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距离魔界万众期待多年的“万魔一尊,竞魔天决”无比接近。
不知隐匿于地下何处的黄土窟内,有六座看不清模样的巍峨石像突然一齐流下了绿色的血泪,血泪滴淌在泥土中渐渐汇聚成流,朝着不远处的一口神秘黑池内缓缓坠入……
凄风原上凄风啸,呜咽声调犹低啜。
痴人不辨风铃语,徒剩痴梦伴枕眠。
“天意难违,天道难违,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风铃声不再清脆,风中的声音是如此哀伤。
绝梦雪岭之上,在一片白梅簇拥的花海里,有一袭白衣轻似梦,也有一片痴心沉如魇。
“互相侵吞的意识,在一张网内逐渐收拢,你当真以为自己能使这倾斜的天平重归中正?”
辰星永昼,萧白夜已仰天而立了将近七个时辰,然而在这七个时辰里,他只是重复着一句话:“九星连珠,末劫了!”
藏龙古涧,孽龙罪己此刻正疯狂地撕扯着罪身上的囚锁,忏罪的龙吟也转变成为歇斯底里的龙泣。
煞魂魔母站在罪己身前,她的面上虽然戴着毗湿奴神印,但从她的哀叹声中也能明显感受到她的神情。
然而哀叹过后,她的声音却是无比坚定:“龙祖,请相信你的衣钵,为了阻止八皇临世,我们将不惜以命相搏!”
青雩魔宫的雄鹰大殿上,此刻只余弥漫的尘烟以及孤独的鬼雄铁棺。
“百年期许深似海,血缘亲恩重如山,回报这刻骨深恩的时候,到了!”
封绝密所封藏的,究竟是何种绝密?
旋鲨阙,死临渊内的虚无空间里燃烧着一朵异常鲜艳的火莲花。
“煝烵,你曾说当火劫蔓延十日,便是你我重逢之时,我知道你所说的重逢绝不是指黄泉,而是在祝融一脉重登魔界顶峰的至高无上之地,我们离相聚,不远了!”
火莲脱离了幽闭的蛰伏状态,开始逐渐绽放。
而在赤火岛另一边的无念涯前,耿煦背负双手,一双冷眼凝视着眼前这片毫无波澜的妖海。
无风,只因一旦有了风,尘便飞了。
无念,只因一旦起了念,心便乱了。
然而吴婉瑜的突然出现,让风也来了,念也起了。
“你怎么一个人站在这里?”
“吾在闻听海水中齿轮的声响。”
“莫名其妙,这海中平静的连一条鱼都没有!”
“汝静下心聆听,海水里那大小不一,齿数各异的齿轮,每一个都在不停的运转,每一个都是如此的精确,多一个,少一个,机器都无法正常行进。”
“你指的……莫非是天道?”
“万物皆有数,汝见过的每一个人,听到的每一件事,脑海里闪过的每一个念头,都不是偶然。”
“这么说的话,你夺舍天殇的躯体,也不是偶然的了?”
“当然,一切皆是定数,就如同接下来的魔皇竞决……”
“难得见你如此沉重,你还记得答应过我什么吗?”
“吾不会食言,虽然吾知道……汝之初衷!”
“你……”
冷夜,寥落几点寒星。
妖狼海边,耿煦仰卧在浅滩上,回望着自己的过去。
有脚步声,轻盈,矫捷。
有心跳声,砰砰,咚咚。
“汝来了。”
“你知道我会来?”
“吾只知道,今夜的风带着栀子花香。”
“黑煤球,你少装神秘了!”
“感谢汝!”
“感谢什么,你这个人真的是非常的无厘头呢!”
“汝的到来,让吾意识到自己此刻还活着。”
“哈哈,虽然你的躯壳僵硬无比,但是你的灵魂却很有趣!”
“汝也是一样,面具虽是千变万化,面具下的容颜却一如初见!”
“你可知道,你和杨玉穹最大的差别是什么吗?”
“愿闻其详。”
“你比他更加清楚,此刻的我才是真正的我!”
“哈,汝可知道,汝同吾妻玉飞凰最大的差别为何?”
“洗耳恭听!”
“汝较她更像是一颗大白菜!”
“居然胆敢戏弄本仙子,黑煤球,你找死啊!”
这一夜,无疑是耿煦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
而同样的夜,在位于浑冥谷的金莽神犄总殿无明瘴界内,又有着另一番不同气象。
这一片漆黑,这一片死寂,在一阵带着血味的腥风弥漫开来之际,彻底坍塌!
“都到齐了吗?”
一个沙哑而威严的声音竟将遍布周遭的瘴气生生引燃了,如同烟花一般的异火将无明瘴界映染得无比凄艳,以至于在场群魔本不算狰狞可怖的面颊诡异地现出了前所未有的凶貌!
声音的源头来自于一只头顶生独角,面门带血痕的粗犷魔人,此魔手中握着一柄赤金色的无鞘巨剑,此剑自柄至锋皆被两只人首蛇身的始灵所缠绕,阴阳二气于雌雄始灵首尾之间循环流转,无形剑气压迫的在场群魔动弹不得。
这只独角魔便是金莽神犄的殿主,也是魔界最接近无敌的神话——赭残荒!
这柄赤金巨剑便是传说由希旦骨血精神造就而成的“神州八大法器”之一的“涤血盘神剑”!
赭残荒用一双绿瞳冷冷扫过在场群魔,接着他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残酷的笑意,他以浑厚而沙哑的声音道:“既然都到齐了,那我就长话短说,在接下来的竞魔天决中,各位务必要保住元气,尽量避免无必要的厮杀损耗,我不想在登顶魔皇宝座后,看到一群残兵败将!”
不远处的赫天弓魔首先附和道:“谁若是敢忤逆魔皇旨意,雪仇饮恨,必予击杀!”
群魔无声,只因沉默便是最有力的答复!
“掣电,你有疑虑吗?”赭残荒的浅绿魔瞳看向了远处角落的一个俊逸少年。
“掣电他还不懂事,魔皇切莫当真!”在少年旁边,被黑雷笼罩着身体的玄雷急切解释道。
“玄雷,你多虑了,我只是想听听掣电的疑虑。”赭残荒淡淡道。
少年向前走了一步,他不卑不亢道:“殿主,我只是疑惑,面对势均力敌的对手,如何才能保留元气?”
“掣电,够了!”一旁的玄雷厉声喝阻道。
“问得好,我就是欣赏掣电敢于直言的个性,玄雷你以后不要再框着他了!”赭残荒将目光移在了玄雷身上。
“属下不敢……”玄雷沉声低语道。
“如果说,在竞魔天决比试的过程中,我们的对手比我们强很多或者弱很多,那我们还有没有必要认真打下去?”赭残荒的笑声充满了狡黠。
“可我们并不能决定对手是谁!”掣电继续追问道。
“对手是谁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裁判是谁!”赭残荒意味深长道。
“莫非……”一旁的赫天弓魔灵光一闪,脱口道。
“嘘,讲出来就无趣了,剑帝,我听说剑鬼挑战剑邪失败了,你有何感想?”赭残荒突然将目光移向了自己身侧的一位白发红眸,充斥着帝王霸气的冷沉剑者身上。
此魔便是魔界六剑中最有希望击败剑魔的巅峰剑者——剑帝·败天狂!
“我没有感想。”剑帝傲然道。
“哦?除了剑魔,你似乎对任何剑者都不上心啊!”赭残荒笑叹道。
“你该明白,魔界六剑对我而言只是屈辱,九头魔界如今只有两把剑,然而很快,便只剩下一把帝王之剑!”剑帝狂傲依旧道。
“很好,败天狂还是那个败天狂,就不知道杨玉穹还是不是曾经那个杨玉穹了!”
赭残荒将一只遍布鳞甲的庞大手掌拍在了剑帝的肩上,整个浑冥谷如同地震一般剧颤不已,然而剑帝的表情却仿似浑然未觉,他同样将手搭在了赭残荒的肩上,大地的震动便也随之消失。
一旁的赫天弓魔见状,不禁赞叹道:“不愧是剑中帝王,能受下魔皇的旋宇逆炁诀而不折,我对你击败剑魔的信心,更胜以往了!”
剑帝一边将手从赭残荒肩上取下,一边将头转向赫天弓魔沉声道:“赫天,你也认为剑魔会至血雷穹赴此战约?”
赫天弓魔额间金目微张,他出神半晌后,缓缓点了点头。
“哈哈哈哈,这是四殿最后的决战,妄想维系四殿平衡的他,必然会来的!”赭残荒既嚣张又残酷地笑道。
“既然我们都有一致的判定,那么这一次,就让我亲手了结魔界六剑这令人蒙羞的并列齐名!”剑帝霸言道,两道红芒自他眸间闪过。
“我绝对相信你有这个能力,这些明面上的恩怨,就在明面上解决,至于暗处就拜托你了,天关无赦!”赭残荒一边说,一边看向了异火不能照亮之尽处。
无明瘴界的曲折幽深,注定了光明下的黑暗滋生,隐藏在黑暗里的魔,在异火的映照下,仅能看到一只若有似无的影,而这只影,正是赭残荒口中的天关无赦。
“纸上的名,惨死的鬼,从你动念的一刻,便已注定。”埋藏于黑暗中的天关无赦发出了令人肉跳心惊的恐怖声音。
“很好,你们都不愧是我金莽神犄的顶尖战将,称霸魔界与神陆的旷世功业,指日可待也!”赭残荒不禁欣慰道。
“魔皇,还有一件怪事需要向你禀报。”赫天弓魔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略带忧患道。
“怪事?”赭残荒讶异道。
“是关于不醉生……”
“他此刻应该还在神陆与那尾灾龙缠斗吧!”
“据神陆的线人回报,不醉生已经许久未曾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了。”
“你的意思是他不在神陆?”
“我用第三眼搜寻过他的气息,结果居然发现他的气息停留在魔界……”
“不可能,他回魔界也会先来见我,况且他若当真回来了,谁又能缠住那尾灾龙,我们在神陆的驻军岂能平安无事?”
“所以我才觉得此事甚怪!”
“这或许是他为对抗那尾灾龙所使的障眼法也说不定。”
“也有可能……”
“暂时不用顾虑神陆那边,我们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覆灭其余三殿!”
赭残荒沙哑的声音,撕裂了整个九头魔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