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霄哥哥,我当然相信你,可是我想知道,父亲现在在哪?”
似乎只有提到父亲,他才会跟她说话。
“他在大邱善后。”
他冷冷地说。
“那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
略作沉吟,他说:“很快。”
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忠孝不能两全,情义不能兼顾,以前总觉得这句话有点矫情、夸张,可当事情真的落到你的头上,方能感受到那种无奈与痛苦。
现在的拓跋九霄便是如此,如果他能放下一切,也许林铃儿母女就不会失踪,他现在应该抱着女儿、牵着她的手过着神仙般的日子,或许她现在已经为他怀上了第二个孩子……
如今他的心却要生生被撕开,即使百分之九十九的心都被她们母女占满,驱赶着他去寻找她们,可是那百分之一的责任,却是他无法推卸的,这便是他的无奈与痛苦。
到了清心苑,他放下上官清清转身就走,却被他扯住了衣袖:“霄哥哥,我的腰被你摔断了,动也动不了,今后你要人家怎么办嘛?”
他闭上眼睛调整着呼吸,若没有强大的内心,苦苦压抑着情绪,恐怕上官清清早已不能完好无损地躺在这了。
他抽回衣袖,冷声道:“本王会找太医来帮你医治,既然动不了,就不要随意出来走动,老老实实待在清心苑吧。”
撂下一番毫无感情可言的话,他拂袖而去。
“霄哥哥……”
上官清清的手擎在半空中,最后只握住了空气。
出了清心苑,未等拓跋九霄召见,夏雨、张嬷嬷、李嬷嬷、秋雨、冬雨、穆云、穆锦等原来冲霄阁的下人们便早已闻讯而来,等候在清心苑的门外。
“王爷,真的是您回来了,奴婢们盼得您好苦啊!”
夏雨一声哭喊,带头跪了下来,其他人也都纷纷跪下,打眼一看,全是原来林铃儿身边的下人。
来得正好,他正想找这些人问话。
看着夏雨那副悲伤急切的样子,他的心又往下沉了沉,随后迈开大步走向冲霄阁,只丢下两个字:“跟上。”
夏雨等人忙起身跟在了他的身后,自从林铃儿母女消失后,她没有睡过一天安稳觉,她好恨自己,那天林铃儿去太子府说是不用她跟着,可她为什么就没坚持一下?如果坚持跟着,她现在就应该跟她们在一起,不管生死如何,她何需在这里整日担忧无眠?
到了冲霄阁,拓跋九霄高大的身躯在内宅的院子里站定,夏雨等人又齐刷刷地跪在了他的面前。
“王爷,请治奴才们的罪吧。”
众人异口同声地说。
他关心的不是这些,而是问道:“夏雨,本王不在的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
对于夏雨,算是爱屋及乌吧,他始终会比其他下人高看一眼、善待一点。
提起这个,夏雨就哭得稀里哗啦:“王爷,本来一切都是好好的,真的是好好的,铃儿主子每天照顾着小郡主,闲时做做衣裳,日子过得很平静,小郡主百日那天,太子爷还送来了王爷给小郡主准备的玉佩,大家都很开心。后来主子觉得无聊,一心想开个自己的铺面打发时间,便出府几次看铺面,王爷知道的,主子是个闲不住的人,可是她最后一次出去后就再也没回来了,连同小郡主、小郑子、穆耳、小英子、蝉儿通通不见了,已经快一年了,没有他们一点消息!王爷,奴婢天天盼着王爷回来,如今可怎么办呐?”
穆云接着说道:“禀王爷,那日主子去了太子府,要离开的时候,紫月那丫头突然跑来说了什么,穆副将就让奴婢和穆锦两人赶着马车引开了宫里的人,宫里的人上当了,果然跟着奴婢们跑出很远,等奴婢们再回太子府的时候,主子和小郡主已经不知去向了,奴婢们将冥王府里里外外都搜遍了,后来又将此事禀报给太子爷,太子爷又将太子府里搜了个遍,就是不见主子,没有人知道主子带着小郡主去了哪里。”
穆锦接道:“是啊,后来听说太子爷一直在暗中派人寻找,可就是没有主子的消息。”
拓跋九霄想像着他们描述的画面,原本林铃儿母女安逸的生活突然间被打破了,当宫里来人捉她们的时候,她们该是多么的惊慌失措?那时,他却在战场上疲于奔命,没有在她们身边,真是该死,死不足惜!
“你们有没有见过斯南的三世子?他来找过铃儿主子吗?”
他沉着声音问道,在了解事实之前,他不能轻举妄动。
夏雨自是不太清楚,而穆云和穆锦却是见过阿莫礼的,穆云道:“禀王爷,在太子府中奴婢倒是见过三世子,不过听说三世子是来看望太子妃的,并不是特意来见铃儿主子。”
“但是……”
穆锦迟疑着,不知该不该说,但她们毕竟是习武之人,与其他丫鬟想得不同,于是把自己看到的合盘托出,“铃儿主子在太子府里的确与三世子说过话,具体说了什么,奴婢就不清楚了。”
此时的拓跋九霄,焦点全都集中在国主派人来捉拿林铃儿身上,他只是想弄清楚在这件事之前林铃儿的行动轨迹,却忽略了穆云说的紫月那丫头跑来过的细节,如今单凭她们的描述来看,并无异常。
至于她与阿莫礼之间的事,他再清楚不过,说她放弃了等他而跟阿莫礼走了,他怎么也不会相信,这当中一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看来想要弄清真相,就只能去找国主问个明白了。
回头看了一眼正房,他吩咐道:“把这里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没有本王的允许,任何人不得踏进这里一步!”
“是。”
夏雨抹了抹眼泪应道。
拓跋九霄旋身出去了,他打算先去太子府质问穆天宁,他走时明明把林铃儿托付给了他,他是如何替他照顾的?
另外,他希望能从穆天宁口中得到一些内情,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跟穆孤雄之间产生隔阂,毕竟他是他的外祖父,是收留并养育了他二十二年的亲人,也是助他报仇的恩人。
况且,他现在的身份很是敏感,与以前不同,如今他是夺下大邱江山的头等功臣,按照约定,除了把斯南应得的土地划分出去以外,他应该把所得土地如数奉给穆孤雄才是,可如果他不拱手相让,拥兵自重,自立为王,任谁也奈何不得他,他不仅有这个实力,更有这个能力。
原本他是不打算自立为王的,尽管大邱江山是他的父亲打下的,他不过是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依然会遵守约定,就算报答穆孤雄的恩情,他也不会与他对立。
但如今林铃儿母女不知去向,如果此事与穆孤雄有关,有些事就逼得他不得不重新考虑。
到达太子府,不巧的是,穆天宁入宫了,命运似乎有意这样安排,他没有多作停留,调头便往王宫赶去。
穆雷率领一众死士紧随其后,这是他们临行前吴用特别交待的,因为冥王如今身份敏感,他生怕穆孤雄会心生顾忌,以免冥王身陷困境,必须让一众死士时刻随行。
可是想要带兵入宫,谈何容易?
拓跋九霄不是个莽撞的人,更清楚这当中的利害关系,眼看就要到了王宫门口,他却勒住了缰绳。
“王爷,军师说过,如今您已不再是从前的冥王,是您率领大军夺回了大邱江山,而且这江山本就应该归您所有,您没有理由把好不容易得来的胜利果实拱手让于他人,如今不管是瓦倪的士兵还是大邱的士兵,都对您佩服得五体投地,愿意效忠于您,您想好了吗,当您踏入王宫的大门后,很有可能就出不来了……”
穆雷见他停下,趁机上前游说道,“王宫戒备森严,是绝不可能允许属下与王爷同往的,王爷孤身一人,属下怕……”
拓跋九霄当然明白穆雷话中的意思,他何偿不清楚自己如今的处境,否则也不会悬崖勒马、踌躇不前。
想要找回铃儿,最起码要先保住自己这条命,珍惜自己,便是在珍惜她。
“调头,出城!”
他低声命令道,也许穆孤雄此时已经知道他回来了,也许他正在王宫里摆下鸿门宴等着他赴宴,如果林铃儿的事与他有关,他就会料到他一定会找他问清楚,此时单枪匹马进宫实属下下之策。
“是。”
穆雷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干劲儿,继续说道,“王爷,其实有一件事,属下还没来得及向您禀报。”
“说。”
他骑在马上,简单地扔出一个字,坚毅的侧脸无论何时都充满了力量,震撼着人心。
穆雷紧随其后,道:“在王爷离开大邱前,军师怕国主生变,便派了两万大军紧随王爷之后出发,预计明日便可赶到,军师还说,一定要让属下拦着王爷入宫,还要让国主亲自出城迎接王爷……”
“军师以为本王是小孩子?”
拓跋九霄打断了穆雷,不是他不想听吴用的话,而是他实在心烦意乱,没心情再听下去,何况吴用所说他已经想到了,虽然后知后觉,但却不晚。
穆孤雄的确是他的亲人、恩人,但是在他夺下大邱的那一刻开始,这种关系已经变了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