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脚迈过了门坎,朝着那片薄冰走去。79阅.
脚步不急不徐地踏上了冰面,突然只见她身子一矮,整个人失去重心跌在了冰面上。
“哎哟……”
她大叫一声,表情痛苦地倒在了地上。
“王妃……”
“王妃……”
这一突发事件可吓坏了春雨几人,四人忙上前将她扶起,关心着、道歉着:
“王妃,摔疼了没有?”
“王妃,都怪奴婢们服侍不周,都是奴婢们的错……”
春雨几人吓得脸都白了,想起昨晚王妃因为一点小事就惩罚小英子的情景,几人生怕也会遭到同样的命运,因此连连跪地认错。
只有林铃儿冷眼旁观,因为也只有她知道,云倾城是故意摔倒的。
那么大的院子,她明明可以避开那片冰面,可她却偏偏往那上面走,不是故意的还能是什么?
从前在王宫的时候,她想要惩罚谁,就会耍点小手段,每次林铃儿都会不留痕迹地帮着其他小丫鬟度过险境,这种事情她见得多了,这次只不过是她故计重施而已。
果然,云倾城按着摔痛的腰,在春雨几人的搀扶下朝她走来。
“铃儿,你、你……”
她咬着牙,指着林铃儿,脸上一副欲言又止、又痛又恨的表情,
“你从前在宫中服侍本王妃的时候不是这样的,如今这是怎么了,做事怎会如此不周到?”
林铃儿明白了,她这次故计重施的对像是自己。
微微福下身子,她淡淡道:
“请王妃明示,奴婢不知做错了什么。”
见她不卑不亢的模样,云倾城更气了,原本想在春雨几人面前装模作样一番,如今却再也无法忍受。
她双臂一挥,将两边搀扶她的丫鬟们甩开,往前一步,一脚踹在了林铃儿的肚子上,林铃儿没有防备,身体失去平衡向后倒去,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云倾城指着她,声色俱厉:
“好一个不知做错了什么,林铃儿,你的胆子越来越大了,这几个月不在本王妃身边,你连自己的身份都忘了!你是个奴才,生下来就是个奴才,到死也只能是个奴才!离开了本王妃,你都忘了怎么当奴才是吗?没关系,既然你回到了本王妃身边,那就让我重新教教你,怎么才能当好一个奴才!”
她转身走回到冰面上,用脚使劲在上面踩了踩,冰面原本就薄,被她一踩便裂开了一道道细纹,如盛开的一朵朵冰花。
“若不是因为你,这院子里也不会结冰,既然结了冰,你就应该趁早把它除掉,怎敢让本王妃在上面跌跤?既然让本王妃跌了跤,你就休想脱了干系!”
她冷笑起来,
“冬雨,去湖面上取些冰块回来。”
冬雨愣眉愣眼地看了一眼林铃儿,这种时候谁也不敢多说话,生怕引火烧身,只能应了声便跑了出去。
云倾城继续训斥道:
“今天是铃儿犯了错,你们不要以为与自己无关,都给我竖起耳朵听好了,如果今后在本王妃的院子里再发生此类事件,你们就给我等着!”
春雨几人忙低头应下,只是悄悄地抬眼看向林铃儿,都不由得为她担心。
一会功夫,冬雨便用衣襟兜了一堆冰块回来,大大小小、有薄的有厚的,她两只小手冻得通红,却不敢让冰块有任何闪失。
“王妃,冰块。”
她战战兢兢地站到云倾城面前,给她看怀里的冰块。
云倾城满意地笑笑,往后退了几步,离开了冰面。
“都放下吧。”
她看一眼冰面,示意冬雨把冰块都放在冰面上,冬雨抿了抿唇,小心翼翼地将冰块一块一块地拿到了冰面上,然后退到一旁继续保持着跪姿。
云倾城叫道:
“来啊,把林铃儿的裤管剪开,拖到冰块上跪着,什么时候把这些冰块跪化了,什么时候起来。”
春雨几人心里咯噔一下,这样的天气,哪怕是碰一下冰块,手指都会疼上半天,王妃居然让人剪开林铃儿的裤管跪在冰块上,这不是要人命吗?
几人面面相觑,想着昨夜林铃儿替小英子受罚一事,谁也不愿做这种事,可王妃的命令又不敢不从,这可如何是好?
“还不快去?”
云倾城的声音再度响起,催促着几人,
“怎么,你们也想陪着她一起跪?”
春雨几人紧抿着唇,不起身去架林铃儿,也不应声,也许能让她们陪着林铃儿一起跪也好,起码她们的良心能安,冰面没有清理也不是林铃儿一个人的错,若追究起来她们都有错,又急又怕,她们的拳头攥得死死的,都在煎熬着。
云倾城气焰更盛,这些丫鬟都一边倒,她不明白,她堂堂一个王妃,她们居然不来巴结,却偏偏都去巴结林铃儿?
“好,你们……”
她咬着牙,指着所有人,正要说什么,林铃儿却及时打断了她:
“与她们无关,我跪!”
这句话,让云倾城刚才那颗因为愤怒而快要跳出胸口的心,稳稳当当地落了回去。
“铃儿,不愧是我身边的丫头,还是你最懂事。”
声音突然就温柔起来,她意味深长地看着林铃儿,真真是笑里藏刀。
林铃儿灿然一笑:
“王妃,跟在您身边六年,铃儿什么事没见过,您的心思,当然是奴婢最懂!”
她话里有话,云倾城当然听得出来,原来是姐妹,如今是仇敌,但是彼此的心思与性情,却是改变不了的,也只有她们最了解彼此。
“懂事就好,也不用本王妃多费唇舌了,春雨,去拿剪刀!”
她笑得很轻松。
“不用,我自己来。”
林铃儿走过去,看着棱角分明的坚冰,挑了一块看起来最锋利的,弯腰割开了自己的裤脚,“刺啦刺啦”两声,将裤管从裤脚一直撕开到膝盖处,朝着那堆碎冰毅然地跪了下去。
瞬间,膝盖像被什么东西戳穿了一般,寒冷、刺痛从膝盖的每一个细胞渗透进来,逐渐向周身漫延,疼得她浑身战栗。
她强忍着痛,面色不改,身体挺得笔直,就犹如刚刚看到的那些小松树,倔强地挺立在寒风中,宁折不弯。
“哼,”
云倾城冷笑,抬头看了看阴沉沉的天,道,
“慢慢儿跪吧,今天恐怕不会出太阳了!”
云倾城悠悠然地迈着小碎步走入了西厢,春雨几人也被她派去当差,若大的院子里,只剩下林铃儿一人。
她抬头望天,今天老天爷真的很配合云倾城,从早上起来就阴沉着脸,一直到现在还没有放晴,恐怕太阳公公也不喜欢这样的寒冷,所以偷着懒不知躲哪度假去了。
其实她可以有很多办法脱身的,她可以跟云倾城争、可以跟她理论,可以威胁她,甚至可以搬出穆九霄,追究起来,若不是穆九霄打翻了那盆水,就不会结冰。
但她没有这样做,如果云倾城就是想折磨她,方法有的是,她躲得了初一,也躲不过十五,她在上,她在下,主子想要惩罚奴才,太简单了,因为在这样的社会里,主子就是天,奴才就如尘土,主子吹一吹,奴才就会灰飞烟灭。
与其一直在她身边忍受痛苦,不如来得痛快些,她要的不就是痛快吗?她就给她个痛快!
如果一直与她针锋相对,她便会一直找她的麻烦,也许此次过后,她便会觉得无趣而放过她、放过语儿。
这样想着,心便平静了,跪在那些冰上也不觉得痛了……
门房里,小英子趴在床榻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手里却正在摆弄着什么。
“你不好好歇着在弄什么?”
穆耳在地上慢慢地来回走动着,他想快点好起来,这样才能保护王妃、保护自己心爱的女人。
小英子拿起剪刀剪断了丝线,举起来给穆耳看:
“看,这是我给铃儿姐姐绣的荷包,好看吗?”
穆耳在床边坐下,拿过荷包看了看,说:
“给她绣这种东西做什么?王妃可是天下第一刺绣高手,她身边的丫鬟还不会绣这个?”
“哎呀,你可真是什么都不懂!”
小英子抢回荷包,嗔道,
“铃儿姐姐昨天晚上救了我、救了我们,我想感谢她,所以才给她绣了这个。不管她的绣工有多好,那是她的,这是我的心意,跟她自己绣的是不一样的。”
穆耳忽然就沉下了脸,咕哝道:
“那怎么没见你给我绣一个?”
“啊,你说什么?”
小英子假装没听到,穆耳气得抬屁股就想走,却被小英子拉住,翻身抱住了他的腰身,娇嗔起来,
“我人都是你的了,你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的!”
穆耳马上笑了起来,憨厚的笑容布满了黑黝黝的脸,他抱起小英子使劲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小英子叫着讨厌,两人却还是紧紧地抱在了一起,相偎相依,不大的屋子都温暖起来。
“我这就去给铃儿姐姐送去。”
小英子挣脱了穆耳的怀抱,穆耳也不拦着,扶着她下了床。
小英子穿戴好便走出门房往内宅走去,她手里捧着刚刚绣好的荷包,粉红色的织锦,上面绣着灯笼花,活像一个个小铃铛,她想这种花一定很适合林铃儿。
走到内宅门口,刚要进去,她的视线便落在了院子当中那个倔强的身影上,心里不禁惊呼,铃儿姐姐怎么还跪在这?昨晚遇见王爷后,他们明明偷偷看见王爷救了她的,这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