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柳王树,就是一个行走的宝窟!
管它是不是一座上古大坟的陪葬冢,里面出产的葬宝件件不俗,这就够了。孔琼楼照旧吩咐人鱼仙子原地等候,这次却有天使杰西卡和五焰魔君作陪,安全应该不成问题。他则跟随妖猴儿和二傻上行,去寻那处猴子口中的宝地。
五焰魔君提醒道:“咳咳,你的枪。”
孔琼楼却说:“烧火棍你先帮我拿着,保护好水煮鱼。等会儿回来她要是再让别人给俘虏了,你这星辰战榜上的天骄干脆自杀吧。还有,把那只鳄鱼拖过来一块儿烤了,谁都不许先吃……”
“放心。”
经历了前面两次,杰西卡心里也明白过来,王树到处镇尸,若没有陶制酒坛护持,保命都难,根本别指望抢到葬宝。孔琼楼既然出奇的大方,倒不如与他走的近一些,说不定这败家子一高兴,随手分她几件。
攀爬中,僧帽妖猴突然问道:“你把人给怎么了?”
孔琼楼不解:“我把谁怎么了?”
“还能有谁,烧火棍呗。从树洞里出来后,他就对你服服帖帖的,催动五味真火给你当伙夫,真新鲜,说你把他糟蹋了都有人信!”
“会不会说人话?这就叫人格魅力上的征服,懂不懂?”
二傻子笑:“那还是糟蹋了呗。”
孔琼楼无语,跟这两个弱智没法沟通。要是让烧火棍听见,估计得跟一人一猴拼命:“少跟我扯皮,你说那地方在哪?先说好,如果只有一件宝物,归我。但可以借给你摆弄两下,不然你们毛儿也别指望!”
他把话说的理直气壮,因为没有酒坛,就算宝物摆在眼前,也没有人能敌得过那股神秘气机!
死猴子很自信:“不会的,最少也有两件。”
一路接近王树顶端,妖猴乱放闪电,甩开了那些想要跟在后面捡漏的人,来到一处横枝末梢。四周,王树的细枝舞动如龙,弄不好就会被抽飞,所以很少有人冒险寻来这里,被两个弱智发现。掀开几片巨大柳叶铺成的伪装,下面露出一块嵌在树身内的石碑,与善财童子洞外的那块表露出相似气机,但却没有树洞。
“就是这儿?”
孔琼楼扬眉,又一处辅祀?
善财童子、龙女……这回会是什么大人物?!
“辅祀,行者惠岸。”
“普陀一脉,首座菩萨麾下大弟子。显赫门庭之后,证法于南海普陀落伽山净土,得真传,代师讲法,弄吴钩双剑,司掌海天佛国!”
“劫,幸免。”
“伏于南海,永镇于此,不得生灭!”
……
惠岸行者,单看记载,又是一位上古惊天人物。而且,居然还是那位上古菩萨的亲传大弟子,曾掌控一个古老的海天佛国。这样的身份,显然要比善财童子和龙女更加显赫。躲过了上古大劫,却跟龙女一样伏于南海,没能落得好死!
“不得生灭,岂不就是说不让你活,但也不让你死。这得有多狠?”僧帽妖猴情不自禁打了个寒颤,“首座二字,乃是极尊,足以说明那位与佛比肩的菩萨纵贯上古,亦能称第一。后世不管证了多少觉悟,发了多少宏愿,也只能往后排。她是谁,为何泯灭名讳,连后世佛门都不见?”
孔琼楼却盯着碑文上的两个古篆,愣住了。
吴钩?!
诗仙临死时唱出的那些不朽诗篇,里面便包含了一句“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诗中的武器竟然真有实物,且是上古惠岸行者的法器?
“怎么了?”妖猴儿见他神色有异,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孔琼楼眼珠一转,赶紧摇头:“没什么,被一只猴子的博学震惊到了。佛家的事,你知道的还真多。不过,咱们这趟算是白跑了,此地虽有石碑,但没有树洞啊。咱们走吧,海鲜快烤熟了。”
“走,你逗我?!”
猴子的雷公嘴直接气歪:“虽没有树洞,但我敢跟你打赌,下面必然是惠岸行者的沉眠之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你是不是认出了碑文上记载的宝物,想把我们哄走,然后偷偷回来,轰开柳木,独吞里面的吴钩双剑?”
当然是这样,可谁会承认?!
孔琼楼咋呼:“死猴子,你怎么能以猴子之心度君子之腹?你看,这块石碑明显跟下面的不一样,兴许是摆在此地吓唬人的,布阵的人就算再厉害,又上哪去弄那么多古人尸体?”
“喷大哥,俺们都把地方告诉你了,你可不能耍赖皮!”
非但妖猴不买账,就连二傻子都没能蒙住。反正一人一猴最擅长的就是不要脸,皆张开双臂,老鹰似的阻止孔琼楼离开:“孔上仙,你看这样吧,我们两个负责破开柳木,你持酒坛进去取宝。吴钩双剑,我们只要其中的一把,先让你挑,多了的宝物也归你!”
孔琼楼不为所动。
诗仙口中唱出的宝贝,恐怕要比落宝钱、火尖枪、龙珠龙筋更加珍贵,既然已经知道了在哪,除非手持陶制酒坛无人能取,是以不愿分给别人。尤其是这对奇葩,冲着人猴的无耻也没必要跟他们讲信誉。
“只要你答应,本王保证不与你争夺菩萨遗物,还要跟你结成生死同盟,真正的生死同进退,为你指明前路。”僧帽妖猴一咬牙,吐露重磅信息,“否则,这么大的一棵树,你根本别想知道菩萨葬于何处。上古第一菩萨的宝物,总该比吴钩双剑珍贵吧?”
生死同进退,刚才就说过,这种屁话再动情也没人当真。
但妖猴语气中的笃定,却让孔琼楼十分好奇:“猴子,你也不怕说瞎话烂舌头。凭什么断言,那位古菩萨的尸身圆寂在王树某处?”
目前为止,孔琼楼心中已有了基本论断:古柳王树就是一个可怕的陪葬冢,善财童子和龙女,再加上永镇于此的惠岸行者,三位辅祀都是首座菩萨的弟子门人。就算再蠢的家伙,也不难猜出主祀的身份。
位列首座的上古菩萨……多半就是主祀,尸身埋藏于树内!
这是一个让人从灵魂深处都为之颤抖的想法,却又很难否认。而且,王树自身实在太过宏伟,比山高,比山粗,除非有迹象显露在表面,或是把整棵树一点点剖开,不然想找到菩萨坐化之地,简直难如登天。
“本王就是知道,等你取出吴钩分我一把,再告诉你。”僧帽妖猴故作神秘,“如果我撒谎,你尽管杀掉本王泄愤好了。以你的战力,应该不难办到。”
二傻子嘴快:“俺们能看见,菩萨就在树里坐着呢,你看不见?”
“你这夯货!”妖猴儿气得上蹿下跳,在他脑门儿上一阵乱挠,“谁让你现在告诉他了!”
孔琼楼暗惊,两个奇葩能看穿王树?二傻子的头发被妖猴一把把往下薅,不像是在唱双簧。他当下转了主意,轻咳两声:“咳咳,死猴子差不多就行了,再薅他就成秃子了。姑且再信你一次,你们只管破开柳木,剩下的交给我!”
……
……
付诸闪电,剥落表面苍老的树皮,雷击柳木开。猴子和二傻尽力施为,却也带着十足的小心,生怕勾动那股神秘气机,引来杀身之祸。耗了半晌,孔琼楼等的不耐,遂以掌刀加持,进度大增。但挖着挖着,柳树猛然传出一个沉闷的声音,把他们惊退!
那声音浑厚低沉,蕴含无上威严,竟是问句:“何方妖孽???”
惠岸行者……还活着?!
善财童子石钉锁心变成鬼,龙女尸抽筋驮碑死而不僵,这位菩萨的大弟子更猛,直接就开口说话了。切实的恐惧潮水般袭来,三人抽身飞撤,每一根发梢都忍不住要竖立!
“外面是谁?别以为不说话就能躲过去,再不言语,把你们全部诛灭!”
“你、你又是谁?俺们凭啥告诉你!”二傻不愧是二傻,再次突破智商下限,立马顶了回去。
“呔,鼠辈听好!吾乃观音大士麾下掌教大弟子,惠岸行者是也!尔等妖孽,胆敢擅闯南海普陀落伽山净土,再不现身跪拜,当场镇杀!”惠岸行者的话让人很费解,“诸弟子何在?妖魔上门了,速速前来降妖伏魔!诸弟子?聋了吗都?人都去哪了?”
二傻吓得浑身激灵,叫道:“你你你凭啥要杀俺们,有本事你出来,吓唬谁啊!”
局面失控,眼见就要往搞笑的方向发展。
孔琼楼与妖猴面面相觑,却又完全笑不出来。心里面,齐齐有了一个猜测:此处古老的秘境,虽说不上具体是何处,但也不太像是行者口称的普陀净土。树内,声音的主人似乎也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死了!
一个残酷的现实。
孔琼楼示意猴子堵住二傻的嘴,免得他又随便搭话,小心试探道:“行者,你仔细看看四周,能否说清自己身在何处?”
“呔,妖魔别转移话题,吾自然是在落伽山顶的行宫里司掌佛国,吾……我、我这是在哪?”惠岸行者的声音慌了:“身周为何尽是黑暗,我为什么不能动?大胆妖魔,你们把本行者怎么了?快放我出去!师父,菩萨您在哪儿,弟子落难了!”
孔琼楼待那声音稍微平复了,忽然升起一股无名胆,准备撒一个弥天大谎:“行者,放你出来不是不可以,但你要先回答我们几个问题,否则……那什么观世音也救不了你!”
“呔,大胆!鼠辈竟敢蔑视佛门,直呼师尊法号,看我不撕烂你……”惠岸行者没能说下去。外界无从得知他此刻的处境,是否像善财童子一样被困在中空的树洞里,但四面八方的黑暗无法理解,除了说话和思考,什么都感觉不到,对方明显有些害怕,“……好吧,妖魔你问,出去再跟你们算账!”
“劫,是什么?”
惠岸行者不悦:“你耍我,这算哪门子白痴问题?”
孔琼楼不理:“还想不想出来了?我负责问,你只管说,要不你就在黑暗里发霉吧!”
“哼,天地不仁,大道生灭,乃是阴阳万物的运行规律,有什么好解释的?”
猴子咋呼:“他不说,咱们走。”
“且慢!”惠岸行者服软,道:“亿万生灵,生死循环,亘古以来都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但众生不甘心一死百了,不甘心骨肉成泥,所以才会拼命修行,以求飞升。但到了死界就解脱了?显然没有。命运依旧交织如麻,遂产生诸般因果,有人想要长生,有人就得早死,愈发不可调和,最终诱发大道沉沦,天荒地老之下皆为刍狗,谓之劫。”
孔琼楼皱眉转向妖猴儿,后者也跟着摇头,都听了个似懂非懂。
“咳咳,能不能说的简单直白一点?”
惠岸行者忿然:“你们到底是什么人,为何连三岁孩童都明白的道理都不懂?”
猴子拿话稳住他:“我们是妖魔嘛,上哪知道那么多去,自然显得蠢一些。”
“劫,就是天地一成一毁,很多人会死。是定数,谁也躲不掉。是天债,时候到了,天问众生来讨。明白了?”惠岸行者语气一转,带上了几分柔和继续解释:“但大劫临头,天地为了公允起见,总会留一线生机。所谓,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唯一的活路便是皈依佛门,再无它法。”
孔琼楼心下无语,这行者当的,都到了这步田地了,竟还不忘给别人洗脑!
“外面的妖魔听着,快放我出去,吾以掌教身份保证,当那一刻降临时,会在净土给你们留几个位子,一起侍奉菩萨,怎么样?”
死猴子也不服,插嘴道:“佛家既然可渡众生,那为何你在里面,我们在外面?”
“呔,佛门智慧,岂是妖魔能语?”惠岸又开始恫吓,“你们能降得住我,但能敌得过观音大士吗?也就只敢使些下三滥的手段,趁师父去极乐听佛祖讲法,才敢擅闯普陀净土吧?等我师父回来,你们自会求饶!”
外面,没有回答。
惠岸行者还以为是自己的威胁起了作用,于是接着道:“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我会亲自向师父求情。别的不提,且说那青龙大妖创立龙门,号称与佛祖并立,厉不厉害?不照样把女儿送到普陀门下,聆听菩萨教诲?如今,上古已穷,大劫就要来了,你们为何还执迷不悟?”
孔琼楼讪笑,消化着那些惊人信息:“行者,并非我们执迷不悟,实在是害怕放你出来以后,万一受到报复怎么办?”
惠岸行者声音一沉:“怎么,你们把净土屠了?!”
“哪敢?其他人跟你一样,都被我们用妖法关起来了,暂时还活着!”
“那就无需担心,佛门慈悲,师父乃上古菩萨之首,发宏愿世间仍有苦厄便不成佛,甚至为了保护净土而圆寂,将佛国托付于我。就算学不到师父的大法力,也多少学了些悲天悯人……咦?大劫已经来过了?师父……圆寂了?她老人家不是去佛祖那里听法了吗?”
正说着,惠岸行者好像恢复了某些记忆,继而变得沉默!!!
孔琼楼和猴子心知要糟,对方若想起来,就什么都问不出了。他跟猴子连忙摆手,否认道:“没来没来,大劫还远着呢。行者怕是记错了,观世音菩萨此刻正在佛祖那里聆听教诲,我们两个才敢偷袭净土。我们的妖术也最擅长蛊惑神智,你中招了。”
惠岸行者猛然暴喝:“人间世指哪间世,佛门几多门?”
估计要露馅儿,他问了一个古人都知道的问题,两人却答不上来。
“何为上古?”
“谁主八方?”
“南海,在南在北?”
猴子想要蒙混过去,不耐烦道:“行者莫不是糊涂了,我们既然敢趁菩萨不在,杀上门来,岂会不知南海在南边。你是不是不记得我们如何把你困住了?那是因为,我们的妖法让你失去了短期记忆,你问一些谁都知道的问题,我们懒得回答。”
“南海……不在南边。”
孔琼楼瞪猴子一眼,亡羊补牢:“嘿嘿,都说了我们妖魔没文化,行者咱不说这个了,聊点别的?!”
骤然,树里的声音变得可怕至极,仿佛前一刻是活人在说,下一刻却释放出死后千万年才可能沉淀出的尸臭。
他说:“我……是不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