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三嫂还算不上有交道。她呀,大约是脾气坏了些,倒是比那个总是笑嘻嘻的二嫂要强的多呢!”苏绾心若有所思地望着站在身前的凤珠,又是说道,“她们两个都是庶子之妻,身份一样,大约走得也近些吧。”
凤珠点头道:“太太说的是呢!况且一开始,二太太就把您当成大太太一党呢!”
苏绾心缓缓点头,想起当时这位二嫂评价大嫂的时候,说是她做人成问题……反倒现在看来,是她这个对别人说三道四的人,才是真真的成问题!
她摇头苦笑了一声:“走一步看一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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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八那天,天气干冷的几乎能瞬间把开水冻结。北方有句话叫“腊七腊八,冻死王八”,泠川城地处南方,虽没有这些杂七杂八的怪话,湿冷的状况也让苏绾心大跌眼镜。
今天是谢君赫在就总督府宴请亲贵们的日子。一大早,长房那边派了叶福前来告诉苏绾心早些准备,一会儿就出门。苏绾心点头应下,让秀珠和凤珠把前几天金梦送过来的宝蓝色礼服拿出来,再把定做好的鞋子都准备好――这算是她第一次出席泠川城上流交际圈,万万不可穿得寒酸或者不得体,好歹现在自己也是叶家人了。
“我的天,今天怎么这样冷?”苏绾心刚梳洗完毕就有点后悔自己为什么不制一身棉旗袍。礼服虽然光华耀眼,御寒方面可是大大不如棉旗袍了。
苏绾心苦笑一声:“这么冷的天,想冻死我呀!”
“没事的太太,昨个儿我听刮风刮了一夜,早就给您准备好了狐毛披风,您披上出门,上了汽车,就不会冷了!”凤珠含笑着取出一件狐毛披风来。样子略旧了些,但狐毛干净,绒絮清亮,显然不是什么便宜货。
“你从哪里找来的?看上去不是这几年的东西了。”苏绾心觉得样子仿佛在京城的时候见过,疑惑了一瞬,忽然想起,这是明尚订婚那日叶宗祺拿过来盖在自己身上的那条披风,凤珠没等她想得更多,已经拿了过来笑道:“这您就别管了,穿着吧!我已经用沉水香熏了一早晨,应该不会有樟脑的味道啦!”
苏绾心感激她的细心,才是将这件宝蓝色的礼服穿在身上。为了显腰身,苏绾心刻意让裁缝做得瘦些,现在穿在身上,到底有些紧绷的感觉。一字抹胸的宝蓝礼服罩着细窄的肩膀,裙裾盛开如怒放的玫瑰花,拖尾大约有半米,整个礼服缀满了星星似的暗色亮片。她刻意用粉红色的玫瑰花装点自己的发髻,连一点多余的头饰都不用。
苏绾心盛装之下,连凤珠都是啧啧称奇:“哎呀,太太,您真是太漂亮了!今儿去了,一定晃坏了他们的眼!”
苏绾心伸手轻点她的鼻子,笑道:“借你吉言啦!”
不多会儿叶福过来请苏绾心出门,长房的汽车早就在等候了。苏绾心披着披风,与叶文达同上汽车,连叶文达的司机叶明也在盛赞苏绾心的美丽。
今天并不是什么晴朗的好日子,天又这么冷,但是不妨碍亲贵们接受邀请前来赴宴。整个旧总督府一片香风熏然,门外已停了大量的汽车。泠川城的亲贵几乎倾巢而出,齐聚响水道之内的旧总督府。
叶文达刚下车就有很多人跟他打招呼,这些人的衣着打扮十分精致,显然都是这城里赫赫有名或者是有钱的人;苏绾心有点发懵,父亲做京官的时候,倒也参加过诸如此类的宴会,可是今日的状况有些大不相同,来的人非富即贵,连气质都带着逼人的威仪。
苏绾心紧紧跟在叶文达的身边,时不时受到人们热情的招呼,叶文达时而微笑,时而点头,十分有风度的进场去。越是靠近总督府,苏绾心越是被这幢豪门建筑惊呆,这里远远比从前的谢公馆大的多。排场的白色建筑仿佛是管家刚刚打磨过的圣杯,在晨光下绽放着熠熠的光辉。
还没靠近,就听见里面传来欢快的乐曲,巨大的花型玻璃窗透出灿烂明媚的光,星型的水晶灯照亮了每一个角落,大厅之内花影扶疏,男男女女衣香鬓影,站满了受邀前来的贵族和富商。
宴会即将开始,正厅之内有穿着白色制服的仆人在殷勤准备着,他们在一个中年男人的指挥下有条不紊地工作,将美食放在由鲜花布置的长条桌上,点燃一支支香味蜡烛。
“哟,叶兄!”就听有人在喊叶文达,他很快发现了声音的源处――这是一个身穿黑色长袍的老者,差不多花甲年龄,身材却不似这般年纪,高大,魁梧,浑似一座不倒的山峰。
“是向兄啊!你也来了?”叶文达迎上去,提手给了他肩膀一拳,笑道,“易硕呢?有日子没见到他了,是不是陪着媳妇儿呢?”
原来这个花甲老者,竟是盐帮帮主向牧云!苏绾心听了叶文达的回答,立时明白这个老者的身份,却不大清楚该如何称呼。叶文达仿佛是看出了她的疑惑,笑道:“绾心,快叫向伯伯,这就是盐帮的老爷子,我跟宗祺都跟你提过的,向牧云。”
苏绾心印证了自己的猜测,含笑屈膝道:“向伯伯!”
“这是宗祺媳妇儿吧!嗯嗯,真是标志啊!宗祺比我们易硕有福气啊!”向牧云打量着苏绾心,眼神却是很干净,没有半天唐突的意思,“易硕是下手晚了,哈哈!”
“没晚也轮不到你家易硕!别提了,宗祺那会儿跟绾心认识的时候,连我的意思都敢忤逆!不怕你笑话,老向,臭小子那天发了脾气,差点把我掀个跟头!我是真的老了,根本不是他对手啊!”叶文达不顾众人投来疑惑的目光,哈哈大笑几声,又是说道,“待绾心进了门,我才是知道这个儿媳妇的好!识大体,懂诗书,对下人都是和和气气的,宗祺毕竟没看走眼啊!”
“臭老头子你就别酸了我了!”向牧云回了叶文达一拳。
两个男人越聊越开心,相扶着在墙边的长椅上落座,开始东拉西扯一些过去的旧闻。苏绾心对此兴趣缺缺,只是坐在一边作陪,连一句都没有插嘴。向牧云开始夸赞叶宗祺的本事,从东北胡子讲到黄河那些凿船抢劫的“水鬼”,情节那叫一个曲折,让苏绾心都在暗自称奇,这位老爷子怎么不去做个说书先生。
这会子有服务生送来了茶点,他俩边吃边说,苏绾心只呷了一口服务生递到手里的茶,便觉得头晕眼花,胸口窒气!
怎么回事,难道是这里空气不好,太闷了吗?苏绾心只觉得奇怪,完全没往这杯茶上面想。可是手脚也在渐次的冰冷,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喝的那杯茶味道好怪!
“父亲,我……我……”苏绾心喘息变得沉重无力,叶文达这才意识到身畔的儿媳妇不大对头,转过脸看她,竟是吃惊的发现,她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乌青好像是扑了霜的茄子。
“五媳妇,你怎么了?”向牧云吃惊的瞬间已经站起,一把攥住她的手腕把脉,眨眼间他脸色一沉,失声道,“糟糕!她这是中毒了!快来人!”这后一句话已经是喊起来了!
中毒……我怎么会中毒的……还没想明白,苏绾心的视野已经黑了下去。
白光恍惚,照得人眼睛好痛。
苏绾心睁开双眼,发现自己竟置身于徐秋云的房间。这是哪里?苏绾心迷惑,才是听到房间里正在有一男一女在争吵。虽然听不大清楚他们在吵什么,可苏绾心还是听到了一些句子:你在外面找的女人,竟要领回家里来,你把我当成什么?
我愿意,你管得着了吗?
在往下去,苏绾心听不清了,忽然内室大门敞开――她吓了一跳,叶景飞从屋里冲出来,直直冲她扑了过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叶景飞已经不见了。恍惚中,她才是意识到刚才那个叶景飞,仿佛很年轻的样子,跟自己熟知的叶景飞,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发愣的瞬间苏绾心注意到房内的女人是前清时代侍女的打扮,上杉下裙,花髻美艳――她在叶家从来没见过这个女子!她哭花了妆,终是从枕下取出一条白绫,抛掷与梁上!
苏绾心忽然意识到她要做什么,失声尖叫道:“不要!不要!”
“贤惠能干又怎么样?毕竟一事无成。”那女人垂泪,登上圆凳把白绫挽了一个圈,“林梅之!徐秋云!来世,我毕竟要找你复仇!”
她踹翻了凳子,苏绾心厉声尖叫中,所有一切归于平静。
“绾心,绾心,你怎么样了?”有人在喊她的名字,让她心生疑惑,终究睁开双眼,那个人已经死死将她拥入怀抱。
“宝贝……我这辈子都不要离开你了!”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