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可以说,是帮诗仙完善。
孔琼楼若想修,还需亲自逆演无穷,周天,大衍,其用,乃至归于“生万物”的那个三。但经观音大士之手,再续一段前路,只要依法参研,无异于站在了两位巨人的肩上,亦可承继遗泽,不必再独自破路斩荆棘。
是好事,但为何偏挑在这种时候?!
完善后的《太玄》,竟变得更加活跃。万字排布,暗藏宇宙乾坤的运转规律,游曳不息。每个字,都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出现在哪个位置,不断组合成新的句子,开释至理真谛,时时刻刻变换。
“驯乎玄,浑行无穷正象天。阴阳,以阳乘统,万物资形。方州部家,三位疏成。陈其九,以为数生,赞上群纲,乃综乎名。”
“道何为?”
“何为道?”
“道为何不可名?”
……
抬眼再看向王案上的禁制时,孔琼楼豁然开朗。那里,字形变换,仿佛与先前有些不同了,能够隐约瞧出一丝模棱两可的态势。那是因为,神识海内的无穷数透过他的眸子“看”到外界,进而调整排布方式,神念清,慧眼明。
尚未正式开始修,便添了一双清正本源的慧眼!
与此同时。
头上的另外两个大包,化作洋洋暖流,分左右顺体涌下,飞速滋养双臂,修复摘星手造成的伤势。不消一会儿,双臂再无痛感,血脉肌理愈发稳固,呈溢满之象,余下的海量精华无处可去,却不伤身,最终压缩成团,与臂骨相融。
观音大士好像拥有料事如神的本事,把每一步都算计好了似的。
孔琼楼当下再不敢磨蹭,龙精虎猛,扬起酒坛往那禁制的最薄弱之处砸去!
“轰!!”
神秘气机虽为上古至理所化,但到了今日,即便比别处阵眼难破,毕竟还是经历了岁月的消磨。清正本源之下,照着最薄弱的地方猛轰,立见奇效,古字崩飞一角,承接上下的禁制就此断开。案上,楚平王的尸身也起了反应,断臂晃动编钟,发出不甘寂寞的钟鸣,一声高过一声。
人头,剧烈抽搐!!
……
“四弟,那位无头菩萨你能画得出来吗?”
大墓外面,雅人四好沉住性子,打算厚着脸皮守到底。无头菩萨的出现,亦让他们震惊无度。
血墨画匠却顾不上回答问题,举目望向尸群外围,皱眉道:“不对劲!”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整个尸群好像变得安静了下来,不再暴躁。仿佛陷入沉睡,眼睛近乎闭合着,也没有了属于尸炼的凶狠姿态。起初,他认为是受到墓内的叶狂徒操控,但看了一会儿,又觉得不像那么回事。
剥皮秀才道:“咦,无头菩萨究竟对它们做了什么?!”
血墨画匠摇头:“不像是菩萨施为。看这样子,倒更像是尸群与那人隔断了联系,陷入一种暂时无主的沉眠状态。叶狂徒消失了?”
“嗡……”
沉寂多时的钟声从地宫内传了出来,且渐成威势,可以笃定,里面一定在发生离奇变故。
“吼!”
蓦然间。
黑虎仰天咆哮,好像又感应到什么,奋起奔腾,带着不顾一切的势头,当先冲进谷中墓道。
霎时,尸群也变得比之前疯狂百倍,跟随在霸道的黑虎行尸后面,决堤般涌入谷内,以至于将狭隘的谷口堵了个严严实实,仍争相踩踏,前赴后继,妖尸堆叠!
血墨画匠踌躇再三,眼见黑虎行尸穿越大半墓道,即将冲进地宫入口,他叹气。
“哎,什么是机缘呢,谁又说得清楚?”
他用左手食指的指尖,划破右手食指的指肚,挂上了一滴血珠儿。另外三人尚来不及震惊,那根染血的手指,便在身前肆意挥毫,竟在空气之中画出一道门户,不知通往何处。
推门而入!
“老四!”
“四弟!”
血墨画匠的身影消失在谷外,那立着的门户也跟着消失。但下一刻,地宫入口附近的墓道正中,却莫名其妙出现一扇拦路的门,有人鼓着腮帮子推门而出,正巧挡住了黑虎前冲的来路!
迎面一口老血。
挥手一抹便是一睹墙。
黑虎碰壁!!
许是血墨画成的墙壁太过结实,又或是虎尸前冲的势头过于猛烈,当场撞碎了那颗硕大的虎头。然后是虎身和虎尾,整个变成一张贴在墙面上的肉饼。黑虎尚不能幸免,后面的妖尸自无需说,浩浩荡荡的尸群,当场断流。
此乃,星榜七十五。
血墨画匠从墙下画了一道缺口,把那十二卷上古兵书掏出,顾不上擦拭铁卷上的虎尸碎肉,自语:“欲求长生者,先谋一事,非大智大勇大决之辈不能成。这,就是机缘吧?”他判断出,墓里的叶狂徒肯定出事了,且出了大事!
什么大事?
他也不在乎,出事就好。
“咦,活葬?!”
刚要故技重施离开墓道,却转眼瞥见壁画的后半部分,牢牢被吸引住。
没有人比他更懂得欣赏画作,最起码血墨画匠自己是这样认为的。自打来到此间,就有一股冲进来把壁画看全的欲望,但还是屈服于形势,强忍住了。可是,一场上古活葬的场景呈现眼前,无论如何也要多看几眼!
“四弟,你疯了吗?”分筋弦师在谷外惊呼,“得了宝物,还不赶快出来!”
“大姐莫急,且作停留。”
血墨画匠为了安稳外面三人,信手画出一道小窗,推窗将十二铁卷扔进去,兵书便出现在了剥皮秀才等人身旁,被三人拿住。
“不好,四弟嗜画如命,必然要把那壁画看全了才罢休。”剥皮秀才心道不妙,“我去喊他!”
“不!”
挫骨圣手摇头:“三弟战力最强,在此守着兵书,莫再被别人所乘,我去把他揪来。”
分筋弦师亦道:“我也去!”
两人不由分说,兵书易手,穿越暴乱的兽群入谷,把剥皮秀才舍在原地。他们三人,其实也都好奇,另一半壁画究竟画了什么内容,大喷子、叶狂徒再加上四弟,任谁看了都忍不住震惊。没了叶狂徒,尸群自然也拦不住星榜八十五和九十。
两人来到陷入痴迷的血墨画匠身边,虽为壁画所惊,却不似他那样懂得欣赏,仍不忘身处险境。
分筋弦师嗔怒:“四弟,虎口夺食,墓中生变,还愣着干什么!”
血墨画匠扭头,“大姐,你看,上古人王竟然是自己走到墓里去的……”
“嘭!”
分筋弦师整个人爆作一团碎末儿,血墨画匠正好见证这一幕,零碎的血肉淋了他满头满脸!
愣住。
挫骨圣手惨呼:“大姐!!”
谷外的剥皮秀才也是目眦欲裂,惊叫道:“小心人俑!”
谁都没有想到,墓道两侧,一尊高大的守陵卫士竟缓缓站起身来,手里拿着一把裹了泥浆的劲弩。正是他,用一只弩箭将分筋弦师射得粉碎。动作间,仍带着几分迟缓,似是跪的年头太久,久到了连上古的甲士都觉得关节僵硬,但却再度开弩,回身从箭囊想要搭箭。
八百守陵卫士,肢体扭动,纷纷“活”了过来!
“老四,快走!!”
挫骨圣手把双手往地下重重一按,泣血葬力灌注脚下,墓道上便蔓延出许多横竖线条,方方正正,引为棋盘。但还没待落成,便被一根战矛捅穿后脑,矛尖从嘴里伸出,尸体被高高挑起,布偶般晃动。
“吼……”
上古人王最忠诚的甲士,仰天咆哮,酝酿无上大恐怖,欲将谷内尸群砍杀殆尽,灭绝一切活物!
“二哥!”
血墨画匠热泪盈眶,自责无比,但也瞬间醒过神,画一道门户遁了进去。却未能如愿出现在谷外,谷口位置,一名操着盾牌和朴刀的守陵卫士,横跨大步,挥刀斩落身前虚处,竟凭空斩出一大团血迹。尽管画门之法颇为神奇,可还是不够,仍在半路遭到截杀!
血墨画匠也凭空掉了下来,已被腰斩,肚腹横流满地,撕心裂肺的哀嚎:“三哥,救我!!!”
剥皮秀才狠心一抹眼泪,咬牙将那十二副兵书铁卷塞进怀里,转身亡命而逃。
置耳不闻。
一念之差与生与死,谁管你在星辰战榜上面能排第几?
……
外面发生的一切,与孔琼楼在墓内的施为不无关系。
“轰!”
“轰!”
他几近疯狂,不断用酒坛敲击禁制的薄弱处,终于引发连锁反应,古字平推,濒临破灭。随着禁制的崩溃,王案上的楚平王却愈发挣动。最终,“主牲”两个最大的字迹也被磨灭后,大殿内顿时响起阵阵喧嚣。
“汪,本尊不想死啊!”
“大喷子,我诅咒你十八辈儿祖宗……”
“公子,你在哪里?!”
孔琼楼脱身的那处角落,观音大士、人鱼仙子等人凭空变了出来,与他先前的遭遇一模一样。数了下人头,幸好没少,不过看他们的样子,再晚片刻,菩萨可能就要不敌了。
“咦,怎么回事,这是哪里?”
“我们出来了?”
人鱼仙子喜极而泣:“公子!”
孔琼楼奔上前去,“怎么回事?老子拼命救你们出来的!死猴子我诅咒你十九辈儿祖宗……”他对观音大士诚心鞠了一躬,“多谢大士授法,没齿难忘!”拉起人鱼就要往外闯,虽从鬼地方成功脱身,但此地仍位于大墓深处,王案上的尸块儿想要睁眼!
楚平王长生梦碎,他会甘心?
却又被观音大士一把拿住手腕,拽着他直接向王案走去。
“菩萨,您干什么?!”
孔琼楼大惊失色,挣扎不出,只好松开人鱼,对一行人吩咐:“你们先出去,不要在秘境内停留,去天坑外面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