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薛诺不满。
沈却指了指身前的凳子让她坐下,这才说道:“你忘记我是怎么跟长瑞说起你的?”
薛诺皱了皱眉毛。
“沈家族学虽然比不上国子监严苛,可在内教授的那几位夫子都是心高气傲的人,若你只是我带回来的仆人,甚至知晓你有贱籍,别说是我出面,就算是祖父出面他们也不会收你的。”
“那就不收好了。”薛诺巴不得。
沈却一眼看了过去。
薛诺顿怂,她有些悻悻然的闭嘴。
沈却见她乖怂乖怂的,有些无奈:“阿诺,你既从延陵来,见过了生死困苦就该明白,这世间能争得一席之地,能活得自在的,从来都只有人上人。”
“我虽不会因你跟随左右就瞧轻了你,可旁人也不会因为你是沈家的仆人就高看你一眼。”
“你留在沈家我固然能护你一时,可将来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要是有一天我出了什么事,你又没有足够的能力和底气,到时候你护不住自己的好,也挡不住旁人的恶意和觊觎。”
当初刚教她读书时,他曾以为小孩儿是愿意的。
可这么长时间相处下来,沈却怎么会看不出来薛诺在念书时的不情愿。
沈却语气认真地说道,“我知道进学辛苦,可你天赋好,又有过目不忘之能,这段时间我教你的东西你几乎看过就能记下来。”
“你在读书上的天赋比之我认识的所有人都要更高,只要你肯上进,将来科举入仕,博得功名都不是难事。”
“如果能得了一官半职,光耀门楣,人人称羡,岂不是比你当仆人要好?”
薛诺见他说的认真,满腹心思都是在替她将来筹谋打算。
她既觉得这书呆子有些傻,也同样觉得他这般对着一个认识不久的人掏心掏肺,也不怕被人骗了。
薛诺低声道:“公子就这么看好我?”
“不是看好,是你本就有这份能力。”
不管是梦里那个权倾朝野的小千岁,还是眼前这个聪慧过人的孩子,他从不怀疑她的天分。
她对朝局敏锐,对算计之事好像天生就懂,她不需要他多说就能看穿徐立甄的目的,于学业之上更是能过目不忘,天赋异禀。
换成当初刚接连噩梦的沈却,他或许害怕她的能力,将人困在身边日日盯着,压着她不让她接触任何朝政之事,不让她跟人往来。
可经历这么多事情,又出了薛妩的意外之后,他开始审视自己,发现最初南下寻人的他有多天真和自私。
他拿一个头尾不相连的梦境,来衡量一个未曾相识的陌生人,又以还未出现过的事情来朝着一个吃尽了苦头的人动手。
别说梦境未必真实,就算是真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去用未曾发生的事情伤害一个还没做错事的人?
他本该用别的办法来筹谋将来,想办法规避祸事。
如果明知道将来如何还无法改变,甚至找不到梦里朝堂大乱,太子身亡的缘由,那就算找到了薛诺又能如何?
难道一辈子压着她不让她冒头?
沈却这段时间一直在想着该如何安置薛诺,他做不到如他最初所想的斩草除根,也狠不下心来毁了一个少年的将来。
沈却看着薛诺说道:“阿诺,我知道你很聪明,也知道只要你想做,你就一定做得到。”
“我希望有朝一日,你能跟我一起立于朝堂,不为权利倾轧,不为私欲贪枉,能为民请命,能肃清蠹毒,能成为大业砥柱,名留青史。”
沈却皮囊长得很好,翩翩公子,如圭如璧,说起志向时更是眼中带光,如正午当空的烈阳,耀眼至极。
薛诺几乎被他眼底炙热灼伤,她看得出来他不是在说大话,也不是在糊弄她,他是真真正正的希望她能成为像他一样立于阳光之下,让别人称羡受人敬仰的人。
她心中几乎都要动摇,可转瞬之间,眸子里就清冷下来。
薛诺故作不好意思的搓了搓脸皮:“公子,你说话含蓄点儿,就算我很厉害,可你这么夸我我也会不好意思的。”
满屋子正气瞬间散了个干净。
沈却没好气地看她。
薛诺嘿嘿一笑,露出两个酒窝来:“不过公子放心,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努努力,争取早日超过公子。”
“等将来我封侯拜相,一准儿替公子立个长生牌位,让我家子孙后代都供着公子。”
“呸!”沈却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尽胡说。”
他还没死呢!
立哪门子的牌位。
两人本就说笑而已,气氛散去之后对视间都是笑了起来,却不妨薛诺那话落入了旁人耳里。
薛诺捂着脑门正想反击时,就听到门外突然传来一道略显尖酸的声音:
“封侯拜相,我看是做梦还快一些,祖父走到次辅之位都足足用了二十年,大哥,你从哪儿带回来的这么信口开河张嘴就来的人。”
沈却皱眉朝着门前看过去,就见到几个少年男女走了进来。
沈长瑞打头进来就朝着身旁一个身形窈窕的女孩儿怼了回去:“沈月婵,你听不出来人家是在玩笑?这么尖酸刻薄的挖苦人,小心你将来的婆家不敢要你!”
“沈长瑞,你一个庶子敢骂我?”沈月婵顿时竖了眉毛。
“月婵,你忘记祖父说过,不准把嫡庶挂在嘴边?”
旁边另外一个跟沈却眉眼极像,只是更为稚嫩些的少年不认同地说道,“你这话要是被祖父听到,他又该训斥你了。”
沈月婵瞪了沈长林一眼:“关你什么事!”
沈长林吸了口气,只觉得她无理取闹:“长瑞是你弟弟。”
“庶子而已,哪门子的弟弟。”
“月婵!”
沈月婵不高兴地道:“三哥,你一个嫡出,帮他一个庶子说什么话。”
沈长林想要说什么,就被沈长瑞拉了他一下:“对,我是庶出,比不上你嫡出高贵,可再高贵还不是被临阳郡主打了脸,就差舔着脸让人扔在地上踩了。”
“你!”沈月婵大怒。
沈长瑞冷哼了声:“三哥,你别理她,她就是前儿个在临阳郡主那里吃了亏,今儿个在族学里又被夫子训了,所以没事找事,跟疯子一样乱吠。”
“沈长瑞!”沈月婵抬脚就想踹他。