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进屋子,阿娓就看见自己的身体被巫颂阿兄搬到了屋子中间,她借着昏暗的油灯看去,却发现木板地面上也不知是用朱砂、还是血化成的古怪阵法。
阿兄这是察觉到她离魂,在想办法替她招魂?
她飞到巫颂身边,却发现能通鬼神的巫家阿兄,竟对她的魂体视而不见?阿娓微微诧异,忍不住伸手去扯巫颂的衣角,却发现自己是魂体,穿体而过,根本就抓不住。
阿娓试探了好一会,才得出一个诡异的结论,身为巫家少主,精于巫术的阿兄,居然会看不见她。
阿娓蹙眉凝神想了好一会儿,突然觉得这未必不是件好事吧!阿兄既然看不见他,那么其他巫族之人或许也是看不见她的魂体的,如此一来,来日对上巫家之人,打不过还可以离魂遁逃,却也不失一道保命之法。
阿娓见巫颂似是要盘坐念咒起阵,担心此阵会有所伤,忙向阿娓的肉身飘去。她轻轻靠了过去,而后穿体而出。
“还是回不去么?”阿娓不由蹙眉自语道。
“妹妹,妹妹是你回来了吗?”巫颂突然睁开了眼,而后四下张望,却依然没发现妹妹的魂体。但是,妹妹的声音他还是不会听错的,是以他焦急地站起身来,问道,“妹妹,你在哪里?为何我看不见你?”
阿娓闻言先是一怔,迟疑了一番后方才回答道:“咦,原来阿兄听得到我说话啊!”
“听得到,听得到!”巫颂今夜简直备受折磨,此刻听见阿娓的声音,简直宛如天籁。因看不见她,不由急切地问道,“妹妹,你离魂而出去了哪里?魂体有没有受伤?现在感觉如何?”
阿娓有些不适应地揉了揉耳朵,抱怨道:“阿兄你一口气问这么多,叫我怎么回答?”最关键的是,巫颂阿兄并不是一个喜欢将关心显现在外的人啊,难不成今夜她离魂,当真吓到他了?
巫颂轻咳了一声,用来掩饰自己的尴尬。而后才道:“妹妹,你是不是不能自己回到阿娓的身体中?”
阿娓点了点头,复想起巫颂看不见她,只能开口道:“是啊,离魂之后我都试过无数回了,还是没办法回去。”
“不应该会出现这种情况啊!”巫颂蹙眉走近阿娓的身体,绕着她转了两圈后,似乎突然意识到什么,他又微微咳嗽了几声,而后对阿娓道,“妹妹,你且在此稍等片刻,我去去就回。”
阿娓百无聊赖,只能“嗯”了声坐等。
巫颂则推门而出,敲开了隔壁的门。
等了大半柱香的时间,巫颂带着随进屋了。随端着一铜盆子水,肩上搭着方巾布。
阿娓不明就里,却见巫颂掏出一物置于水中化开,而后随拿巾布浸了水,细心为阿娓的肉身洁面。
魂体的阿娓,不由飘到巫颂身边,轻声问道:“阿兄,是我脸上的血,阻止了我回魂?”
巫颂又不自在的微微脸红了下。
得,看他的样子,就知道是因为这血的影响了。见随将脸上的血迹擦干,阿娓便又朝身体靠了过去。
这一次倒真是有用,她似乎轻而易举就回魂了。
阿娓才刚回魂,巫颂便感受到阿娓身上与自己相似的灵魂气息,是以高兴地笑道:“好了,妹妹果然回魂了。”
随闻得此言,忙凑近了去探阿娓的呼吸,见她呼吸起伏,身体也开始回暖了,不由站起身来,冲巫颂拱手行礼道:“今日在下行事鲁莽,差点害了我家姑娘。多亏公子不计前嫌,救回了我家姑娘。随在此替我家姑娘先行道谢了。”
巫颂听得这话,便知随并不知晓他和阿娓的关系,便敷衍客套道:“无事,阿娓终究是在我屋子发病的,我总是要担起责任,医治好她的。”
随闻言,便也不再称谢,只对巫颂道:“既然我家姑娘已经回魂,如此便由我带回去悉心照料吧,打扰了公子大半夜,还真是过意不去。”
巫颂多看了眼这个带着些防备谨慎守礼的侍女,走过去替阿娓把了把脉后,方才点头道:“也罢,她如今刚刚回魂,只怕要昏睡一两个时辰才能醒来,你就将她抱回去,细心照顾吧!”
随见巫颂答应了,总算冲他露出了一个善意的笑脸,而后弯腰轻轻将阿娓抱了起来。因未曾抱过人,担心阿娓会不太舒服,她还特意地扭动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让阿娓的头能轻松靠在她的肩上。
巫颂见她如此细心地对待阿娓,便也将今日的一切不快抛在了脑后。也罢,这侍女对妹妹是真的很用心很好,看在这一点上,他就原谅她今日的多事吧!
随将阿娓抱回了屋子,而后将她轻轻放在了床榻上。伸手欲取被子替阿娓盖上,斜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来,猛抓住了她的手。
随微微有些吃痛,低头一看,却又顾不上痛了,她惊喜地望着阿娓道:“姑娘,你醒了?”
阿娓松开了随的手,而后翻身坐起,似笑非笑地问道:“怎么?难道你盼着我真的昏睡几个时辰?任由你替我做主去留?”
随亦是聪慧之辈,听了这话,忙解释道:“姑娘,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于你名声自是有碍。你和隔壁那公子非亲非故,到底……”
“非亲非故?”阿娓逮着她的话茬,不紧不慢地说道,“看来我倒是小瞧了你呢,不过一天的功夫,就将我在船上的交际人脉弄得一清二楚了?”
随闻言,心中咯噔了一下,虽有几分委屈,但更多的却是害怕。再思及今夜她的行事,终究是有失一个合格的侍女,该做的事情。虽然她心意是好的。可是这天底下,没有谁会否认好心未必不会办坏事。对于一个侍女而言,聪慧可有可无,但忠心和信任却是最最紧要的。
阿娓心知随很聪慧,亦懂得响鼓不用重锤敲的道理,故此这番敲打也就点到为止了。她微微打量了下屋子,见屋中并无什么大的变化,便叹了口气对随道:“今夜你也劳烦了大半夜了,且去那边的单人榻上打坐休息吧,有什么事,咱们明天再说。”
随知刚回魂之人实在劳烦不得,便又服侍着阿娓躺下。替阿娓掖了掖被角,而后听话地行至单人榻上打坐休息。
只是,有阿娓方才的一席话在前,她又如何能平心静气地打坐休息?也不知今夜姑娘离魂将她的所作所为看到了几分?倘若她真以为是她故意挑事,耽误了她病情,害得她离魂,是不是会怀疑她的诚意和留下来的目的?
倘若姑娘真的有所怀疑,那么接下来的日子,她又如何取信于她呢?
随心下不由暗自叹气,她不过是想要远离那段过往,故此选择一个新的环境、以新的身份重新开始新的生活,可为何世事就这般不如人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