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走了很多地方,寻访了很多奇人,但是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回答她的问题。
她悲哀的发现,神于世人而言,就是指路明灯。当指路明灯消失的时候,过去倚赖神灵指点的人们陷入了黑暗之中,踌躇而不知前进的方向,又怎么可能回答她的问题呢?
都是她一手造成的罪孽。
在她寻找拯救部落的方法的时候,也有神找过她,但是就和孟说的一样,没有一个生命自愿去死,来找她的神并非是为了躲开师父的屠戮、来她这里寻求新生,而是想杀了她――不管怎么说,她活着就是神的天敌,神又怎么可能纵容她平安活在世上呢?
但是她也无所畏惧,神想杀她,却碰不到她的一根手指头,就先被她碾压反杀。
她也不知道自己杀了多少神了,最后心都变得麻木了。
终于有一天,当她杀死神的时候,忽然之间,感觉到手掌上的火焰变得烫手,她吓了一跳,连忙把火苗丢到地上,刹那间,火苗燃遍大地,哪怕她施法招来雨水,也无法浇灭这黑色之火!
这一刻,她发现,这火的颜色变得比她第一次使用的时候,更黑暗了,黑得仿佛能够吞掉天上太阳的光芒!
而自己的手,
她低头一眼,好端端的一只手,却像是被烧成了木炭一般。
她愕然!
难道,这是反噬?
不,是诅咒。
神终究不是一个凡人说杀就能杀的,她违背了天理,屠戮了众神,又怎么可能会不付出代价呢?
难道,这就是杀神的代价?
她不能再继续使用这种力量了,否则总有一天,她还没有见到师父,就先被这力量所毁灭!
*
被力量所支配的她心生惶恐,惶恐的她第一次想要回到自己的故乡,回到自己的亲人身边寻求安慰。
可是在她想要回去的时候,看着茫然大地,熊熊燃烧的黑炎,她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故乡在什么方向了!
“离家太远会忘掉故乡,杀人太多会忘掉自己。”她这时候发现,自己竟然变得不再像过去的自己一样了。
就在她忘记了回家的路,也找不到解救部落的方法而迷茫的时候,师父终于出现在她面前了。
她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男人,终于找回了一点自己最初的感觉。
等了一年多了,她终于见到他了。
她做了那多事情,都只是为了他!
她知道他诞生于世间的使命就是结束诸神的生命,但她竟觉得好庆幸,庆幸自己代替他杀了诸神,这样鲜血染不上他的双手,他依然是自己记忆中的那清清白白的样子;
她明明知道灵墟幻境里的一切就是真实的未来,但她不想接受那样的未来,所以她宁愿屠杀诸神,也要他平平安安的!她不要他们变成灵墟幻境里征兆的样子,她不想和他走到那一步,她只想让自己成为那个能够陪伴他左右的人。
做了多么多事,双手染满血腥,身上背负无数罪孽,在见到他的这一刻,她藏起了受到诅咒的右手,露出了他们初次相遇时的宛如孩童般天真烂漫的微笑,轻轻地叫了一声:
“师父。”
只有在他面前,她才感觉自己回到了从前。
师父看着她,目光清冷。
半晌,师父问:“你去过阴间,告诉我,阴间怎么走?”
这冰冷的话语如同一盆冷水一般浇到了她的头顶上!
这一刻,她才在师父的眼神中看到了“麻木”,这眼神是何等的熟悉,就像她看着溪水里的自家的倒影时,看到的自己的眼神――杀人太多忘掉了自己!
一年多了,师父在外面并非是碌碌无为,他一样在搜索着神的踪迹,捕捉他们、猎杀他们!
师父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看着自己的眼神是那么纵容了。
一切都变了。
而,
师父刚刚的话是……
“你去阴间做什么?”月惊恐地问。
师父说:“世间的神都死了,只剩下躲在阴间里的那11个家伙,以及他了!”
月惊恐地说道:“师父你要去杀阴间的神?!”
师父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说道:“你为什么这么吃惊?你不是早就已经知道我的使命了吗?你不是因为知道我的使命,所以才帮助我杀神的吗?阴间的神也是神,我只有杀死了他们,我才能结束我的使命。你去过阴间,所以你知道去往阴间的路怎么走。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吧。”
月忽然想起了孟。
想起了孟召唤自己的那一场梦!
她想起了所有和孟说过的话!
那一场梦,让她找到了惺惺相惜的知己,在她的心里面,早就把孟当做自己的朋友了,如今师父说要去杀孟,她竟然为孟感到担忧,感到恐慌!
她不希望孟会被师父所杀!
而且!
她记得,孟在梦里和她说过:
――“我们阴间的神必须活着,我们活着才能继续执管生死轮回秩序,才能安抚诸神的灵魂。”
是的。
阴间的神必须活着;
阴间的神活着才能有生死轮回,这世间才有希望!
如果师父杀了阴间的神,那……
“我不知道怎么去阴间。”月惶恐地看着师父,决定撒谎,“我和阴间的神见过面,但是她是从梦里召唤我过去的,这一切都是阴间的神主导的,所以我并不知道怎么去阴间。”
师父皱眉:“真的吗?”
“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月看着师父,希望师父能够相信她的话。
师父看了她一会儿,这才收回了眼,说:“那就算了。”
月松了一口气,说:“师父,‘算了’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杀他们了吗?”
师父说:“阴间不过是依赖众生的一场虚境,当这世间再无一条生命,阴间自然会浮现出来,我依然有办法找到他们。”
月大吃一惊,问:“师父,你这意思是什么?你、难道你要……?”
师父说:“杀光世间所有生命!这世界之初,本就一片混沌,什么都没有,我的诞生便就是让这世界回归它最初的样子!”
这一刻,月这才发现,师父并不想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不,应该说是她想得太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