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女子监狱}监狱里的犯人干的活很杂,有手工活,也有机器活。手工活大部分是打毛衣、钉扣子、绣花、做纸袋、折信封之类的,机器活就是踩缝纫机了。做手工的时候基本都是在监室里,12个人一间,6张上下两层的铁床分摆两边,每人一张凳子放在床前,除此之外中间只剩下很窄的一条通道。在监室干活是很苦的,房间小,又没有桌子,所有做好没做好的活只能放在床上,睡下铺的人床上总是堆满了东西,因为这样,所以吵架打架的事情经常会生。中餐晚餐的时间只有3o分钟,每个监室有一个室长,到了开饭时间,先由室长到走廊去把12个人的饭菜打进来,都是用铅桶装的,然后再分给每个人。
没有桌子,只能在床上吃,不许用筷子,只能用调羹。爱干净的人会在床上铺张报纸,大部分人不讲究这些,因为指标太重,活干不完晚上没得觉睡,连吃饭都觉得是浪费时间,每一口饭都是囫囵吞下去的,一放下饭碗立马干活。所以大凡吃过官司的人吃饭的度都是* 相当的快,我出狱以后一直都很难改掉这个习惯,似乎已经不会细嚼慢咽地品尝菜肴的美味了,在里面吃饭仅仅是为了不让自己饿死,至于其它一概都顾不上了。
打毛衣这样的活要说起来是最苦的,因为不需要工具。里面所指的工具是针和剪刀之类的铁器,毛衣针是竹子做的所以不算在内。监狱里对于工具的管理是相当严格的,所有“新收”一进监狱就受到过这样的教育:工具就是你的生命,人在工具必须在,人不在工具也要在。刚开始很不明白为什么会对工具这么紧张,后来看的多了才知道。里面有许多人无法承受身体体力的高度透支,更重要的是精神上的巨大压力,从而会想到自杀自残。自杀自残是监狱里的头等重大事件,如果有这样的事情,上至监狱领导、大队中队干警,下至大队所有的犯人都要受到很严重的处理。
在我服刑期间只有一个女犯自杀成*了,结果她所在的大队大队长、中队长、小队长通通调离,整个大队当年的“改造积极分子”指标减半,自杀女犯所在的中队每一个犯人当年的争取都做废。要知道,犯人在里面拼死拼活地干无非是希望能争取到减刑,而因为别人的事情使的自己一年的努力化为泡影,这是一件多么让人痛心的事儿。
故此,犯人之间也有一个制度就是互相监督,说实话,想自杀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自杀事件依然屡屡生,只不过难以成*罢了。如果有工具的活,晚上值班队长是要来收工具的,至于几点收要看活儿的数量还有值班干警的心情。但打毛衣这样的活就没人管了,打到几点都行。晚上睡觉是不许关灯的,所以我们经常是通宵地做。即使当天的指标完成了,也希望能多做一点,只有产量过别人才有可能争取减刑。
我在入监后的第二年调到了一个新的大队,是踩缝纫机的活。我们做过绵质内衣、床上用品、服装鞋帽,而且还有国内名牌内衣呢。机器活是必须在工厂间干的,7点出工以后,不到12点以后是不可能回监室的。收工回来洗洗涮涮都要2个小时,因为所有的活动都是集体行动,要排队,要报数,要一个一个监室轮流,这样七搞八搞差不多2点多也有可能3点才能上床睡觉。
在工厂间干活一点都不能偷懒的,因为是流水线加工,你的这道工序没做完,下面那道工序的人就要骂人,你耽误了别人的时间。“时间就是金钱”这句话在这里得到的体现是最充分的,只不过我们换了一种说法“时间就是产量”。
说到这里,我想提醒大家,以后买回来的内衣裤、床单被套之类的东西一定要水洗以后才能用哦,即使是在专卖店买的也是一样。我们在工厂间干活时为了节省时间,辅料、半成品、成品都是一堆一堆地堆在地上,车工坐在车位上不能走动,由辅工将成堆的东西在地上拖来拖去,做好的成品直接打好包装,贴上厂家标签就ok了。我们虽然觉得过意不去,可也没办法,我想男监或是别的监狱肯定也是一样吧。
监狱里的干警也有男的,比较少数,但他们是不可以进入监区的,也不直接和犯人接触,也有纪委的或是教育科的男干警需要找犯人谈话,这种时候都要由犯人的主管干警带着去的,会有专门的谈话室,男干警是不可能进入女犯的生活区的。有些监狱的管理也还是比较文明的,我在大城市吃官司,所以要好一些。听里面一些累掼犯说起小地方的监狱才觉得更可怕,起码我待的这个监狱没有干警打犯人的现象,同犯之间的打架也不是很多。像香港电影里演的那样的牢头狱霸也是没有的。当然犯人欺负犯人的事情那是屡见不鲜,只是没那么猖狂。
监狱里面干警并不是很多,一个小队长一般要带3o-4o几个犯人,这就叫“主管干警”,她会在她所带的犯人里面挑选有能力的犯人来担任一些职务,这些犯人统称为“四犯”,“四犯”分四种:管纪律的、管生产的、管生活的、管学习的。里面的犯人也同样分很多等级。一般来说,经济犯是最高等级的了,但经济犯不是很多,“四犯”的职务大部分是由经济犯来担任的。但管劳动的“四犯”就很少由经济犯担任了,我想这或许是经济犯的动手能力不是很强的缘故吧,管劳动的四犯基本都是由盗窃犯来担任的。我在一中队做室长的时候,曾经有一个“新收”,是财大毕业的,她分在我的监室,因为她是读书人,我不免有了一些惺惺相惜的同情,很是照顾她。
然而,在监狱里最叫的响的就是干活,我们叫“劳役”,无论我怎么手把手地教她,她都是全监室甚至全小组劳役最慢的一个,当天的指标只要有一个人没完成,全房间的人都不能睡,因为第二天一开封生产四犯就要来收活。她天天拖大家的后退,可别人看在我这个室长对她很好的份上敢怒又不敢言,最后有一天晚上已经3点钟了,大家还在帮她干活,有几个暴力犯嘴里一直不干不净地骂人,她可能是实在受不了了,当天晚上我们睡下后,她用一根磨过的牙刷柄割了脉。幸好也许是她没有太多的时间把牙刷磨的更锋利一点,又或许是她下手的时候感到太痛而没有割的太深,她没死成。我后来问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她麻木地说这样活着比死难受一百倍。
我自己刚进去的时候也曾多次地想到过自杀,甚至和她一样做过准备。可我只要接到妈妈爸爸的来信,我就再也没有这样的勇气下手了。如果我是一个没有思想的人也许在里面的日子会好过一些。每天机械地干活,什么也不用去想。里面吃饭有室长去领,然后分到每个人手上,吃完饭有专门的犯人洗碗,每星期洗一次澡只有15分钟(包括排队、脱衣服、洗完穿衣服的时间),囚衣也有专门的犯人清洗,一切都有人替你安排好,只需要按照规定的要求去做就是了。
我也想像那些没有文化的犯人一样劳役、吃饭、睡觉,可是我却无遏止自己的思想。我想家,想亲人,想朋友,想吃一顿好的,也想能好好睡上一觉……偶尔有没活干的时候,大家总是会站在监室的铁窗前,望向外面的天空。我们不喜欢天气晴朗风和日丽的日子,这总是会更加显现我们的悲惨。这样的好天气我们却不能去享受阳光的沐浴,被困在这样一间小小的房间里或是见不但阳光的工厂间里。在这种时候我们更加觉得自己的生命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