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琼楼一声暴喝,所有人都远远向后跳开,与那媚人拉开距离,随时准备出击!
“公子,在、在哪里?”
程厚德亦被他吓得面色大变:“孔仙友,你看到了什么?!”
……没有敌人。
智障牛叫,是因为它看到了什么,孔琼楼也看到了。
陶制酒坛很神奇,能吃掉观音大士的净瓶杨柳,还能与专诸守护的小鼎聊天,发出的錓鸣多少可以用来驱邪。掌握在孔琼楼手里,效果虽差强人意,但与慧眼明珠配合之下,足够让他看到,几人先前立足的地方,有一道高大的虚影!
模糊,却存在。
虚影的大致形状,如一匹矫健的神驹,抑或威猛的雄鹿,也有可能是一头霸道的公牛……总之,属于四肢有蹄的古兽。因目力有限,细节一概无法看清,但正是那只古兽虚影在“啃食”襁褓中的婴儿!
这就是墓场中无法哺育新生的原因?
可是,古兽虚影只有一个,墓场则很大,若真是它作祟,又怎么来得及断送所有?!
“上仙,您是不是看见了什么,救救我的孩子吧!”媚人族女子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再次向孔琼楼跪过来。
古兽虚影,也跟着一起移动!
身边人,带着莫大的恐惧继续后退,不敢让她靠近。可他们根本看不见孔琼楼眼底的兽影,也不知自己究竟在躲什么。
这次,孔琼楼没有躲。
一只手在襁褓上方扫过,空空如也,直接穿透了古兽虚影。尝试着再敲了一下酒坛,仍旧没有任何事发生。古兽虚影就好像与他处在不同的时空,除了能被捕捉到一缕残影,根本无法干涉到它!
“抱歉,我救不了你的孩子。”
襁褓迅速瘪了下去,里面的婴儿整个蒸发掉了,就连发丝也没能留下一根!
古兽虚影旋即离开,走着走着,分化为两道,两道又变八道,眨眼的功夫又作数十,每一道都与原来一般大小,往各个方向分散。遇树穿木,逢山透石。等到稍远些的时候,孔琼楼的目力便捕捉不到了。
孔琼楼喃喃:“原来可以分化成许多道。”
但所有的兽影……都绕开了子衿先生的院子。
最后,仍有一头古兽虚影稍作停留,扭回头,向这边看了一眼,而后也跟着消失了。孔琼楼心下一惊,随即醒悟,兽影看得并非是自己。
而是牛头!
“啊……你们还我的孩子!”媚人痛失亲子,瞬间发疯,不管不顾向孔琼楼扑来。
“砰!”
脚下伸出一条重土拳臂,轻轻把她砸晕过去,地表翻腾,躺在地上的女子便向庭院的反方向移动。孔琼楼回身看一眼程厚德,没有说什么,走到智障牛跟前,郑重把它捧起:“你刚才看到了什么?”
智障牛表情吊诡,绝对看清了那只古兽的虚影究竟是什么,弄不巧还认识!!
“往事。”
牛头闭上了眼睛,带给人一种心绪如潮的感觉,但当它再睁开的时候,却只剩智障:“二弟,你又看见了什么?大哥其实啥也没看着,但为了不掉身份,才配合你喊一嗓子。土耗子说的对,这或许是一条圣古时代才立下的墓场规则,不准生孩子。”
我们信你才有鬼!
“吱呀”一声。
媚人女子用命也换不开的门,这时候却开了。庭院里只住了子衿先生一个人,开门的也只会是他。
“子衿先生!!”
程厚德表情大惊,急忙躬身行礼,这么多年来,连他都没见过子衿先生几次。
星榜前十的大人物来了,有时候在门外一站就是数月,里面也不作理会,更不会主动给人开门。怎么这几个家伙一来,没等去叩,门就开了?莫非……子衿先生也看上了他们几个身上的上古宝物?
先生,先己而生,学识渊博、胸藏千秋之人可称。
本以为,子衿先生身上会带几分书生气,至少古板,但开门的人却生了一副好样貌。黑眉细目,白面长须,一身粗布麻衣,亦难掩眸子里的英雄气。身上表露的气机却很弱,弱到像是在下界才能遇到的普通人。
子衿先生开门后,什么都没说,便又走回院内,留下半敞的院门。
孔琼楼微怔,抬步便往里走,回身瞪一眼还在发愣的同伴:“进啊,还真等着人家说请进才动弹?!”
“别、别关门!”
程厚德比大家都规矩,等到所有人都跟了进去,才直起身迟疑一下,也往院子里走。可还没走到门口,就见孔琼楼从里面冲他呲牙一笑,催促人鱼赶紧关门,并从里面拴住。他气得想要跳脚大骂,又不敢高声。
庭院不是很大,却也有三进,屋舍加起来住几十个人不成问题。
院子里,有一株两人合抱的梅树,依稀挂了几颗葬力萦绕的果子,雾红梅子青,与星目看到的情况差不多。树下,石桌石凳,桌上摆了一整套的酒具杯盏。这里的一草一木,乍一看并没有什么不寻常之处,再看时,也还是那样。
孔琼楼抽动鼻子,眸底的惊异转了数转,终是一咧嘴,想笑。
来对了!!
站在门外的时候,什么也闻不到,可在院子里,却能嗅到一股令人喉头生津的酒香。源自梅树下的一口大缸,缸底有几根白骨为柴,烧的“噼里啪啦”响。青梅在缸里翻滚,幽绿的酒水看上去虽淡了许多,闻起来却又那样熟悉。
他喝过,只有一滴,但喝过就忘不了。
酒神的酒!
子衿先生旁若无人,自始至终也没看他们一眼,任凭大家愣愣的杵着。伸直了胳膊,用长柄酒勺在大缸里搅了两下,舀起满勺,倒了三盏,浑浊的不像样子。把其中两盏前推到另外两个石凳相对应的位置。
这两盏,一给牛头,一给孔琼楼。
孔琼楼抱着牛头识趣走过去,把牛头放在石凳上,端起一盏喂它,漏的满凳都是。
智障牛吧唧嘴:“哞,也就一般般吧,那个谁,你再给我盛一碗。”
孔琼楼没再理它,微微躬身,双手端起自己面前的那一盏,既不坐,也不喝。因为,子衿先生手里的盏还端着,他先饮会显得失礼。同伴们则很少见他如此正经,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就连面对一帮上古余孽都不至于这样!
“吃酒。”
子衿先生微微抬盏示意,径自饮过。
“多谢先生赐酒!”
之前有过大醉的经历,孔琼楼不敢托大,端到嘴边先是轻抿一下,澎湃的能量入体,却与诗仙所赠的那一滴不能相提并论。即便是上古神酒,开封之后,酒中的精华也会飞快流失,何况又经过稀释,他仰头一饮而尽。
苦、辣、酸……以及煮沸后的暖。
真难喝!
他震惊道:“好酒,这么好喝的酒,晚辈生平还是头一次品尝到!”
“砰。”
抬眼却见长柄酒勺对自己的脑门儿敲来,绵绵无力,有一万种方法闪避,但孔琼楼不躲,正被打在脑袋上,幸亏也不怎么痛。心中有数,这一下,多半是因为非礼勿视。
“那人来过?”
子衿先生回道:“来过,太抠,往缸里倒了点酒,就迫不及待的去送死了。”
诗仙曾说,神酒是他从一处上古禁地寻来的,存世只一坛。曾有大秦祖龙兴兵百万,只为品尝神酒滋味,却未能如愿。缸里既然掺了神酒,最大的可能性就是,诗仙赴死前,曾到访过此地!
“坐。”
孔琼楼依言坐下,心潮剧烈起伏,却极力使自己看上去显得平静:“先生……”
子衿先生打断他:“我这里不是客栈,也不是收容乞儿的养济院,你算盘打错了。”
他急忙又站起身来,答的也快:“回先生,我们既不是旅者,也不是叫花子,求得远不止一张床铺!”
“那求什么?”
孔琼楼推销商品似的,走过去依次介绍水煮鱼、念慈、癞皮狗、烧火棍和猴子二傻。
“这条鱼,想求一个大点儿的水洼,每天游上几个来回。晚辈在天上的时候看见了,后院正巧有个池塘。这个小光头,如今不信佛了,想找个肃静的地方想一想,接下来该信什么,她很懂礼数!”
“癞皮狗最好打发,想找个牢靠的人家看门护院,做一条忠犬。烧火的最次也能当根儿蜡烛。猴子……”想了一下,着实不知猴子和二傻有什么值得介绍的优点,“先生无趣了,可以看看傻子耍猴儿。”
子衿先生被他卖乖的模样逗得轻哼一声,道:“你呢?”
孔琼楼谄笑:“我求的比较多,求法,求器,求指路,也求活。”
“二弟,你的尊严呢?大哥我唾弃你!”
智障牛听得很不爽,我他妈堂堂上古大妖,一颗头不死,够厉害了吧?也没见你这么巴结。它把自己崩上石桌,挪腾到子衿先生面前。
酝酿了一下后,瓮声道:“长胡子,你摆什么排场?吾乃上古第一神牛,估计以你的见识也没资格听说。以为我们是来找你帮忙的?此乃天意,让我们送给你一段缘分,还别不识趣。”
子衿先生摆手,没让孔琼楼上前阻止。等到牛头说完后附耳上去,对牛头低声说了几句悄悄话,外人谁都听不到。
紧接着。
“哞……!!”
智障牛发出一声凄惨至极的牛鸣,整个院子都为之一震。它眼中的青光顿时蒙白,僵硬的像一块石头……竟像是被子衿先生的悄悄话给说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