子,甚是可恶,气得假小子腮帮子发疼。
“我抗议,我抗议,你们不能这样,我们还小,什么都不懂”小胖子咋咋呼呼的,义正严明地声明着不满,若非他还抱着小女.婴,只怕要蹦到杜文头上去撒野了。
“抗议无效。”杜文点着他的脑袋,冷酷地反驳回来。
“说说你们的条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