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彦听了,点头称赞道:“看来妹妹这些年里,不仅对史学、易学多有研究,剑道之上,也颇为用心!”
陈彦这话,算是印证了阿娓的重剑之语。
要知道,剑走轻灵,故有千变万化。是以研习剑道之人,用的多是轻灵飘逸之剑。用轻灵飘逸之剑的人,大多心思灵巧,行事也偏机警,纵有热血好斗的,行事却是谨慎周全的。但剑道之中,却又有一门独辟蹊径,他们善化重剑拙力为飘渺灵动,剑质以厚重而闻名,追求一力破万法,性格上又多是鲁莽好斗之辈。
阿娓听陈彦这么一说,反倒摸了摸鼻子,不自在起来:“我不过就是儿时听阿娘提了那么一回,仗着记性好,才记住了这些。倒真没点评你们剑门中人的意思。”
陈彦听了,只能为阿娓的敏感而摇头。苦笑道:“你又何必自谦?你到底是姑母手把手教的武艺,姑母的修为,在我剑道一脉也算是高手了。你若非守孝在身,伤及根本,只怕是长剑在手,你这影一时半会儿只怕也难得胜你。若你轻功再好些,只怕他还真不是你的对手。”
说罢,陈彦别有深意地看了影一眼,那意思是,你别当我妹妹年纪小就是好欺负的。
影听了果然神色一禀,这事他还真是第一次听说。上次阿娓突然入定打坐,他虽知阿娓是有功夫在身的,却也没太当一回事,此刻听陈彦提及阿娓能与他打平,倒着实吃了一惊。又想起阿娓比他还小几岁,心中一时竟生出些挫败感来。
阿娓听陈彦这么说,忙摇头道:“彦哥哥说笑了,我的功夫连你们剑道的门都入不了,否则当日阿娘岂会放我拜入史家?至于打败影?”阿娓偷瞄了影一眼,还是自信地回答道,“正面对上,我不是他的对手,可论及算计他必定败在我手上。”
影听了心底着实不是滋味。可他总不能立马对阿娓说,姑娘我们来比划一场吧。若是他真敢,只怕陈彦当场就会劈了他。想起阿娓说她自己剑道上还没入门,再想起修习剑道的陈彦来,影突然觉得,今日陈彦擒下他之时,只怕根本没使出全力。如此一想,心下不由一阵骇然。
而后回想起以前内侍训练时,听前辈们提及的那个敢于刺杀皇帝陛下的刺客荆轲,说起他的五步必杀之技,端地是令他们这些暗卫神往。可最后那个刺客还不是刺杀失败了?据说当时就是有剑道的高手在陛下身边,所以那荆轲根本没有得逞。
剑道高手,果然令人敬仰!
陈彦见自己一席话在影心底起了震慑之意,今日目的也达到了,便要起身辞行。正欲开口,神识却突然察觉到门口有人在探头探脑。当即运气朝门外大喝一声:“谁在外面鬼鬼祟祟的,还不给我滚进来!”
那士兵只觉那声呵斥就炸开在他耳边,吓地一哆嗦,直挺挺地摔了进来。
影见此,一时也不由为此心折。心想,还好陈彦这声呵斥不是对他的,否则一时不查,他都要吓得一哆嗦了。
见摔进来的是个士兵,陈彦不由蹙眉望向阿娓。阿娓偏头望去,却是她认得的熟人,来人正是今日跟着她去逛街的士卒阿达。
阿娓蹙眉走上前去,问道:“阿达,你怎么到船上来了?”
阿达见到阿娓,方才哭丧着一张脸道:“姑娘,你这里都什么人啊!方才真是差点吓死我了!”说罢,爬起来,忙拱手行礼道,“是我家副将遣我上船来寻姑娘的,说是今日姑娘买的那三个奴来历特别,副将不大好处置,故此还请姑娘下去亲自拿个主意。”
陈彦听了,一知半解,又觉得自己插不上话,只得低头问阿娓:“需要我陪你过去么?”
阿娓摇了摇头,低声道:“我自己可以处理,彦哥哥照顾好自己就行,莫要轻易暴露了身份。”
陈彦听了,想起阿娓说的船下的王离是她的族亲,一时倒也放心下来。他向阿娓笑了笑,而后起身出去了,徒留下阿达目送他的背影。
阿达心想,这个只怕就是刚才呵斥他的高手了。
见陈彦走了,阿娓方才向阿达问话道:“他们什么来历?以至于让你家副将都觉得棘手?”
阿达忙拱起手恭敬地回话道:“回禀姑娘,那个女的最后熬不住开口了,可她说他们兄妹三人是墨门的侠墨。”
阿娓听完蹙眉沉吟道:“侠墨?可有证据?”
阿达忙道:“问出消息后,副将就命人飞鸽传书给胶东郡那边的郡尉,打听这事。那边回书说,这兄妹三人是进郡守府盗取上贡的夜明珠,才导致沦为奴隶发卖至此。至于三人身份,那边只字不提,只劝说副将不要留下这三人,免得给将军遭祸。”
阿娓听了冷笑道:“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郡尉,都可以不把武城侯府放在眼里了!”
阿达听了喟然长叹道:“谁说不是呢?副将当时气得差点没把军用的信鸽给宰了――”
阿娓听了掩唇偷笑,向阿达道:“此事你们将军还不知道吧。”
阿达忙点头道:“今儿姑娘买了三个奴隶的事情将军知道,在大营里,想瞒也瞒不住。不过传书的事情将军还不知道,当然我们也根本不敢告诉将军。”
阿娓示意阿达随她下船,边走便调侃道:“是怕你家将军听了,气得直接派一队人马,立马去平了那胶东郡吧!”
阿达听的这话,军国大事也不敢随意接嘴,只能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
甫下船,阿娓便注意到周遭气氛不对,素来纲纪严肃的王家军,此刻居然聚在一处窃窃私语。
阿娓蹙眉,回头望向阿达。
阿达见此,也是一头雾水。见阿娓朝他看来,只得咳嗽一声,迎了上去,对那些士卒斥责道:“擅离职守,聚众议论,成何体统?”
阿达身为王元亲信,众士卒自是认得的,见他发话斥责,都红了脸,忙一哄而散。
阿达见他们各自退回到该守的位置上,目不斜视,方才满意地点了点头。而后走到离他最近的一个士卒身边,盘问道:“方才你们聚在一处,到底在议论何事?”
那士卒看了看阿达身后的阿娓,方才小声地回禀道:“方才有刺客扮作菜农混入营地,刺伤了徐福大人......”
“什么?徐福在营地内遇到刺客刺杀!”阿达倒真是吓了一跳,声音都不由自主地拔高了。
阿娓站在一旁,听了个正着,顿时只觉一盆冰水兜头而下,霎时冷得上下牙齿都在打颤。心底一个声音在叫嚣着:是阿娘来了,这个刺客定然是阿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