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宝珍吓了一跳,叫道:“你们这是干嘛”
林放鹤端坐在椅上,看着眼前模糊晃动的身影,神态从容,冷冷笑道:“陆陈氏,你不是急于要得到真相吗好,现在呈现于你面前的是茅山派第一法器回魂灯,灯芯为人体的毛发所拧成,里面的灯油乃是用一种特殊的精油提炼,并且添加了死者陆根生的尸油。这样信息便能在瞬间直达阴府”
春云听了也有些害怕,声音颤抖着,问:“大人,你这是在招引死人魂魄吗”。
“一点不错。”林放鹤叹息一声,开口说:“从案情种种迹象看,那杀人元凶必是个异常险恶且又异常狡狯的人。他”
他蓦地中止了话头,飞快地抬眼溜了一瞥。
房门好像被人轻轻推开了,一丝冷风飘过来,直刮在脸上。
任什么东西也瞧不出来。
叶芳向前凑了凑身子,低声问:“难道知县大老爷怀疑在我们几个人当中,隐藏着那个杀人真凶吗”。
在那种铜灯怪光的映照下。
叶芳的五官眉眼此时竟闪耀出蓝汪汪的光波,继而痉挛扭曲,肆意伸缩,变成一种令人惊心动魄的恐怖形象
林放鹤顾左右而言他,并不直接作答,反而慢悠悠道:“自古以来,天理昭彰。这杀人凶手,就算一时侥幸,逃脱了法律的制裁,可是福祸无门,唯人自招,善恶相报,如影随形,他又怎么能逃避自己内心的审判”
边说边双目一横,目光如剑般直刺下去。
陈宝珍在靠椅上开始忐忑不安起来,把个身子前后左右扭来扭去。
春云略显惊恐,咬紧嘴唇。
姚四张着嘴,眼光呆愣,直勾勾地不知所措。
酒保则显得有些拘谨。
只有叶芳表情严峻,端正身子直坐,不见有半点窘迫之状。
林放鹤瞧在眼里,将拳头往桌上一击,喝道:“本堂身在刑部,勘案之时,决不手软,曾亲手将几十名杀人凶犯送上断头台虽说其身正义,主持律法,但那斩杀人犯法场之上的血污、惊怖,有时也会不自觉地突然闯入梦中呼冤叫屈,阴风惨惨,好不怕人”
春云闻听,抱紧肩膀,缩着身子。
酒保禁不住脱口说:“某在江湖上混,虽然没有亲自动过手,也曾几次看过别人杀人勒他的脖子,剁他四肢,剔他的五脏,最后推入油锅那种情景,的确不堪入梦。每次醒来往往大汗淋漓”
林放鹤颔首,继续道:“记得有一次,一个叫李玉兰的女人也是因为谋杀亲夫案,被判了斩刑。提到刑场之上,那时她早已吓昏了行刑的刽子手是何等魁梧壮实,哪管了那些,立时用燃香熏醒,剥去李氏的上衣,一把揪住头发,手擎带倒钩的竹节钢鞭,猛劲一抽,只听啪的一声响,李玉兰背上的皮肉开裂,鲜血四溅”
陈宝珍屏住呼吸,浑身竟轻微的颤动。
林放鹤的声音一下子提高:“二十鞭打完,连后背的脊梁骨都已露出来,李玉兰焉有命在这时行刑官又用熏香熏醒她,复操屠刀在手,二人将李氏拖上高台,挽起长发某一个斩字刚出口,那边刑刀咔嚓一声砍将下去,一颗头颅立时滚落尘埃,脖腔里喷出的血水足有一尺多高”
陈宝珍呀了声,立刻又闭口不语。
天上滚过一阵闷雷。
一声霹雳震得奇形怪状的铜灯上的灯花吐闪了两下。
屋内随即又被裹入一片漆黑。
姚四怪叫一声,嘶声道:“大人,我好像突然看见了一条黑影,一闪而逝。那是什么是不是有鬼”
“不要胡说”
林放鹤竭力镇静自己,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又警告说:“诸位,不可乱说乱动。此刻胡思乱想、东张西望、意不守本、元神移位,很容易被鬼迷入心窍”
其实他凭借着一个练武之人敏锐的听力、观察力,早已察觉房间中暗自潜入了另一个人。
那人在房门与窗口之间的角落里轻轻移动着,轻微喘息与衣服摩擦的窸窣细响几乎都能清晰地传入耳中。
林放鹤的脸紧绷着,飞快地看了看桌子对面五个人的脸色,并不见有惊慌诧异。
只是那种窸窣的摩擦声似乎又靠近了
一点一点地。
难道他要猝然袭击自己吗
林放鹤感觉额头上的青筋突地跳了一下。
白木方桌旁坐得最近的酒保,看出了林放鹤脸上的突变,忍不住关切地问:“大人,出了什么事您哪里不舒服吗”。
林放鹤面色惊惶,大颗的汗珠从额头挂落。
他瞪大了眼珠,盯着头顶,声音干涩凄厉:“陆根生来也”
嘭的声,一团绿焰在眼前闪过。
向四方炸开,碎出了无数的拖着长长尾巴的孤光流萤。
接着空中冉冉降下了一个浑身笼罩绿光、散发纷飞、面相怪异的幽魂,不但眉毛、头发,就连他的眼珠和皮肤统统都是绿色的。如同虚空,又似透明。
莹莹然发着辉光
林放鹤掐诀念咒,灵符一挥:“陆根生,得我茅山道法相助,此时你已重返阳世还不速速指认凶手,更待何时”
鬼魂轻轻摇头,端坐桌上。
两只眼睛一眨竟也流下了几点血泪
如虚似幻的鬼面,隐隐放光,再衬上萱妍如花、蚯蚓般缓缓流淌的暗艳殷红滴血珠泪,一眼望去,使人惊恐万状
“啊”
屋内的几个人一齐迸发出可怕的惊呼。
林放鹤用手一指:“本官知道,阴阳暌违,你穿越于此,虽有形态,其实只是一团变幻不定的气体。不能开口讲话。但你意识尚存,心中清楚,知晓哪一个才是真正害死你的凶手陆根生,你可以用手指给本官”
陆根生嘘了口气,手臂弯曲,向上立起。手指头慢慢地移动,指着前方,指向了对面姚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