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亮甲无奈地笑了,说:“你也知道,冀州、幽州乃是当今圣上四皇叔燕王朱棣的属地,他这个人飞扬跋扈,生性多疑,很不容易相处的。火然文.为了不扩大事端,办案人员主动撤回来,没有作进一步的调查”
林放鹤颔,表示同意:“是这样。”稍停了停,又问:“那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这件事没有显著的进展”
程亮甲默然应许。
沉默了许久,才慨然说:“冯捕头他们离开幽州时,燕王、晋王和宁王三家联合正在边境搞军事演习,十几万人,步兵骑兵多兵种混编,真刀真枪,杀声震天北元的也迭儿大汗虽然屯兵三边,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林放鹤心中一惊:“是吗”
“在咱大明这些仅存的将领中,能够对蒙古兵造成威慑与制约的,也只有这个燕王了。”
“世事难料。”林放鹤说完,不再言语,转过脸面对着喝茶的林、唐二人。唐羽不待细问,便将此番去老北市乌衣巷寻找宋掌柜,及对伴虎行作者宋青阳的了解,前因后果,细枝末节,一告知。林放鹤听了微微一笑:“哦,收获还不小。”
侧头又问程亮甲:“咱们有人熟悉青鹭街锦香胡同这个地方吗”
程亮甲略略一想,回道:“那得问一下当地人,比如驿卒或者馆丞”
林放鹤笑道:“能派人查一查也好,不过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也不要作太大的指望。”
程亮甲唯唯,再不作声。几个人起身,退出房间。
唐羽才走到门口,正要出去,林放鹤抬眼望了他一下,道:“你等一等。”他于是留下,返回屋中。程捕头和林自仁一同离开。
林放鹤打量着唐羽,问:“上次与那个千面幽灵搏杀,你的右手负了重伤,如今可曾痊愈”
唐羽回答:“谢大人关心,已然好了。不过这只手已不能握刀,我现在练习用左手使刀”
“原来如此,那恐怕要适应一段时间,才能操控自如”
“我每天早上早起,抽出两个时辰锻炼臂力,习舞刀法,相信不用太久就能掌控。”唐羽充满自信。
林放鹤十分欣赏,转而又说:“江湖险恶,你的手指受伤,用刀不便,我这里送你一件称手的兵器。你可愿意”
唐羽大喜过望:“那当然再好不过。”
林放鹤探入囊中,伸出来,张开手掌,掌心中已多了一枚亮灿灿的金色小刀。他凝注着小刀,目光慈和,说:“这是跟随我多年的兵刃掌心刀,你别看它小巧,却能放能收、亦攻亦守,远可作为暗器,近能贴身肉搏。只要你使用得法,其威力绝不在长枪大戟之下”
唐羽接过金刀,再三称谢。
林放鹤传授了几句刀法口诀,临阵应用。唐羽暗记在心,揣起了小刀,走出屋门。
绕过走廊,径往前院来见程亮甲和林自仁。进得房门,二人俱在,正与一个四十多岁的驿馆馆丞聊天。
馆丞说:“我们在此地土生土长,怎么会不知道锦香胡同那是城东青鹭街上一个专供人寻欢作乐的所在。当年蒙古人统驭时,西域诸国的行商客旅、王公贵族、迁客骚人云集于此,可谓兴盛一时。不过如今时过境迁,这里大不如昔了”
程亮甲点头:“馆丞大哥为何要如此说”
“随着蒙古大帝国的衰落,西欧商旅断绝,加上新城南迁,青鹭街逐渐失去了它的中心位置。”
“那里现在如何”
“流氓、乞丐、盗贼出没,治安条件极差,可谓藏污纳垢之地。”
程亮甲连连点头,捻了捻唇上的短髭须,说:“我们得找个人混进去探上一探。虽然林大人和我对此行不寄予多大的希望,但是不去走一走,心里总觉不安,万一漏掉了什么重要线索,岂不后悔”
唐羽上前,主动请缨:“程捕头,让我去锦香胡同走一遭,探探虚实如何为了避免麻烦,我也不要太多人,只身前往即可”
馆丞一听,赶忙阻止:“青鹭街实在乱得很,除了收税,一般的公务人员从不到那里去。可谓三不管地区。盗匪滋事,你一个人单枪匹马,恐是凶多吉少。”
唐羽束一束腰带,拍着胸脯说:“我自幼随义父习练武艺,粗通拳脚,对付区区几个毛贼,想来还不成问题。”
林自仁也劝道:“小心为好。为了不引人注意,你还是改了官家装束,化妆前去,既方便打问,又可进退自如”
唐羽听了,遂摘下头顶的皂色差帽,进屋又换了一身半旧不新的布袍,一根布条勒住头,高高地卷起袖子,一副街头寻常泼皮的打扮。回到院中,几个人均叮嘱他小心。唐羽一一领会,并不多言,扬长而去。
街上行人熙来攘往。
唐羽过闹市,穿陋巷,大步流星往前赶路,不一时便赶至青鹭街锦香胡同。拐过一道弯,却见前面一排平房。门上挂着灯笼。三五个描眉画目的女子有的叉腰有的倚门,挥舞着手,招徕顾客。
见到唐羽,热情相迎:“客官,屋里请”
唐羽道:“我要去群芳谱。”
一个瓜子脸、面皮白净的妓女拉住他:“在哪花钱没有乐子非得去他家,我们这有冰火毒龙、丝袜按摩、美女品箫,保证让您满意。”
唐羽佯作粗鲁,一把推开她,骂道:“你个丑八怪,令人恶心,小爷我还看不上”妓女惊叫散开,恶语相向。唐羽也不理睬,只顾向前走去。
进了一条小街,又朝前走几步,他来到一栋房子前。两盏灯笼高悬门,看门脸装潢,比别家齐整许多。门上木匾錾着“群芳谱”几个鎏金大字。他登上台阶,抬手在门板上重重地砸了两下。
少顷,一大汉打开了大门,只见他秃头光臂,扎着一巴掌宽的牛皮腰带,上面嵌着铜钉。一身黑黝黝皮肉,肌肉坟起。两样直盯着唐羽:“干么”
唐羽把脸一沉,喝道:“到这里来,还能干嘛你自己说呢”凶汉面色阴沉,不情愿地侧身一让,唐羽已踏入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