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秧带着敖豹离开杂耍场子后,很随便的就找到一个栈房住下。卫秧进了房间,接过热情的栈房伙计,递来的水后,就把栈房伙计打发走了。等栈房伙计走了后,他才发现屋里没有敖豹。敖豹呢?他一看:敖豹竟像个木桩似的站在门口不进来。
卫鞅喊了一声:“敖豹!进来。进来呀,你听见没有?喊你进来。”
山里长大的敖豹,可是从没有见过贵人的,在卜筮的预言灵验后,从卫秧收下他后,就对自己的奇遇兴奋不已,对身着官服的卫鞅更是万般感激。他自认为在贵人答应收下他时,他就成了武士,所以,他现在就要履行武士的职责,为卫鞅守门。正沉浸在金盔银甲的幻想中的敖豹,那里听得见卫秧的呼喊。只到卫秧连续喊了几声,他才反应过来。但他还是不敢相信是喊他,于是就站在门口,用手指指着自己问喊:“喊我,进来?”
卫秧被敖豹的行为搞得呵呵直笑:“我不是喊你,是喊那个?你是不是叫敖豹?”
“我是叫敖豹啊。”敖豹还是不明白,就站在门口回话而不进来。
“叫敖豹就进来。”卫秧发觉这个上苍派给他的武士,武技虽好,人却有点呆傻,干脆在直直巴巴的明喊,免得他听不懂。
正做着武士梦的敖豹,确认是喊他进屋后,就以为贵人改主意了,不要他当武士,就惨凄凄的问:“主人!你不是答应我了吗?咋,又不要我了……”“什么?我什么时候说不要你了?”卫秧被敖豹搞得莫名其妙。
敖豹胆但却却的问:“你喊我进来,不就是不要我了吗?”
一根筋的敖豹,把个卫秧弄得哭笑不得,在心里骂道,是那个缺德鬼教得他,于是狠狠的问道:“那个告诉你,喊武士进屋,就是不要这个武士了?”
傻傻的敖豹,被卫秧的语气吓倒了,马上解释:“是赵伯。我赵伯说,武士是有规矩的。就是不穿甲、戴盔、执殳,不管走到哪,都不能跟主人在一个屋里头,只能在门外尽职。我虽然是个山里人,可也是知道武士的这些规矩的。赵伯还说……”
“赵伯、赵伯的,赵伯是谁呀?”敖豹的解释让卫秧不耐烦了,就打断了他啰嗦。“原是赵侯的武士。老了,就住我旁边的山上。”敖豹马上介绍他的赵伯。见这憨劲,卫鞅笑了起来:“你呀!站在门口就是武士?走进屋子就不是武士了?”
敖豹很认真的回到:“是啊。我赵伯讲的啊!”“敖豹啊!我可不是什么贵人。我是个魏国人,到秦国来谋职的客卿。你跟我到了栎阳,我也没有金盔、银甲、铜殳给你威风,说不定还谋不到职位。你,到时候搞不好,还得跟我四处找饭吃哦!嘿嘿嘿!你的武士可能就做不成了?”卫秧看敖豹这傻劲,就呵呵笑着的,故意来打破,这傻小子的武士梦。
那知,这傻小子还真是一根筋,并不怕卫秧的恫吓,开口就是一大套:“主人!敖豹认准你了。你就什么也不给我,我也要跟着你,也要当主人的武士。赵伯说:有个叫重耳的晋国公子,在外面没饭吃的时候。他的武士就割自己的屁股肉,熬汤给他喝。赵伯说:好武士用命保主人的,不管主人是啥地位,是在啥时候。”“不简单啦、不简单。你小子还晓得几百年前的典故。敖豹!我还真该谢谢你这位赵伯。进来吧!再不进来,难道你真得要让我这个主人,陪你这个武士,在门外讲一夜话?”卫秧虽然才认识敖豹不到二个时辰,但斗兽的英勇和门口的傻站,及这段短短的对话,让他第一印象极好。上苍真是对他不薄,为他事秦还派来这么一个:武技高强,人品忠厚,坚持本职的一个傻小子来。为缓和气氛,他笑着问道:“那你还知道些什么?”敖豹一想:是啊。我的主人现在正落难呢,这么可能有几间屋?我不进屋,主人就会和我讲一夜。那不行,于是就迈腿进屋,边进屋边回答主人的问话:“从周文王到现在的七国争战,赵伯都讲我听了。赵伯说,我脑瓜子好使,是块当将军的料。”“赵伯的话你都听?”卫秧见敖豹终于进来了,就笑着问。“听。”敖豹很是肯定的回话。“赵伯要你当将军,你当不?”卫秧继续问。“当。”敖豹又是肯定的回答。“你要当将军,就得先当我的徒弟!”卫秧把话一转。“不。我咋能当主人的徒弟呢?我只当主人的武士。”听到这,敖豹不干了。“不行。你非当我徒弟不可!不然你凭嘛本事当将军。赵伯和我的话你都不听了吗?”卫秧一听敖豹这一根筋的回答,就不高兴了。
“不是。主人!我就是想当武士啊!”敖豹一看主人不高兴了,马上解释。卫秧收一摆,不容置疑的说:“这不是你想不想的事。我说你行,你就行。不然你就走!”
敖豹一听主人要赶他走,马上改口:“主人!我——我当还不行吗?可武士……”看敖豹着急的憨样,卫秧得意的告诉敖豹:“嘿嘿!你还记得这个武士啊?这样吧,你即当我武士,又当我徒弟。跟我学好了,再当个将军行不行?”“行!行!”敖豹一听,什么好事都给他了,那还有不行的,就连连点头答应。
渭水平原的六月,虽生气盎然,果实充浆。可秦都栎阳,在公孙鞅眼里却是缺乏生气。他带者新收的徒第敖豹,从郑县走到栎阳,沿路还没看见一井抽穗齐全的好田。田里的奴隶,也都是无人看管的在散乱的劳作。只到走近秦国的都城栎阳,看到了那庞大的栎阳城郭后,还是没有看见一块长得很好的庄稼田。
俩人进得城后。栎阳在敖豹眼里那是城阙高大,人众如流,万般新奇;可在卫鞅眼里却是衰败、破落。栎阳虽比之郑县要大几倍,可栎阳是秦国的都城,可只有魏国都城的安邑百分之一。小还不说,可让卫鞅寒心的是城墙、城楼的破损和街道上的肮脏。更让人痛心的是:守城门的秦军惨如乞丐!都城的城门守军与郑县没法比,更不能比魏国的安邑了。这样衰败的城市,真的是发出那封,震耳欲聋的的都城?卫秧走在栎阳的大街上,被栎阳的第一印象,生发出质疑的感想。
而第一次来到这么大的都城,能和这么多人,在一起挤来涌去的敖豹,那可是兴奋的不得了。他对什么都感兴趣,对什么都感到新奇。他生怕在这拥来挤去的人群中把师傅挤丢了,手里紧拉着师傅卫鞅的袍襟,嘴里却向师傅问个不停:“师傅,栎阳人怎么这么怪?跟蚂蚁似的在街上挤来涌去的,他们都不做营生了吗?他们不做营生,那吃什么啊?”
卫秧听完敖豹的问题后,紧皱的眉头马上松开,嘴里卟噗一笑:“你呀,嗨!这就是他们的营生。他们在这街上,把货买进来,再卖出去,吃得就是买货与卖货之间的差利。”
“嘛?吃差利?这栎阳到底是都城!吃得都奇怪,差利都能当饭吃?师傅啊,那差利肯定很好吃吧?不然就不会有这么多的人抢着去吃它了。我们能不能尝尝?”
哈哈、哈哈哈哈!卫鞅被这个刚从山里出来的天真徒弟的问话,差点笑岔了气。他边笑边拍打了下,这个憨厚可爱的徒弟:“敖豹啊!差利可不是吃得东西哦。它是钱。它是能买任何东西的钱,你说这些人去不去抢?”
“可他们又不要这货,只为吃这个差利,劳神费力的买呀、卖的,为了个钱忙。可这不是个实在的营生啊?不打粮产麻的,都去忙钱了,可光有钱,没有柴、米、油、盐,栎阳人总不能把钱当饭吃,当衣穿吧?师傅,他们就不晓得去盘盘田,砍砍柴,织织布什么的?那才是些牢实的营生。”师傅解释让徒弟更糊涂了,他只好凭自己的知识,来解说栎阳人这种他闻所未闻的行为。
徒弟的疑问是很正常的,可当师傅的卫秧,现在无法在大街上,给徒弟讲解这看起来简单,实质上深奥的道理,只好找个由头推掉:“问得好!可现在不是时候,等师傅有空了再仔细讲你听吧。我们还要到秦公府去办事。”
可兴奋的敖豹,正四处看着稀奇,他只管看见他不懂的就问师傅,心里根本就没有想听师傅的回答。所以,卫秧的话他那里在听,人已经被一处热闹所吸引,抓起师傅衣袍激动的喊道:“师傅!师傅快看!那儿围了好多人,比郑县围得场子还大呢!”喊完,也不管师傅的,就凭着自己牛大的力气,三把二把的就把师傅拖进了人圈里。栎阳的确是怪。人圈里是十个几人在打群架,上百人正围着看热闹。看热闹的人不仅不劝架,反而还在一旁呐喊助威,的确是热闹非凡。卫鞅觉得奇怪,秦人虽喜武,可这种当街私斗总不妥啊。他嘴一张就问旁人:“这当街的私斗,咋没人管呢?老哥!”这旁人一笑:“谁敢管?莫说这帮贵族打架消食,就是地痞无赖打架,也无人来问。”“官府呢,官府该管嘛?”卫秧按魏国的习惯问道。这旁人看了卫秧一眼:“哦—!你是个外国官。告诉你吧!我们秦国的官府只征粮、收钱,抓人当兵,打仗。私斗,哼!就是奴隶之间的打斗,他们也只当在好玩。”啪——!啪!两声鞭响,众人轰地一下散开。卫鞅被敖豹拉着往后一散,被人一挤,脚一绊,人就跌到在地下。当敖豹在人群中,好不容易把卫鞅,从街心的地下扶起来时,一辆华丽的六马拉华盖车扑面驶来,照着卫秧的人冲驶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