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守仁,你是朕破例提拔的天下间唯一一个七品村长,你给太上皇说说,你们村这层出不穷的吃食是怎么来的,据我所知,这根本就不是有点钱就能办的事。”
李二的心情很好,神情也和蔼,让第一次面见天颜的王守仁也不那么紧张了,娓娓道来:“小神仙教导我们说,靠山就得吃山,靠水就要吃水,这些吃食其实就是山里土生土长的,世人愚昧,不知道吃法,不知道种法,不知道养殖之法,故而生活窘迫,衣食无着。”
王守仁的台词是阳林早就给他准备好的,下了这么大功夫,阳林主要是想告诉李二农林牧渔技术的重要性,从这个问题延伸到工业和商业的重要性,再延伸到思想大开化的重要性。
“是这个理,老臣受命陛下管理难民集中营,眼瞅着灾民人数越来越多,每天的定额粮米越发不够吃,一日两餐的稀粥只能让灾民勉强活命,根本没有力气开沟干活,陛下调王村长等人协助我之后,情况立即有了改观,王村长建议我织了两张拦河大网,一张在渭水,一张在灞水,一天捕获的鱼虾就高达数千斤,让灾民的饭食里有了荤腥,身上也有了力气,而这还不算什么,为了让灾民们吃上有肉有菜的饭食,王家村的王二铁带着灾民妇孺赶了几头猪到山里,看猪吃什么,就叫妇孺们挖什么,果然,挖回来的野菜和根茎不仅无毒,还很美味,刚才长桌上那道夹着猪肉炒的菜肴,就是漫山遍野的竹笋,老臣虚活数十载居然不知道这东西竟然这么美味,这也让老臣体会到了当初阳小郎将在太极殿上说长安城太小的心情,不是没有活路走,是我们的眼界太小,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不够。”房玄龄脑子一向好使,他当然看到了大唐的一些问题,尤其是两次到过了王家村之后,两相对比,大唐生产力低下,百姓认知能力低的毛病太显而易见了。
“呵呵,小神仙的话,我们村一向都当成至理,他初到我们村的时候就说我们全村都是蠢猪,挨着大片的山林居然会饿肚子,世上没有憋死的牛,世上只有愚死的汉,于是小神仙带我们进了几次山,教了我们很多找吃食的方法,找出来的东西不仅美味,而且养人,这还不算,刚才长桌上的大鲢鱼,就是咱村放养在后山水塘里的,只需要拉一道网将水塘下游的地方隔断,将从其它地方捕获的小鱼丢到水塘里,鱼就会自己找山上冲下来的东西吃,想吃鱼的时候只要将网往岸边一拉,大小任你捡,还有那些泥鳅,干煸的那种,只要挖个水池,将几捆烂草沉到池子里,泥鳅仔就能自己在里面繁殖,长的很快,一两个月就出窝,都有手指头粗,干煸,烂炖,蒸煮都是美味。”王守仁讲起这些来就没完没了,偏偏李渊就是爱听,而大臣们也都向这里围拢过来,听王家村是如何在大旱之年储备这么丰盛的食物的。
“小神仙说了,人活一世就应该吃好,喝好,玩好。”
“小神仙说了,人就不应该愁吃喝的问题,而应该发愁这么多东西该怎么吃的问题。”
“小神仙说了,天生我才必有用,今天吃完明天来,不对,千金散尽还复来。”
“小神仙说了,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小神仙语录在王守仁的嘴里必叨了一个多时辰,王公大臣们都在费力的理解这些话的意思,不过说到百年大计,李二来了精神。
“这些东西你早都知道”李二的眼神瞟向阳林道。
“是的,陛下富有天下,却守着宝山不知道如何开发,我大唐人们应该是发愁吃的东西太多该怎么吃,而不是发愁上那找吃的。”阳林小声道。
开什么玩笑,后世的中国,十三亿人口尚且能够丰衣足食,眼前的大唐,才区区几千万人口就在发愁没有粮食,这绝对归咎于开发技术不到位。
长孙的身边一直围着许多皇子皇女,招呼完他们吃饭,又给他们一一发了月饼才算完,李二这个管家婆一旦抽出身来眼珠子就开始乱转起来,对于阳林,她有着另外的一些想法,跟李二的方向完全不同的想法。
“你小子居然知道这么多吃食的方法,为何还让全宫上下吃了一个多月的芋头。”长孙惯用的手法是先找个不大不小,不是罪过也是罪过的事情问罪,问到你知错了,不好意思了,再给你提要求,有点小厚黑的感觉,也难怪她能将李二的收拾的服服帖帖。
“呃,小子的铁板田鸡可是往送去了不少,也不能说吃了一个多月芋头吧貌似全宫上下吃芋头是您的主意,小子想不吃还不行吧”阳林诡辩道。
“内府的库房都能跑老鼠了,你倒是说说,不吃芋头你们吃什么”长孙看似生气的样子,其实是问计于阳林,李二更是玩味的盯着阳林看,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其实阳林已经巧妙的把话题引到了他要表达的方面,工业和商业不发达,是大唐经济不景气的最大毛病,而工业的发达,首先要解决的是劳动力,大唐的男女比例是一比三,如果比男人多三倍的女人不能投入到生产中,那么只占总人口四分之一的男人是不可能养活的了全部人的,只有让李二夫妇通过一些实例认识到了问题,才能迫使他们改正,就好比农林牧渔技术的重要性一样,大家在王家村看到了实例,就变的更容易接受,各个王公大臣都是有封地的,此时他们正在向王守仁取经,回头他们也好依葫芦画瓢改善自己封地的环境,而阳林和李二夫妇则是一边聊一边向神仙居的暖棚走去,这也是在阳林的有意引导下,李承乾,李恪,李泰三兄弟则乖巧的跟在后面伺候着。
“正所谓穷则思变,当您没有钱的时候如果只想着省着点花,那么您的钱还是会变的越来越少,而如果您去想想如何赚,则有可能改变局面,最不济,也不会变的更糟。”阳林首先要在思想上扭转长孙的想法,才好在后面讲出一些致富的方法。
“你倒是说说,又能如何赚钱。”长孙的心思倒是活泛,并非拘泥不化的人。
“闲置劳动力也是一种财富,并且过期作废,就比如这一次的百万灾民,如果不是陛下上马了巨大的工程,他们就只会在长安城下混吃等死,没有创造,只有消耗,这是一种巨大的浪费行为,而在您的,就有数千劳力,每天都在浪费之中。”阳林又拿来一个实例打比方道。
“如何才能利用他们的劳动力”长孙的胃口已经被阳林吊了起来,继续追问道。
“可以从很多方面着手,但首先您要想到的是,钱财是有数额的,既然国家,内府穷了,那么财富都在什么人手上”阳林反问道。
“自然是在世家门阀那些富人手上了。”长孙理所当然的答道。
“回答正确,那么我们所要思考的,就是如何从富人荷包里把钱掏出来,富人好享乐,只要能给他们提供奢华的享乐,他们的钱就会像流水一样流出来,比如,我们在后花园大量的闲置土地上建起暖棚,由整日无所事事的秀女,才人,甚至嫔妃和娘您本人来打理,在寒冬腊月,青黄不接的时候,推出皇后娘娘亲自种植的新鲜蔬菜,相信长安城里那些富人会出大价钱买的,因为钱财不能吃,不能喝,如果不用的话,他就是块金属疙瘩,再比如,我们今日所食的月饼,宫里制作的年糕,都可以通过系统的培训之后,大批量的制作,在长安城高价销售,这可是宫廷制品,味道,质量都是上品,关键是让富人有种尊严上的享受,我想,不管娘娘造出来多少,都是会有人买的,就算卖不出去,宫里的人本身也是要吃的,再比如”阳林的生财计一条接一条,如非是利用闲散的劳动力做点什么,再借皇家这块招牌高价销售,听的长孙满眼都冒金星。
“我总感觉你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不如一次讲个通透,朕会好好考虑考虑的。”男人毕竟不像女人,长孙的注意力放在阳林所说的如何赚钱的具体方法上面,李二却是想到了更深层次的社会问题。
“陛下,大部分人走进王家村看到的是干净漂亮的村落,甚至是精美好吃的美食,有的人可能会说,这都是我带给他们的,少部分的人会思考王家村是怎么样致富的,可不可以复制出同样的张家村,李家村,只有陛下这样的雄才伟略才会考虑到全天下的社会问题,王家村的富裕其实是他们自己勤劳的双手创造的,我只是给他们指了个方向,陛下您看,王家村人的精神头是不是比很多长安城里的人还好,因为他们不分男女都有各自的工作,男人很多都去了灾民集中营帮忙,女人也能自己撑起一个家,种地,喂猪,养鱼,放鸭,每天都在充实的劳动中度过,每天都在为家庭创造财富,其实除了重体力活,女人并不比男人差,而大唐的家庭结构,不拿陛下您做比喻,随便一个勋贵或者中等殷实的家庭,个个都养着好几房小妾,数十个子女,这大部分人都不事生产,却并不比生产的人吃的少,大唐在用极少部分的劳动力养活绝大多数的人,所以产能和消耗完全不成比例,这才是大唐没有各种储备物资,经不起灾难的根本原因,如果别的村不能让女人像王家村的女人一样下地干活,抓生产,他们永远也不可能有王家村富裕,如果不解放劳动力,大唐就不会有足够的储备,将来如果出现大灾难,还是会危及到江山社稷。”
阳林的一番话将李二带入了另一个天地,没错,王家村与别的村最大的不同是人人都在劳作,连孩子们都在为吃食努力,劳动力和土地得到了最大的利用,怎么能不富,这一夜注定了是李二的不眠夜,哪怕神仙居的大炕上铺的棉被很软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