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三人皆大惊,三人谈话之前,林如海早早便派人在门口守着了,却不料有人突然在门外说话,且听话里这意思,是完完全全听到了他们在屋里的谈话。
林如海倏然开门,却见门口站着一个癞头和尚和一个跛足道士,细细一看,这人他还认识。
林管家苦着脸,僵立在门口一动不动,直到癞头和尚突然朝他肩上拍了一下,这才似终于能动了,仿佛避开瘟神般一连朝后噌噌退了好几步,又挡到了林如海身前,向林如海赔罪道:“老爷,这和尚......这位大师会些法术,一点预兆也没有,突然就出现在这儿了,他一拍我肩膀,我就不能动了。”说话间,看着和尚和道士的眼神很是戒备。
和尚毫不在意林管家的戒备,朝着林如海施了一礼,笑道:“林大人可还记得贫僧,扬州一别,林大人可好”
林如海如何不记得,这癞头和尚的打扮委实太有特色,当年他露得那一手也叫人印象深刻,更别说,这和尚还企图将自己女儿或儿子中的哪一个化走呢。
想到这一茬,林如海更加警惕起来。
想到林管家刚才所说,这和尚有些道行,不由将林玄玉拉到自己身后,就要喊护卫。
和尚看这情形要遭,忙解释道:“莫急莫急,和尚我可无甚歹心,不仅无歹心,还是来助各位一臂之力的。”
说着看了徒怀慎一眼,似乎意有所指,一旁的跛足道士则全程一言不发,却细细将面前三人的面相都打量了一遍,若有所思。
林如海一顿,看他确实没什么恶意,想到这和尚的神通,试探着问道:“不知大师要如何来助这一臂之力”
听林如海这般说,知道事有转圜,和尚立时又恢复了他那高深莫测的模样,笑道:“几位施主担忧太上皇寿数,和尚便与几位施主说句实话,太上皇不久后确实会有一劫,若是没过,恐怕便要驾鹤西去了。”
在场几人人将信将疑,徒怀慎早已对这和尚道士两人颇为好奇,心中却不是很信,接口问道:“是如何劫数,可有化解之法”
和尚却不愿多说了,双掌合十:“此事关乎国运,和尚已泄露了天机,阿弥陀佛,不可多说不可多说哟。”
徒怀慎皱了皱眉,正要再问,和尚却说起了破解之法,这回却不继续卖关子了,一五一十细细说了。
听他说完,三人对视一眼,都觉这法子有些......出乎意料
林玄玉观察着癞头和尚表情,问道:“大师一个出家人,与我们非亲非故,为何帮我们”
就见癞头和尚又露出了非常讨打的表情,不肯直说:“和尚不过帮个故旧罢了。”说着将目光转到了跛足道士身上,“此间既已了结,道友,你我不如走罢。”
不待林如海再挽留,只见跛足道士点点头,两人就在几人面前活生生地消失了。
“这,这还真不是凡人啊......”林管家喃喃道。
.....
癞头和尚和跛足道士在林府消失,再出现时却已在了一条无人小巷中,之前全程高冷的道士终于开口道:“你这般帮着他们,可是将警幻仙子的布置都打乱了啊。”
和尚不以为意,嘿嘿笑道:“就算不帮着他们,仙子的布置也早乱了,道友不也看出来了么,那三人的命格早已改了。”
道士点点头,脸上却现出些愁色:“我只怕,到了仙界,仙子怪罪下来,咱们不好交代啊......”
闻言和尚哼唧了一声,似又想到了什么,倒是笑了:“反正咱们没完成任务,仙子肯定要怪罪,与其如此,倒不如卖那小祖宗一个人情,也在这人世里积些福报,如此将来回去了,也好过些,何况,为了个神瑛侍者历劫,警幻仙子的排场也太大了些,还累得一群仙子们下了趟凡尘。”
和尚有些幸灾乐祸,“嘿,这可不就踢到铁板了么,若是回到了天上,那一位可不怕警幻仙子,咱们说不得还能看场好戏。”
道士叹口气:“都说神仙好,神仙又如何,还不是脱不出那些爱恨贪恋嗔痴狂......”
和尚笑道:“所以才要修行哩,你我还是修行不够啊。”若是修行够,如何会因着贪念接下警幻的任务......
“既如此,帮人帮到底,便去荣国府一趟罢”
两人相视一眼,一人笑着一人叹着,再一次消失在了巷子里,一转眼,就到了荣国府中,出现在了贾宝玉面前。
一个和尚和一个道士,突然从天而降,唬了宝玉和身边的一众丫鬟们一跳。
和尚笑道:“施主不必惊慌,和尚曾在施主这儿寄放了一物,如今施主与它缘分已尽,也该带走了。”
说罢在众丫鬟婆子的惊慌中,一手伸出,就见宝玉挂着的通灵宝玉闪着光,自发飞了出来,到了和尚手中,和尚又伸出食指在宝玉额前一点,宝玉一呆,转瞬间又恢复了清明。
“成了。”和尚收回手,看着手中的通灵宝玉笑道,“石道友,劳你去这天底下最富贵也最复杂之处走一遭,这也算是圆了你的心愿了。”
又对着宝玉施了一礼,“施主已不需此物,珍重珍重”说罢便和跛足道士飘然离去。
一僧一道来去飞快,荣国府众人来不及反应,贾宝玉的命根子便被人拿走了,奇也奇在这儿,虽被人拿走了通灵宝玉,但贾宝玉本人却没什么异样,甚至比起从前,思维反倒似更加清明了些。
在从当时在场的丫鬟婆子口中得知了来龙去脉,王夫人忙指挥着人四下去找,甚至想要抓捕那两人,而贾母则半晌没说话,搂着宝玉坐了好一会儿,见孙子确实没甚不妥之处,倒是道:“莫找了,大师既说是缘分已尽,便大约是找不到的了,一切不可强求,我的宝玉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王夫人气了个倒仰,面上却不好反驳,只得叫人私下里去找。
王夫人四处寻找的通灵宝玉,却正乖乖躺在徒怀慎的手里,他对和尚和道士两人的目的依旧有些存疑,不过此二人确实不是凡人,他也生怕当真有那么一劫,左思右想,还是将通灵宝玉献给了太上皇。
不说收到孙子孝敬的太上皇如何诧异,因着赐婚已下,虽则离正式成婚还早着,贾敏却已开始忙着准备嫁妆了,实际上,身为林家这辈唯一的女儿,贾敏从黛玉出生起便备着了,在扬州之时便积累了好些,如今随着林如海回京,这些存着的嫁妆,包括贾敏自己从前的嫁妆,一并入了京。
如今女儿将要嫁的人是亲王,自然嫁妆的规格也要再番上一番,贾敏如火如荼的在京城里采买各种首饰,打造家具,视察田庄铺子,在去贾府与贾母闲聊之时,便说起了此事。贾母唯一的外孙女出家,贾母自然也是非常大方,特地开了库房,拿出了好些好物件,看得王夫人直眼热。
王夫人心里冒火,只觉得事事不顺,宝玉的玉丢了,一直看不顺眼的小姑子的女儿成了亲王妃,自己女儿的省亲事宜却到现在也没个着落。
前个儿女儿从宫里传来消息,皇上去她那儿时问起此事,吴家周家都上了折子,已经开始动土了,怎么贾家还丝毫动静也无。
王夫人心里苦啊,林家薛家都不肯多出,贾母也撒开了手,大房拖后腿,隔壁的贾珍初时倒是热络,不仅愿意出钱还愿意出地方,但不过两天,又立马改了口,死活不愿沾手了。
真是一群白眼狼,王夫人忿忿不平,这些人借着娘娘的名头,得了多少好处,如今竟是一点力也不愿出。
王夫人却是冤枉贾珍了,他其实是很想沾光的,奈何向来不管宁国府的贾敬偏偏管起了此事,警告他不许插手,贾珍虽看着是个混不吝,其实内里有些怂,老子都发话了,他也不敢不从。
其实贾珍这些年心里也苦啊,不说别的,心仪的美人摆在面前,差点就能入手,偏偏只差临门一脚之时,废太子之子大张旗鼓地回来了,还封了王,连废太子本人也平反了。
随着安亲王势力越大,贾珍就越发忐忑,他如何再敢打秦可卿,这位安亲王血缘上的姐姐的注意,若是被发现了......贾珍抖了抖,美人再好,也得有命享不是。贾珍只能苦逼地看着儿子儿媳恩恩爱爱,今年甚至连人命都搞出来了。
唉人世间最悲哀的事情莫过如此,我如此爱你,你却要给我生孙子。
贾珍在宁国府里悲春伤秋,对月兴叹,王夫人却终于忍不住在荣国府里爆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