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 “既然两位大人有急事求见公主,金姑娘,我看就破一次例吧。”
薛默笙说话时用身体挡在了金韬吟和龙月明之间,这么做确实有先见之明,金韬吟听了这话后果然脸色大变,这种表情若是让龙云月看见,等于是直接承认公主不再寝帐内,可惜的是龙云月并沒有发觉这一点,他个子矮小,被高大的薛默笙在中间这么一挡,什么也看不见,
“那好吧,有人削尖了脑袋來找骂,我又有什么办法。”
金韬吟很快镇定了下來,她朝薛默笙投去感激的一瞥,甚至嘴角还露出了一点笑容,路是让了出來了,龙月明却沒了主意,一时怔在哪里,郝赞趁机劝道:“算啦龙大人,还是不要去打搅公主休息,什么事明早再说吧。”说着他就勾着龙云月的肩往外扯,郝赞的这个亲昵动作让龙云月十分不受用,但他已经顾不上去计较,赶紧离开这里才是最重要的,
这时一名花衣卫士小跑过來问金韬吟:“公主问什么人在此喧闹。”
金韬吟淡淡一笑,答:“沒什么,两只小野猫跑到这來乱叫,已经被我们赶走了。”龙云月、郝赞挨了这顿骂,黑着脸气呼呼走了,
金韬吟长长松了口气,拍着心口道:“可真是吓死我了,薛默笙,你胆子也太大了,你怎么就能放他们进來呢。”
薛默笙一声轻笑道:“你还是想想明早那一关怎么过吧。”金韬吟对这种居高临下的神色很不以为然,冷笑了一声,咕哝道:“明早他们就是一堆死人了。”
龙云月在金韬吟那讨了一肚子气,但收获也颇丰,他已经可以断定李晴确实不在寝帐内,破绽來自那个最后出场的花衣卫士,她说话的时候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且目光闪烁不定,一望即知她是在说谎,至于为何沒有当面戳穿她,龙云月有自己的考虑,他发现在掩饰李晴失踪这件事上,薛默笙和金韬吟有着某种默契,甚或可以说他就是幕后主谋之一,
当面戳穿他的后果是什么,狗急跳墙,鱼死网破,虽然自己身后就有两队神策军士卒,一射之地外还有两个团的士卒,但俗话不是说嘛“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有郝赞这个熊将,神策军是斗不过金吾卫的,更何况他们还有花衣卫,这些娇滴滴的女子使刀弄枪起不了什么用,可她们都是兴庆宫的宫女,大半都是太皇太后的亲信,不问青红皂白将她们斩杀了,将來怎么向太皇太后交代,
龙云月当面沒有戳穿这一切,并不代表他就视而不见不予追究,自己身为送亲使团正使,公主的去留岂可不放在心上,他把自己心中的疑虑告诉了郝赞,这个时候必须得把他拉住,既要拉着他将來分担责任,也要借助他的力量,郝赞虽然熊,到底还是将,指挥那帮子熊兵,就全靠他了,谁让你是同僚,有福可以不同享,有难总得共当吧,
听到李晴可能已经失踪,郝赞顿时心慌意乱,只觉得天都要塌下來了,他忙不迭地就要点兵去捉薛默笙和金韬吟两个,龙云月拦住他道:“万万不可,小心激起兵变,让我好好想一想。”郝赞既沒有什么主意,胆子又小,龙云月做主拿主意,他乐着等下去,
郝赞心里慌乱起來,身为送亲副使若是公主有所闪失,那可是杀头灭门的重罪,看到龙云月一圈一圈地踱着步,脸色憋的透红,他的额头上就见了汗珠子,一个劲地嘟囔道:“疯了,全他妈的疯了,这可是灭九族的重罪啊,这可怎么向朝廷交代呢。”郝赞的话点醒了龙云月,既然是灭九族的大罪,薛默笙和金韬吟为何还要留下來,他们在等什么,会不会是这种情况:李晴只是暂时离开营地,很快就会回來呢,这种可能性虽然小,但还是存在的,这个刁蛮公主干出的荒唐事还少吗,
对,应该就是这样,肯定就是这样,凡事应该往好处想,谁也不会拿自己脑袋开玩笑的,龙云月一遍又一遍地麻醉自己,他决定把事情往好的一面去想,假设李晴只是出去溜个弯,那自己应该怎么做,对,不动声色,一切照常,
龙云月突然站住脚:“你说的有理,我也觉得此事有些蹊跷,你说他们俩会不会叛逃呢。”
“叛逃。”郝赞先是一愕,马上摇头否决:“不会,薛默笙是个孝子,他父母都在长安,他是不会叛逃的。”龙云月自然知道这个道理,出京使团的家人都会得到判事厅“特别照顾”这既解了后顾之忧,也断了外逃念头,但这话他要郝赞说出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将來万一有事,这话可为自己开脱,
于是他对郝赞说道:“看紧这两个人,这可是咱们的护身符啊。”郝赞再愚钝也能明白“护身符”是何含义,他立即加派岗哨,严密地将内营监视起來,
夜半三更,月朗星稀,
薛默笙仍像往常一样提刀巡哨,士卒们再看到他时目光都有些怪异,私放公主出营可是天大的罪过,他们就不明白为什么有人就敢干,而且干了还不走,有些机灵的士卒据此猜测公主可能还会回來的,否则金韬吟和薛默笙为何能这么沉得住气,
三更将末,一片乌云突然遮住了明月,蓦然,一支火箭划破漆黑的夜空,射在了马厩边上的一座帐篷,帐篷起火,这是一个信号,转瞬之间,火箭用四面八方射进來,坞堡顿时火焰冲天,马匹受到惊吓,挣脱缰绳四下奔逃,人喊马踏,营地一片混乱,
薛默笙拔刀在手,喝问:“出了什么事。”
王谢上气不接下气地答道:“马匪,沙陀的马匪來劫营了。”
薛默笙喝一声:“弟兄们,换长枪,跟我迎敌。”
金韬吟一把扯住他:“是自己人,你怜惜你手下人的性命就不要动。”
薛默笙闻言竟真站着沒动,跟一根铁桩相似,金韬吟满意地点点头,对众士卒道:“你们把武器都扔掉,站到一起。”众人都目视薛默笙,无人动一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薛默笙黑着脸问,
金韬吟沒有作答,她把一束白丝带扔到了薛默笙的脚下,薛默笙这才注意到每个花衣卫都披着一件白色斗篷,右臂上扎着一根白丝带,很显然这是一种识别信号,那些所谓的沙陀人,应该是金韬吟的同党,
外营的惨呼声惊天动地,沙陀人迅速突破了神策军的防线,他们驱赶着杂役、乐手、民夫,和宫廷女官们四散奔逃,肆意制造着混乱,金吾卫卒面面相觑,沙陀人那可是出了名的狠勇好战,神策军士卒数倍于己,尚且大败特输,自己又凭什么去赢呢,皇家禁卫的荣耀感已经荡然无存,每个人都为自己的命运担忧,
薛默笙一咬牙挥刀挑断了捆扎白丝巾的麻绳,让王谢等几个小校迅速分发下去,然后一指李晴的寝帐:“放下刀枪,都站在哪,沒我的命令,就是天塌下來也不能动手。”
一百零七名士卒解下佩刀,丢掉弓箭和长枪,都挤在李晴的寝帐门前,金韬吟嘿然一笑,捡起地上最后一条丝巾递给了薛默笙,薛默笙站着沒动,他不能接受与匪为伍的羞辱,更不能容忍像傻瓜一样被人耍來耍去,
金韬吟走到了薛默笙面前,相距不足一尺,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温热的气息,薛默笙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又把手臂往身后躲藏,金韬吟却霸道地抓住了他的手臂,把丝巾扎了上去,
一队“沙陀人”纵马而來,人马皆精壮,他们的发式、衣着,戴着的面具,使用的武器都是沙陀式样,但举手投足间却露出久经训练的唐军的底子,戴白骷髅面具的首领扫视了一圈,目光划过站在寝帐前的王谢等人,最后落在了臂扎白丝带的薛默笙身上,一名骑士突然张弓向薛默笙放了一箭,箭矢带着尖利的嘶鸣擦过薛默笙的耳边,然后急剧坠落,插在薛默笙身后三尺远的地方,这是一种极高明的箭术,用意在震慑而不是杀人,薛默笙面不变色,气不长喘,泰然的很,
金韬吟向首领暗暗摆了摆手,首领轻轻一声咳嗽,众人拨转马头,如同來的时候一样,瞬息之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营地已经变成了一片废墟,但地上并无一句尸体,龙云月在混战中受了伤,此刻正被神策军士卒抬着向西狂奔,他一边走一边喊着要回去救驾,可士卒们早已吓破了胆,根本沒人理会他,郝赞不知去向,有人看见他带人向盐州方向去了,也有人说他去宥州,征调來的民夫,雇请的杂役、宫廷里乐师此刻也逃去一空,
金韬吟看着眼前这幅乱象,不悲反喜,一时手舞足蹈放声歌唱起來,花衣卫的姑娘们受她的感染,一个个载歌载舞,像是在欢庆一场來之不易的胜利,金吾卒面面相觑,他们中的大部分人已经看出这场突如其來的变故其实是一场预谋已久的阴谋,而他们自己已深陷其中不能自拔,精明点的人已经开始为自己的将來哭泣了,
“我们要走了,你呢。”
金韬吟嘻嘻地笑着,明眸皓齿,说不尽的娇美动人,她像战场取胜的将军一样,翻身跃上了马背,这些马是“沙陀人”留下的,一共二十三匹,金韬吟和花衣卫士用了二十二匹,还剩一匹应该是给薛默笙准备的,阴谋策划者将最后一丝伪装也剥下來了,薛默笙下定决心不跟他们为伍,他在那匹河西马的屁股上狠拍了一掌,马儿垂头丧气地消失在夜空中,
“那你多保重吧。”金韬吟无奈地拨转马头,走了几步远后,她又回身看了薛默笙一眼,薛默笙正巧也在看着她,金韬吟抿嘴又是一笑,然后消失在浓浓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