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婧蕾估计也是没拗过老太太的热情,被拉了过来。
五个人,八道菜,算是丰盛。
刘强首先端起了酒杯说道:“小狄,这杯酒我得敬你。我这做儿子的不在身边,多亏那天你帮了我妈。”
狄云赶紧站起来,端起酒和他碰了下说道:“应有之义,应有之义。”然后一饮而尽。
酒是好酒,绵而不辣,一杯下肚,全身暖洋洋的。坐下之后狄云朝身边的徐婧蕾笑道:“要不你也来一杯?”
徐婧蕾瞥了他一眼没搭理,其他三人都笑了起来。
“女孩子还是不要喝酒为好。”老太太给徐婧蕾碗里加了块排骨说道。
“谢谢刘老师。”她知道老太太先前是老师之后就不再叫奶奶,换了个称呼。
“谢什么呢,不要拘谨,就当是在自己家里面。”兴许是今天儿子在家,兴许是老人家本就喜欢热闹,老太太今天格外高兴。
直到现在徐婧蕾对于这顿饭还有些莫名其妙,话不多,偶尔插上两句,气氛很融洽。
“小狄,你是不是在电影学院?”火盆子再加上暖身子的酒,有点热,刘强松开了西装的纽扣问道。
“哎,今年大三了。”狄云将一块还带点肉末的排骨扔给桌下撒欢的缘分,回了一句。
“张建亚你听说过吗?”
“没有。”狄云想了想,脑子里完全没印象,所以不是很在意地回答。
旁边的徐婧蕾却是闪过一丝惊讶,桌子底下脚在狄云的腿上踢了一下。
汪汪…
正在欢快地啃着骨头的小缘分受了惊吓,叫了两声。
“你脚别乱踢,缘分还在下面呢。”狄云不明就里地说了一句。
刘老头用筷子点了他几下,好像是恨铁不成钢的意思。老太太脸上的笑容显得很神秘。
徐婧蕾脸颊瞬间通红,低下头,估计地上要是有个缝都能钻进去,恨不得找个针将某人的嘴缝上。手伸过去,在他腰上狠狠拧了一下。
这次狄云学乖了,夹菜的手只是顿了顿,若无其事地继续夹了个藕片放进嘴里。嚼了几下问道:“张建亚是谁?”
刘强失笑地摇了摇头:“是个导演,很出名的导演。看过《三毛从军记》没有?”
这次轮到狄云为自己的无知感到脸红了,《三毛从军记》可是学校组织看过的片子,曾经火遍了全国大地。
刘强继续说道:“前段时间我给他做过业务,有些人情。听说他开了年后要拍一部新片子,我回头给你问问还有没有角色。”
要不说国人为什么喜欢餐桌上说事呢,来点酒,搞点气氛,人就容易高兴,一高兴就容易漏情分。甭管最后是不是能要到一个角色,只要人家张了这个口,就得承这个情。
“那谢谢强哥了。”狄云端起酒杯“来,我敬你一杯。”
十点多,宾主尽欢,狄云和徐婧蕾一起出了屋子,脚下还跟着个肚子圆鼓鼓的缘分。
原本狄云以为人家姑娘出了门之后就当是不认识自己,转身回自己屋呢,没想到却是停驻下来问道:“你演不演话剧?”
“话剧?”
“元旦晚会。”
“是不是还要排练?”狄云问道。
“不排练你能演?”姑娘又给了他一个白眼。
若是今天中午没有接老贾的戏,这会儿肯定是小鸡啄米般地点头答应,可是中午先答应了老贾,档期有点调不开。呵呵,档期。
遗憾地说道:“还是算了,我这边…”
不等他说完,姑娘就抿了抿嘴抱起缘分转身离开。
“哎,你听我…”
哐!门合上了。
“这事闹的…”狄云摸了摸鼻子转身返回自己的房间。
洗了个澡,没急着上床,拿出“小山回家”的剧本。虽然对这剧本有了些怨念,但答应人家的事情总不能食言,这是个信誉问题。
王小山是个厨子,头发乱糟糟的,走在大街上双手拢袖,一副农民工的形象。主要是要表现出小山寻找同回家的伴儿而不得的那种欲求不满的形象。
狄云在脑海里勾画了个场景,感觉不难。披上自己那件沾满煤粉还没洗的外套,双手拢在袖子里站在镜前。缩了缩脖子,身子也跟着矮了几分,眼中的光再涣散一点,活脱脱一副农民工的形象。
虽然这是个初入行的导演拍摄的私人电影,而且还没报酬,但这也是自己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部电影,当唐老大手下的那不算,连个台词都没一句,所以他对于这个本子还是很上心的,研究了大半晚上,确定没啥问题,自己都能拿下之后才上床睡觉。
第二天星期六,阴天。
狄云的生物钟很准时,七点就醒了,穿着短袖在院子里哼哼哈哈地练了会儿拳,然后才进屋洗刷。八点半准时出门。
贾章可已经等候在学校门口,身边还有两男两女。
见他来了介绍道:“这是表演系的狄云。”然后向他介绍道“这是我们班的王红伟,和我一起拍摄,这是朱立芹,这是周晓敏,这是姚盛。再等会儿,还有一个人要来。”
狄云取出一根烟叼在嘴上,问道:“你们有谁要抽烟吗?”
其他人都摇头,唯有贾章可伸出手:“给我来跟吧。”
兴许是第一部电影开拍有些激动,贾章可的手微微抖动,浪费了好几根火柴才点燃。
狄云能明白这种心情,他也有过。上辈子第一次进洗浴中心的时候也是这样,激动的心仿佛要从胸口里跳出来似的,不亚于洞房花烛夜。
十几分钟后,一个穿着羽绒服的女孩儿匆匆而来。后世观念熏陶过的狄云首先看的就是一双纤细修长的腿,然后是胸,接下来才是脸,最后失望地微微转过头。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路上耽搁了会儿。”女孩赶紧道歉。
“没事。”贾章可做了简单的介绍,这是学院里大三美术系的冯可可,过来帮忙化妆的。”
简单到令人发指的剧组人员到齐后,王红伟领着一群人先去租赁的房子里面化妆,而贾章可则是和狄云找了家理发馆。
出来的时候,变成了大光头,风吹在上面冷飕飕的凉到心底。
“嗨,这也算是为艺术献身了。”狄云摸着光溜溜的脑袋感叹道。
贾章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份情记下了。”
在不足二十平米的小房子里面化完妆已经十点多了。狄云的头上多了一套长发,比他两个星期前的头发还要长,上面不知抹了什么东西,看上去油腻腻的,就像是两个多月没洗头,还带着味儿。
狄云忍着恶心开始了第一个镜头。
算是本色出演。笼着袖子,抽着烟,徘徊在京城的街头,在等人。来来回回走动,站起来又坐下,焦急而又颓废。
这个画面拍了七八分钟老贾才喊了停,招了招手说道:“小云,你来看看怎么样。”
狄云凑到摄像机跟前看的很仔细。
镜头中九五年的京城很平实。带着阴霾的天空,灰扑扑的街道,来往嘈杂的机动车以及自行车,有种透不过来的压抑。双手拢袖、缩着脖子的男主角小山脏兮兮的长发遮挡了半边落魄颓废的脸,叼在嘴里的烟抽的很凶猛。
狄云仿佛看到了上辈子的自己,心中的滋味复杂难明。
“很好。”
“行,这部分过了。”贾章可还处于初次执导的兴奋之中,没注意他的情绪,挥了挥手说道“换下一个场景。”
这便是拍摄小山回家的第一天。小剧组乘着公交车穿梭在京城的各个角落,带着窘迫和激情追求青春的梦想。
有梦想的人大概都很拼命,一直忙活到临近十点才收拾东西打道回府。狄云没戴那个假发,路上给自己买了个帽子。据说这种帽子叫作“狗耳朵”,因为两边的帽檐可以放下来护住耳朵,看上去像是狗的耳朵。
“汪汪…”
院子里已经全部灭了灯,只有小缘分发现了他,衔着一只鞋献宝似的放在他跟前。
“嘿,你这家伙。”狄云将它提起来放在怀里暖了暖手,然后捡起鞋子轻脚走到对面的门口,将鞋子从门下扔了进去。
“以后不准再这样了,听到没?”小声呵斥了几句。
小缘分扑闪着眼睛看着他,不知道听没听明白。
狄云想了想还是将缘分抱回了自己的房间,这只是偷出来一只鞋子,问题还不大,要是再偷出别的比较敏感的东西出来,那乐子可就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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