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戴天宗忽然感觉一阵揪心的疼痛,挣扎地惊醒过来。
原来,刚才戴天宗梦到了一个年轻男子,他拼命地挥动手脚,却渐渐得沉入了黑暗,又有无数银河般漩涡在他身边隐现,拉扯着他,折磨着他,最终,男子还是被不同的力道扯得四分五裂。
而这人,正是在幻境中与戴天宗打过几年交道的熟人神将天河。
戴天宗不知道为何会梦到他,但他试图拉起他,试图融入黑暗,将他救出来时,他才发现,他自以为熟悉的幽暗之力,其实还有陌生的一面,那是一种融合了光明的力量,一种决然不同的性质。
“天宗”
“在”戴天宗小声应道,面朝书院。因为,那传音而来的,正是他的老师苏先生。
“速来书院”
“是”
戴天宗迅速穿好衣服,他相信,今夜的梦,就将有一个答案。
接近子时,在凡人看不见的虚空之上,十数道霓虹之光划过,从四面八方飞往一处,这是众神在赶赴日复一日的朝会。
子时,凌霄宝殿大放光芒,朝会开始。此时天帝高踞正北,有无尽金光绽放,充斥在朱红紫贵的大殿之内,渲染着他朦朦胧胧,愈加威严。
而众神却分列两行,无人出班。整个朝会寂静无声,众神秉着呼吸,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天帝。
天帝的脾气愈发古怪了,却不是说他性情暴躁,相反,天帝愈见深沉,更加独断专行。众神显然还未适应这般变化,在奏本屡次驳回之后,已经学会了沉默应对。
如今的天帝,或许才能称得上是六界唯一的寡人吧。
“陛下到底怎么了”
众神虽然不说话,但不代表就没有意见。就这几日,已经有两名天神被削去了神职,打落轮回。众神战战兢兢的同时,亦有了些许不满,对参加朝会已经开始不耐,反正诸事由天帝做主,他们只管听宣便是。
若是昨日前,这般无聊的朝会早就宣布散朝了,但此时天帝依旧端坐宝座,众神哪个敢先走,只能耐下性子,心中腹诽着。
就在这时,一阵急促脚步声从殿外传来,顿时惹得众神蹙眉。天廷自然有天廷的威严,于天宫中行走,众神从来都是落地无声,只有衣袂微微翻飞,一边显示他们的仙姿气度,一边谨守着礼制。
但,天廷已经不是过去的天廷了
几位老臣心中叹息着,强忍着破口大骂的冲动,眼观鼻鼻观心的,干脆开始调息养气。
“咚,哗啦”
这时,就见一个毛发浓密的粗鲁大汉山一般的倒在御前,身上的铠甲哗啦作响,他用力的跪在玉砖上,气力之猛,将殿前的玉砖都撞出了裂痕,好似不这样不能体现他的忠诚。
这是天帝新任的御前天卫首领,申公屠。也不知天帝从哪里招来的人物,至少众神对这人敬谢不敏。
“陛下,前线军情急报”申公屠张着血口大喊,震得靠近几位天神的耳朵嗡嗡鸣叫。
众神心中一动,原来天帝是在等着这个消息呢。但恍然之后,众神愈加失望,这等军情大事他们竟然不曾听过一点风声,是事情来得太突然了,还是天帝有心隐瞒。
“天廷再无吾等立锥之地了。”大半天神不禁起了这种想法,顿觉心中冰凉一片。
“念”天帝的音调平和,冰冷得,近似,断绝了人性。
“禀天圣慈仁穹高上帝:天历三千零一十八年新秋月十五日夜,西方神廷夜袭我天河防线,背弃天神之盟,破我军营。虽事起突然,但天河军上下一心,得陛下庇佑,杀退贼寇,然战损逾七成,主帅失踪。求请天帝怜悯,速遣援军。臣王佐、泰安顿首。”
战报念完,朝堂顿时哗然一片,众神议论纷纷,愤慨有之,惊愕有之。除了少数几人,却没有想过,既然主帅失踪,但代表天河将星的星辉却不曾有过变化,不然众神岂会毫不知情。既然将星未变,天帝又如何料到前线变化的
诸般事物如同笼罩着迷雾一般,叫这几神看不真切,叫他们不知所措。
但此时商议如何支援天河防线才是正理,众神开动了脑筋,心中打着腹稿,想着等会的奏对。
“金星”天帝忽然开口,叫得却是几日都不曾问奏的金星。
“臣在”太白金星满面红光地走出,眼中闪过喜色,心中颇为自得:“果然,关键时刻,还是老头我顶得住。”
“西方变异,金星可曾知道”
哪想天帝忽然问了个无甚关联的问题,直叫老倌不知所以,但他还是老实得回道:“不曾注意过。”
“那么说,便是你的失职了。”
天帝怒哼一声,老倌顿时脸色霜白,毫无血色,腿脚一软,差点跌下去。
太白金星虽然号称总督西方一切事物,但谁都知道,金星其实是管不到天河以西的神廷,而真正在他职权范围内的,只有军务一项,但军务又被天帝分割了出去。他这个太白金星的称号,从来都是有名无实的,天帝又非不知道,如何能怪罪他
“陛下息怒,容臣禀告。”但老倌还是要挣扎一下的。
“不用多说,朕只问你人不认罪”
可惜,天帝并没有给金星挣扎的机会,老倌神色复杂地望了眼隐身金光之中的天帝,盘伏于地,涩声道:“臣,领罪”
他知道,天帝终究还是变了,不论他如何辩解,只怕天帝也听不进去,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费那个力气。
“来人,将金星削去神职,打入凡间。”
“诺”
左右近卫上前架起老倌,剥去了他的朝服,摘下他的顶戴,将他拖了出去,由始至终,老倌一言不发,仿佛木头人般的任他们施为,任他们拖他如拖狗一样,但他的心,是颤抖的。
“诸位爱卿可有定议”
“请陛下下旨”
笑话,还未出征就自斩一臂,众神如今噤若寒蝉,岂敢有献策的。
圣心难测,老倌几千年的侍奉,几千年的恩宠,都抵不过天帝一言,何况其他天神。而且,越来越多天神已经回过神来,发现了天帝的异样。他是早就知道前线的战报,早就做了处置金星的决议,非hi他们这些做臣子的能议论。
既然如此,众神又如何敢说话,只想着快些结束今日的朝会。
“天河失踪,虽将星无碍,但天河大军不可一日无人,昭令:请天霜神女上界,领天河一职,不得拖延。”
“诺一位内侍神官领了法旨,立刻下界而去。
原来,天帝一脉与天河一脉缘起上届神战,最终天河一脉得了保证,世代接管天河,这也是天河与天帝间关系亲厚的来由。
既然天河失踪,这最好的接任人选,自然是天霜神女。众神心中也有此意,但在如今的天帝面前却不敢提起。如今听闻天帝下令,反而安心下来,至少天帝并非喜怒无常之人,还记得世代的约定。
众神相互对视一眼,都看出对方眼中的轻松之意,起身应合:“陛下圣明”
“开玩笑的吧”戴天宗看着眼前的煎饼大叔,夸张惊叫着。
此时,大叔的情况也不好,他身形虚幻,不时消失,被一只金光湛湛的发钗给拉了回来,又在两副面孔间来回切换,而其中,正有一面是戴天宗刚刚梦到的。
“道可,你相信么”
“天宗,我相信啊。”
“说的跟真的似的,反正又不是你家的倒霉亲戚。”戴天宗看着陈道可认真的神色,嘟囔个不停,眼中却露出偷偷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