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见林放鹤面色有异,问道:“这位爷,您也认识龙老先生吗”
林放鹤回过神,点点头,温和地说:“见过几次,不过不熟。ノ有ム意ミ思マ书ヱ院”
“哦,是这样。”伙计收起木托盘,略一弯腰,“那就不打扰了,你们慢用。有什么需要随时喊我”
转身退下。
林放鹤伸手撕下一只熏鸡的鸡腿,放到唐羽的碗里,介绍说:“这家的熏鸡很有名。你吃的时候,再蘸一点那碟子里的佐料,这样嚼起来更香。”
唐羽点头致意:“行,我自己来。”
瞟了一眼林放鹤,眉尖稍稍一皱,又开口说:“大人,我方才见那个伙计提起京城的总镖师龙在田,你好像满腹心事,难道”
林放鹤放下酒碗,思虑一下,说:“还记得我在州衙停尸间检查那个死者宋青阳的喉咙时所说过的话吗对不起,我在你吃饭时提起这个话题”
唐羽摇摇头:“我不介意。尸检这一块,刚开始有点不习惯,以后我会慢慢适应的”
“这样最好,你将来会成为一个合格的捕快。”林放鹤听了这话,面露欣赏之色。接着又说,“那个凶手杀人的手法甚是巧妙,他只将死者喉间的一块骨头捏碎,就能置人于死地。说真的,这种力道和分寸的拿捏,就算是我,也不可能轻易办到。”
“大人的意思是说这种作案手段和武功好坏没有关系吗”
“不,作案人功夫一定要好。因为若是武功太差,就很难在一瞬间将死者喉间的软骨弄碎。”林放鹤端起碗,纵饮了几口黄酒。
唐羽虽然肚子有点饿,但此时却咽不下去。他说:“这我就不明白了。凶手如果有这么精熟的杀人手法,那一刀砍的似乎就有些多余”
林放鹤撂下酒碗,笑微微地看着他:“你为何要这样想”
“因为这件事看起来确实自相矛盾,不合情理。”唐羽起身,捧起酒坛,为林放鹤碗里斟满酒。说:“凶手既然有绝对的把握一击毙命,他就应该赶快杀人,然后迅速逃逸。何必再要去动用那把刀,将现场弄得鲜血淋淋
林放鹤夹了两箸素菜,放在口中,慢慢咀嚼:“也许,他是在死者断了气之后又去砍的那一刀呢”
唐羽张大嘴,越发惊奇:“一个人已经死了,再去补他一刀,岂非多此一举。除非那凶手是一个天生的杀人狂”
“一开始我也想不通这个问题,凶手身怀杀人绝技,为何要在死者的头上留下那么拙劣的一处刀伤这简直就是街头小混混的打架水平。”林放鹤浅浅地呷了一口酒,放下碗,徐徐说道,“后来在停尸间,陈芳芳的一句话提醒了我,掩饰,对,凶手这样做,是为了掩盖他自己真正的目的”
“目的,他有什么目的”
“死者宋青阳是个不肯于安分守己的人,跳脱浮躁,惯行不法之事。又道听途说,向壁虚构,尽其可能在他的那本伴虎行里渲染宝藏之事。可谓树大招风。因此他与凶手之间,或许存在着诸多不为人知、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扯”
“那样的话,凶手或许是为了销毁罪证,所以找上门,将他杀掉灭口”
“这只是一种可能,也许是利益之争,也许是言语不合,或者其他种种原因。”林放鹤皱了皱眉头,说,“凶手一怒之下,出手杀掉了宋青阳。但是他转念一想,如果一旦死者的真正死因被官府查到,势必会缩小侦查范围,对于他将是大大不利。所以凶手在匆忙之间找到了死者家中的菜刀,在已经毙命的宋青阳的额头上狠狠地砍了一下”
停了一会,林放鹤叹口气:“我说过,死者喉间那个致命之处劲道、分寸拿捏得非常微妙,如果碰到一个粗心的仵作,外面有伤,鲜血淋漓,他很容易先入为主、判定为斗殴致死”
唐羽若有所悟,频频点头。
林放鹤举着筷子,指了指那盘酱羊肉,邀让说:“别光听我的,赶快吃菜,一会凉了膻气大。就不好吃了。”又倾了两碗酒,摆手说:“来,咱们干了。”
唐羽无心饮酒,紧锁眉头:“听了大人的一番说辞,洞烛其奸,好像心中有了把握一样”
“草蛇灰线,伏脉千里。一个人就算犯罪手法再高明,也不可能不留下一点破绽。明天我们再去现场查看一下。”林放鹤不说案子,捧起酒碗,诚意相邀。
唐羽没办法,高高地举起碗,一口饮干。由于酒下得急了,引起一阵阵咳嗽。
他撂下酒碗,对林放鹤说:“会不会就是那个关二杀了宋青阳,然后故布疑阵,混淆我们的视听”
“这个也有可能。”林放鹤说,“不过我看这个关二练的是外家功夫,一身粗蛮力气,临阵搏击或许有效。若说用来捏碎别人的喉骨,外面又要不留一点痕迹,只怕他还做不到除非关二有同伙”
“那就怪了,那天从我们逮捕关二,审讯他,到得到口供去抓宋青阳,这期间也没有耽搁多少时间啊”
林放鹤捧起碗,连喝两口:“那你还记不记得,在鼓楼巷抓捕疑犯关二时,有没有遇见其他的人”
唐羽靠在椅上,皱眉沉思:“遇到他人我当时在鼓楼下等候关二,他来了,我就骗他说我盗得了一尊玉佛,关二果然贪心大起。然后我们一同走进鼓楼之内。之后打了起来,他差点用飞刀把我射到噢,对了,在关键时刻那个龙总镖师出手相助。他的武功实在高超,三下两下,就把那个关二撂倒了”
林放鹤凝神听着,并不表态。
唐羽突然停住,一脸惊恐之色:“林大人,你不会怀疑那个总镖师龙在田吧”
“他为什么不能怀疑呢”
“龙镖师可是追随先帝一起打过江山的功臣,开国元勋,三朝元老。”唐羽咂舌不已,“而且他体魄雄伟,相貌轩昂,看上去那么凛然正气、清正端直。”
“我们大多数时候看人,其实只是一种表象。”
林放鹤缓缓摇头,沉吟半晌,乃叹息说:“就像这些盛在杯中的酒,你不亲手把它喝下去,就不会知道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